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煜城房間豪華而舒適的浴室匆匆梳洗一番,換上細心的吳媽送來的衣服,悠然緊繃的神經才鬆馳下來,但馬上感覺渾身的肌肉都在叫囂。臥室中間寬大的足以睡4、5個人的大床對此時的悠然來說要拒絕它的誘惑簡直是太難了,但是她的理智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事。

    看看輸液瓶中的藥液已經查不多滴完,悠然便拔下針頭,又給黎煜城掖了掖被角,轉身在臥室落地窗邊的臥榻上坐下,暗暗告誡自己千萬別睡著,千萬別睡著。可是沉重的眼皮不聽使喚地直往下落,終於拗不過洶湧而來的睡意,悠然用僅存的一點意誌力,渾渾噩噩地想:隻休息一會兒……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迷糊間聽到床上黎煜城微弱的呻吟聲,雖然不響,但足以把悠然的瞌睡蟲趕跑。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床上的黎煜城緊閉雙眼、皺著眉頭,臉頰卻顯出不自然的紅暈,頭不時地在枕上左右扭動。

    發燒了!但願不是傷口感染!悠然幾乎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腳下卻沒有停頓,幾步來到床前,輕柔而又快速地揭開傷口上包紮的紗布,見縫合整齊的傷口十分幹燥,沒有紅腫和滲液的現象,那就不是細菌感染了。緊接著她用電子體溫計測了一下黎煜城的體溫,液晶屏上清晰地顯示出38。2c,沒超出正常範圍,這應該是刀傷後的吸收熱,悠然微微鬆了口氣。

    這時,床上的男人顯得極其難受而不安,似乎在夢裏看到了什麽,嘴裏呢喃著一些無意義的音節,因為發燒而幹裂的嘴唇上泛起了一層白色的皮。

    “黎先生,黎先生,起來喝點水吧!”悠然附下身在他耳邊輕輕地喚著,可是陷入痛苦夢境的黎煜城絲毫沒有作出迴應。

    悠然無法,端起床頭櫃上的保溫杯,半跪在床邊,用右手伸入黎煜城的頸下,想將他扶起。可是黎煜城畢竟是一個成年男人,又處在昏睡中,全身的重量並不是悠然一隻纖細的胳膊所能承受的,她隻得放下茶杯,兩手將黎煜城托起靠在自己懷中,又騰出一隻手將水杯湊到他幹裂的唇邊。

    也許是渴極了,黎煜城下意識地張開嘴喝了起來,一杯水不一會兒就見了底。喝完水的他,顯得平靜了不少,竟無意識地朝悠然的懷中拱了拱,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剛才隻顧著想辦法讓他喝水,才把這麽大個男人摟在懷裏,可是當黎煜城窩在悠然懷中,還像如同小貓般蹭了蹭,悠然才驀然發現自己和他現在的姿勢是多麽的曖昧。特別是那溫熱的男性氣息噴在胸口上,觸動著胸前的敏感部位,悠然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心中一陣慌亂,手下意識地鬆開,如受驚的兔子般跳離了大床,懷中的人便重重地摔迴到在枕頭上。

    脫離了溫暖馨香的懷抱,沉睡中的黎煜城似乎極度不滿和不安,嘴裏發出細碎的呻吟。

    悠然見狀,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暗暗責怪自己:他是個病人,自己隻是盡醫生的責任,今天怎麽這楊忸怩起來了。她拍拍發燙的臉孔,重又走迴床邊,彎下腰,輕輕問:“黎先生,您要什麽?”

    “媽媽……媽……媽……不要走……不要……”黎煜城毫無意識地低語著,語氣中充滿了不舍和渴望,臉上滿是無助的落寞,襯著蒼白的臉色,就像一個迷茫的孩子。

    那微弱的話語傳入悠然的耳朵,使她的大腦停機了3、4秒鍾才恢複了運轉。外界一直傳說黎氏母子不合,沒想到那麽強勢的黎煜城,內心竟然藏著對母親如此深厚的依戀。那一聲聲的媽媽,竟讓悠然的心酸澀得隻想流淚。這是否正是說明了越是外表堅強的人,內心越是脆弱,他們用厚厚的外殼偽裝自己,把那顆容易受傷的心掩飾起來。

    望著眼前的男人,悠然默默想到在黎煜城光芒四射的光環背後,是否也蘊藏的豪門的無奈和悲哀呢?隨即她又怪自己太八卦,過了今天,他和她又會迴到各自的生活軌跡中去,就像兩條平行線不會有交集,那黎家的事又怎需要自己隨意揣測?目前自己要做的隻是照顧好病人就可以了。

