他此時已經明明白白看出溫樂的不懷好意和來者不善了。那頭的溫賢煉卻傻頭傻腦,兩個哥哥都不替他說話,韋家的老匹夫還在那兒信口雌黃,他掙脫了溫潤的手,破口大罵:“呸!厚顏無恥!我犯了什麽錯?分明是韋家言而無信在先,我來討個公道又錯在了哪裏!?”韋老太爺站在門外拄著拐,聞言臉上的笑容頃刻消失的幹幹淨淨。第5章“話可不能亂說,”韋大老爺被一貫不放在眼中的侄兒來了個下馬威,本就萬般不服氣,聞言立刻硬邦邦冷笑道:“你說言而無信便言而無信了麽?倒是你,氣勢洶洶的闖進韋家大門。這大都上下人等都看在眼裏,我若不處置你,韋家如何在大都立威?”溫賢煉唾了一口:“呸!我若將你們悔我大哥哥婚的醜事說出去,你看大都上下說的是我溫家強闖韋府還是你韋家背信棄義!韋家大小姐金樽玉貴,我溫家配她不起,倒是看看大都哪家願意迎娶,合了你們的好算計!”韋老太爺麵色一變,毫不意外的相信溫家這個素來衝動無腦的三少爺絕對會言出必行。他為了這事兒,足足給了溫老夫人近兩千兩雪花銀,才對此事達成共識,對外也尋了最為穩妥的主意,力爭莫讓自家孫女兒閨譽受累。三房到了如今這個境地,唯一能做大梁的三老爺去的蹊蹺,今上態度也曖昧不明。韋家若真與他們結了親,難免就多了一家無法擺脫的窮親戚。再說賦春那山窮水惡的去處,他也舍不得叫孫女兒去啊!可溫賢煉若口無遮攔這麽一來,他一切的安排便全要打了水漂。到時候退了親,反倒壞了名聲,韋小姐要再尋個好婆家就是絕無可能了。他腦中不過那麽一轉,嘴裏便已經下意識的歎息了一聲,開始顛倒黑白:“煉兒,我好歹也能喚你們兄弟一句外孫,你莫不是真以為韋家是那等嫌貧愛富、落井下石的門第麽?”溫賢煉翻了個白眼,幾乎把不屑寫在了臉上。然而韋老太爺作為老油條一個,半輩子下來受的白眼輕蔑何止一星半點?他若是各個當真放在心上,隻怕已經氣的進了土了。他竟毫不在意的繼續道:“我知道你氣潤兒的婚事,你們父親去了,韋家便退親,外頭難免要說三道四。可你要知道,你們可不都是我韋家的外孫麽?是好是壞,我左右是你們外祖,哪兒還有一家人說兩家話的道理?我難不成不盼著你們過得好麽?”溫樂沒料到他居然能夠如此理直氣壯,=口=了三秒鍾,溫潤笑看他一眼,柔聲道:“外祖父母一片苦心,我們心裏自然清楚。但其中道理煉兒卻是很難通達的,我們全都說他不過,如今外祖既然主動提及,倒不如親自開導開導他,也免得他一時怒火攻心做了傻事。”韋老太爺原本還帶著微不可見的笑容的,聞言瞬間顫抖著臉皮沉寂下來了。他倒是低估了自己這兩個毫無存在感的外孫。一個長得一副通情達理心寬體胖的模樣,另一個整日笑眯眯的看似毫無城府,此刻看來心眼卻具是一等一的多。瞥著溫賢潤臉上從初見開始紋絲不變的微笑,老太爺暗自收斂了輕忽,沉默了下來。溫樂見他無言,心中冷笑,臉上卻帶有期盼之色。他扭過頭,朝同樣笑眯眯的溫潤道:“大哥,你也莫要傷心,隻怕外祖父有什麽難言之隱不便開口,煉兒那兒,我們再勸他一勸。”溫潤帶著笑意看他,柔聲道:“好。”韋老太爺的臉立刻便黑了,溫家小子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孫女兒有隱疾麽?這理由若被溫賢煉當了真傳出去,隻怕日後韋家的女孩兒再難找婆家了。他到這時也無法假裝慈眉善目,正在愁苦該如何翻轉局勢,他大兒子韋大老爺卻並沒有這樣沉穩,被激的開口就罵:“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難言之隱!?若真有問題,也不是我們韋家的問題!”他這話的本意,原是想要旁敲側擊的警告溫樂:如今三房已經落魄,而韋府正當如日中天,他們一房孤寡兄弟自該有些眼色,別妄想癩蛤蟆去吃天鵝肉。他這話說的太惡毒了,如此落井下石的話就是外人也從沒有敢在溫家麵前開口的。韋家身為親家,卻率先不講情麵。溫樂仰頭偷偷瞧溫潤的表情,果見他眼神中陰霾漸盛。然而溫潤這人,他雖然接觸不久,卻也能看出城府頗深。這樣的閑氣,在無關緊要的場合,若要他來,絕不會選擇與人正麵交鋒,而是雲淡風輕,咽氣了事。可溫樂要的絕不是這種結果。溫煉明顯的和他不親密,溫潤又是這種不置可否的態度,他若是不把握這次機會,隻怕日後想要找到和他們拉近關係的時機,會越來越難。僅看方才那些舉止,就讓這位皮笑肉不笑的大少爺對他明顯的溫和如此,就能看出溫樂選擇的這一策略還是靠譜的。反正馬上就天高皇帝遠了,他也不必介懷此刻對韋家如何得罪,韋家給韋氏的這一口氣,他也能恰巧借此結結實實給吐迴去。於是溫樂毫不客氣的陰下臉,冷冰冰的問了一句:“大舅舅這話是什麽意思?父親剛剛過世,韋家便不留情麵的要脫離幹係,這難不成還是溫家的錯了?