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手中的忙碌,悠然故意忽略頭頂那道火辣辣的眼神,紛亂的心怦怦直跳,手中上藥、包紮的動作也失去了往昔的利落。

    十分鍾後,悠然總算搞定了那似乎特別難纏傷口,直起腰站在床邊,想開口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語句,黎煜城好像也沒有說話的意思,緘默的氣氛使得臥室裏一片寂靜,隻能聽見兩人微弱的唿吸聲。

    悠然垂著頭,感覺黎煜城咄咄逼人的目光無處不在,寬大的臥室仿佛沒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反而還有種將要被看穿的感覺。

    可悠然本就是那種外柔內剛、充滿理性的女孩,剛才的情況確實弄暈了她,但兩人間的沉默使她有時間快速理清混亂的思緒,心中的倔強忽然升騰而起。這算怎麽迴事?雖然自己打了他一巴掌,但是明明有錯的是對方,自己幹嘛要委屈得像個小媳婦兒?不就是親了一下,他黎大少爺都不當迴事兒,自己還能自作多情?悠然深吸一口氣,抬頭對上那幽深目光的主人。

    “你……”

    “你……”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黎煜城微微一點頭示意悠然先講。

    “黎先生,我去叫陳醫生來替您檢查一下!”悠然公式化地說道,儼然一副職業醫生的形象。

    看到悠然收斂了驚慌、羞澀,重又變迴淡然疏離的表情,似乎剛才的事並沒有對她造成影響,黎煜城沒來由得一陣鬱悶,沉下了臉。

    自己很正常的話語不知又怎麽惹惱了眼前的這位太子爺,看來今天要過關好像不太容易了。悠然看著眉心逐漸擰成一個疙瘩黎煜城又散發出冰冷的氣息,心也不禁跟著一顫,不自覺的微微向後退了幾步。

    “躲那麽遠幹嘛?我又不會吃了你!再說淩鵬輝就是這樣教你們照顧病人的?遠程操控?”悠然的小動作並沒有逃過黎煜城的眼睛,這細微的動作不知怎麽惹得他心中的煩悶更甚,說話的語氣也比平時衝了不少,

    這話聽在悠然的耳朵裏,就好像一個和大人賭氣的孩子,想不到已經是一個大型集團一把手的黎少爺也會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麵,悠然不覺一陣好笑,心中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用那在不覺間恢複了清清的、柔柔的眼神的眸子斜睨了黎煜城一下,問道:“不知道黎先生還有什麽需要?”

    本來一說出那些話黎煜城就後悔了,自己什麽時候也能被這樣輕易地調動起情緒了,表現得像個怨夫?沉著臉正要再說些什麽,可一轉頭對上了那黑黑的眼睛,裏麵閃爍著純潔和溫柔的交融,不管你有多大火氣,仿佛它隻要輕輕一笑,就會冰消瓦解。但眼睛下那兩道淡淡的黑眼圈顯然破壞了那雙明眸的美麗,那柔和的眼神沒有了往昔的神采,仿佛名貴的黑珍珠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

    幾乎不假思索地,黎煜城按下了床頭的對講機:“叫阿秀和陳醫生進來!”

    幾分鍾後,阿秀和陳醫生出現在門口,不理會誠惶誠恐的陳醫生帶著他的助手如何給自己檢查,黎煜城轉頭吩咐道:“阿秀,帶季小姐去休息!”

    淡淡的語氣透露出主人特有的威嚴和強勢,此時的他又恢複了高高在上、傲視一切姿態。

    “不……我……”悠然剛想說自己不需要休息,隻想快些迴家,但是被黎煜城不怒而威的一個眼神嚇得住了口。

    直到走出臥室大門,悠然還弄不明白,自己又不是他屬下,幹嘛被他一個眼神就嚇得不敢說話。不過那充滿壓迫感的目光,還真有令人窒息的本事,這就是所謂的王者風範吧!

    來到客房,阿秀還在耳邊嘮叨著什麽要不要沐浴、吃早點的瑣碎事情,悠然的眼睛已被鋪著水藍色床單的大床吸引,疲憊的四肢竟再也挪不動,她嘴裏胡亂地答應著,人卻已經誠實地撲倒在鬆軟的鵝絨枕頭上,幾乎是馬上進入了夢想。

    當悠然醒時,窗外已是陽光燦爛。

    她伸了個懶腰,用力做了幾個深唿吸,卻意外地讓鼻腔裏盈滿了百合花優雅的香氣。轉頭一看,床邊的花瓶裏不知什麽時候插上了一束亭亭玉立的百合。葉片青翠娟秀,花朵有的如羞澀的少女般藏在綠葉間,有的像矜持含蓄的仙子,嫋娜地開著,給沉寂的房間帶來了春天的味道,讓屋內人兒的心情也跟著飛揚了起來。

    這時,門柄發出一陣輕微的轉動聲,隨即吳媽胖乎乎、帶著笑意的臉出現在門口,手裏還托著悠然昨天換下的衣服,見她坐在床上望著床邊的百合發呆,臉上的笑意不覺加深,說道:“季小姐,我算算時間您差不多該醒了,瞧我把你的衣服也拿來了。”

    “呀!吳媽,真是麻煩您了!”悠然見狀忙跳下床,不好意思地接過自己的衣服,點頭說到。

    “沒什麽,您是客人,何況還照顧了二少爺一晚上!”吳媽和藹地看著眼前這個清麗的女孩,不知為什麽就是打心眼兒裏的喜歡。

    “哦!二少爺……我是說黎先生的傷怎麽樣了!”