溫家錯在何處?大舅舅您倒是給侄兒說說,是錯在了父親替四舅舅安排的差事,還是錯在了父親替三舅舅攬下的官司?城郊的田莊不夠大麽?還是莊戶們交的課稅不夠高?”此言一出,莫說韋大老爺,就連韋老太爺的臉上,也是霎時青白一片。若說韋家對退親一事有什麽愧對良心的,溫三老爺曾經幫助韋家子弟的那些個事兒便要算上一樣。韋家的幾位老爺如出一轍的無所事事膽小如鼠,雖有幾個讀出了功名,卻也隻有二老爺靠自己在大都領了個無足輕重的八品官。若沒有溫父在其中調停,其他幾位隻怕一輩子都於權勢無緣了。加上大都地域本就不大,韋老太爺在朝中沒有實權,想做個大點的生意實在是難如登天。韋家的田莊、別苑、乃至於田莊內佃戶的高額稅銀,上下溫父出的力氣隻怕占了九成。然而溫父一死,這些恩情便等同過往雲煙。韋家如今得勢發達了,這便是一層抹不去的汙點。他們明哲保身尚且不夠,如今被主動提及了,便覺得自己被赤身裸體剝開了公諸於眾,哪兒還有半絲顏麵用作遮羞?老人越老便越要臉麵,溫樂這一巴掌直接抽掉了韋老太爺用作偽裝的大度,他冷哼一聲,重重的跺下拐杖:“牙尖嘴利!我本還憐惜你們三房孤寡不易,想要給你們留些餘地。誰知道你們竟窮追不舍咄咄逼人,那好!話便攤開了說!你們祖父與我同僚,原本精神矍鑠生龍活虎,如今忽然毫無預兆的去了,我本就狐疑。於是請了先生重新算了潤兒生辰。那先生之前斷言潤兒命中含戾,與親近之人不利。我本還不相信,未料到你們父親卻又不明不白的去了,如今溫家已有兩門喪事,莫不是叫你們表妹嫁過去再添一場嗎!?”一旁原本並不屬意的溫潤聞言心中一頓,猛然湧上千般怒火來。這老匹夫!竟信口雌黃鮮廉寡恥至此?非但悔婚悔的理直氣壯,還要放出謠言,壞了他的名譽麽!?他冷笑一聲,才想說話,剛張開嘴,卻見到站在桌邊的二弟臉上比他還要難看。他愣了一下,心中思索自己何時和他關係這樣親密了。又不由得迴憶起曾經對溫樂的印象來,記憶中那個畏縮無能的小胖子竟還有這樣的赤子之心,實在是讓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暖心。不論如何,他雖然慣來對溫家的家人們不親密,但有個能事事為他著想出頭的弟弟,還是異常幸運的。他就愣了那麽一會兒功夫,溫樂已經機關槍般反擊起來了:“外祖父請的是哪個道觀的師傅,真該介紹給我,叫我會會他才好!”韋老太爺張了張嘴,才輕哼:“那道長仙風道骨,從來不問俗世,我也是偶然間遇上他,花了重金才請他出山,現下告訴了你,也無濟於事。”溫樂風光霽月的微笑著:“那就是無處尋覓、死無對證了?說來巧的很,我前些日子也碰上這麽位道長,也替我大哥算了這樣一卦。卦象與祖父得的亦是異曲同工,但我想到家裏還是一團和氣為好,最終還是忍下此事不言,甚至將那位道長看做騙子,還哄了出去,眼下看來,那位先生的卦象也不算空穴來風,我倒是冤枉他了。”他說完這話溫老太爺就覺得不妙,也不接嘴,溫樂見狀輕笑一聲,卻迴頭對溫潤道:“大哥哥,弟弟在這兒與你賠罪。之前實在是沒有想到如此多的利害關係,不過如今說來,你與表小姐的婚事黃了也未必不是好事。那道長本就說表小姐八字硬得很,克夫家克的厲害,我還未當一迴事,誰知道哥哥活了近二十年溫府也是和樂融融的,表小姐才與你訂婚幾年,便克死了父親與祖父。我那時實在是惶恐不敢開口,如今看到外祖父這樣顛倒黑白,實在忍不下了,迴府我便和祖母請罪,求她責罰。”“傻子,這哪兒能怪到你?”溫潤與他一唱一和,還摸摸他腦袋,柔聲道,“真要怪,也得怪那始作俑者。真要說起來,大哥亦是有份責任的。”溫樂一臉難過的靠在他懷裏,兄弟倆哀傷了一會兒。被綁在椅子上的溫賢煉看到眼睛發直,他這會兒已經明白過來溫樂話中有話了,看韋家那兩個老東西氣的怒發衝冠幾乎嘔血的模樣,他簡直對自家一鳴驚人的二哥崇拜的五體投地。兩個哥哥這樣努力了,他也用心的配合大吼:“大哥二哥你們就是太好欺負了!韋家竟然把這樣的小姐與大哥做媒,大都裏還沸沸揚揚的傳聞大哥與表小姐不般配,如今看來,果然反常必妖,這背後竟是這樣的險惡用心!”韋老太爺沒想到被反咬一口,氣的眼珠子都赤紅一片,他揮著拐杖就要來打,嘴裏喝罵:“狗東西!莫要信口雌黃!!!!”誰知道才邁出一步,卻腦子嗡響一聲,倒頭栽下。韋大老爺嚇得一聲驚喝跑上前去攙扶,溫樂趁機給幾個小廝使了眼色,幾個人抬著被綁在椅子上的溫賢煉迅速朝外跑去。這樣的光景,韋家上下竟沒有一個人想到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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