    “那小子,我看一點事兒也沒有了,這不一早就和唐助理匆匆去了公司,說有個什麽重要的勊……斯(case)要辦,非得去,怎麽勸也不聽,真是兒大不由娘啊!不談了,季小姐,您梳洗一下,下來用餐吧!”吳媽雖然嘴裏說著抱怨的話,但那雙飽經風霜的眼裏卻流露出濃濃的寵溺和疼惜。

    悠然一聽微微一皺眉,黎煜城的傷她是知道的,雖談不上非常嚴重,但是如果不注意休息和按時換藥,引發外傷感染也是很有可能的,這個人,難道是鐵打的嗎?不過轉念又一想,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自己真是有點鹹吃豆腐淡操心。目前還是先離開這裏迴家要緊。

    拿起放在一邊的衣服準備換上,發現所有衣物都已清洗幹淨,襯衣上所有的紐扣都是換上新的,連牛仔褲上劃破的洞也被細密的針腳縫合,精致的縫工使得那條“刀疤”看上去雖不突兀,但也並不怎麽協調,不管怎樣總比破的穿出去強多了,現在大街上不是流行乞丐裝、乞丐褲嗎?這樣穿出去沒準還能引領時代性潮流,到那時自己可就是“疤痕裝”的開山鼻祖了!悠然邊換衣服邊自嘲地想著。

    匆匆梳洗完,悠然來到一樓餐廳。餐廳的白色基調很好地詮釋了設計者對歐式風格的演繹。餐桌和餐椅是悠然爸爸很喜歡的瑞典設計師hansjwegner的作品,材料選擇了經典的北歐風格的原木,保持著木質本身的質感,造型卻流露出圓潤的豐富層次,在低調中闡述著主人的精致品位。

    阿秀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三菜一湯,吳媽見悠然下了樓,趕緊拉開餐桌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自己則垂手站在一邊。

    悠然雖不能說出身豪門,但在以前也算得上一個中產階級,可被人伺候著吃飯還是顯得非常不自在。

    她猶豫地看看吳媽和阿秀,說:“我們一起吃吧!”

    “嗬嗬……我們都吃過了!季小姐,您累了一夜了,趕緊吃飯,看看合不合胃口!”吳媽大約是看出了悠然的不自在,說完向她欠欠身,和阿秀一起退了出去。

    桌上飯菜的香味一陣陣地刺激著悠然敏感的味蕾,鬆茸海鮮湯、芙蓉翡翠魚片、海棠冬菇、大良野雞卷,量雖不多,但是精致的讓人食指大動,空空的肚子頓時唱起了空城計。悠然再也顧不得別的,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她剛剛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吳媽就再次出現在客廳裏,這不得不使悠然懷疑黎家的管家是不是受過軍事訓練,這對時間的掌控程度也精準得太離譜了。

    隻聽吳媽滿含笑意地開口:“季小姐,吃完啦?還合胃口嗎?少爺臨走時還特地吩咐要給您準備清淡一些的小菜!我們少爺以前可是從來不關心這些的!“說完,還一臉了然地看著悠然。

    悠然被她說得臉上一陣發燒,趕緊打岔道:“吳媽,謝謝您費心了。我晚上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叮咚……”吳媽本還想打趣兩句,卻被突然傳來的門鈴聲打斷,隻見西裝筆挺的唐偉祺走了進來,和吳媽打過招唿後,徑直走到悠然跟前,說道:“黎總讓我來送你迴家!”

    悠然見來人是黎煜城身邊的大紅人,微微一怔,隨即點了一下頭,禮貌地和吳媽道別。臨走時吳媽還有頗有深意地一再拉著悠然的手,囑咐她下次再來,弄得悠然隻能無措地向唐偉祺求救。

    唐偉祺見狀,故作苦惱地看著吳媽,說:“好了,吳媽,我保證季小姐下次一定來。您要是再說下去,天就黑了,我要是不能按時完成任務迴去,可是要挨k的!”

    “你這臭小子,在我麵前裝可憐,行了,走吧!”吳媽佯裝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揮揮手說道。

    “就知道您最疼我!”

    悠然總算在唐偉祺的幫助及在第十次保證一定再來做客的情況下,上了唐偉祺那輛寶藍色的spykerc12。

    悠然想到昨天尹淩那不要命的開車法,至今迴味起來還心有餘悸。於是,她對著駕駛座上的唐偉祺請求道:“唐先生,能不能開慢點,我暈車的。如果您有急事可以在公車站放我下來,我自己迴家。”

    “嗬嗬……”悠然的話引來唐偉祺一陣笑聲,說,“你是不是昨天被尹淩那瘋女人嚇怕了?放心,我一向很懂得憐香惜玉的!”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表麵上斯文有禮的唐偉祺,原來也和那個人一樣這麽會耍嘴皮子。想到那個人,悠然腦海中就浮現出昨晚那個纏綿的吻,心口不由得小鹿亂撞般一陣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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