    悠然直起腰,轉身進了盥洗室,將一條白毛巾用冷水打濕擰幹,迴到床前將它敷在黎煜城的額頭上,又抬眼看了一下床頭櫃上電話的液晶顯示屏,已是淩晨2點,看來漫長的一夜即將結束。想想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劫持,又稀裏糊塗地跟著一個可以說陌生的男人迴了家,又做了一夜看護,聽到了一個強勢男人心底深處的聲音,一向中規中矩的自己,竟然在一天內做了那麽多不可思議的事,這一天過得還真是多姿多彩,如果把這事告訴子璿,她還不定驚訝成什麽樣呢!想到子璿誇張的表情,悠然一陣莞爾。

    額上的清涼使黎煜城安穩了不少,悠然轉身準備離開,忽然一隻滾燙的大手抓住了她垂在一側的手,掌心薄薄的老繭摩擦著悠然光滑的皮膚,隱隱泛著刺痛。悠然一驚,忙要抽出,可是睡夢中的黎煜城力氣竟驚人的大,不僅收緊了抓住悠然的手指,嘴裏下意識地喃喃叫著:“媽媽……媽媽……”

    悠然停下了掙紮的動作,看看似乎因為自己停止了動作而顯出心滿意足神情的男人,她怎麽也狠不下心來破壞他的美夢,即自己隻是他假想中的媽媽。相反,悠然蹲下身子,另一隻手輕輕拍著他緊握的手背,用哄孩子般的語氣,輕輕安撫道:“放心,我在這裏!”不知是悠然的話語氣了作用,還是黎煜城真的在夢中碰到了開心的事,緊抿的嘴角竟然微微上翹,不一會兒唿吸也變得綿長而安穩起來,但拉著悠然的手卻沒有放鬆的跡象。

    悠然輕歎一口氣,瞅瞅腳下細密的長毛絨地毯,想想在這上麵坐上一會應該不會太不舒服,就將就一下吧。

    想著,悠然已經毫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柔然的觸感從身下傳來,竟比坐在自家沙發上還要舒服,她不禁想到:有錢人就是有錢人,連踩在腳下的地毯也是舒適至極的。

    悠然舒展了一下有些酸疼的雙腿,一手被黎煜城握著,一手墊在頭下搭上床沿,不一會兒也沉沉睡去。

    昏黃的燈光照著一室的寧靜,一躺一坐的身影倒映在地毯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向前延伸到看不見的暗處,逐漸融合在一起……

    黎煜城仿佛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有初戀的情人、寵愛他的爺爺,還有母親慈祥的笑容和溫暖的懷抱。曾幾何時,自己也像天底下所有幸福的孩子一樣躲在媽媽懷裏撒嬌,纏著媽媽提出各種要求。可不知何時起,媽媽溫柔的笑容被嚴厲的目光代替,寵溺變成了嚴苛的鞭策。跌倒時,媽媽再也不會抱著自己輕聲撫慰;無助時,再也沒有媽媽為自己擋風遮雨。這一切都因為他姓黎,他生長在充滿明爭暗鬥的黎氏家族,所以那些平常的幸福對於他來說竟是那麽奢侈。可是在今天的夢裏,他夢見了那個久違的笑容,那個把他捧在心尖的媽媽,媽媽的懷抱還是那麽溫暖,媽媽的手還是那麽溫柔,黎煜城真希望永遠沉溺在夢境中不要醒來,因為一醒來殘酷的現實又會逼他迴到原點。

    可是逃避不是黎煜城的風格,強勢的性格使他不允許自己在清醒的情況下繼續軟弱,他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眼眸中找不到一絲情緒。轉眼打量著四周,微微清理了一下腦中紛亂的思緒,昨天的一幕幕像放電影般重現在腦海中。手中微微一動,似乎握著什麽東西,轉頭一看竟是一個女孩白皙的手掌,往上看一頭烏黑的發絲垂下,遮住了熟睡中的容顏。季悠然?她怎麽在自己的房間,還坐在地上?難道昨天那馨香的懷抱竟是?

    正當黎煜城疑惑不解的胡思亂想時,本就淺眠的悠然已經被驚醒,她睜開迷蒙的眼睛,腦子裏一片漿糊,兩眼茫然的看向醒來的黎煜城,顯然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看著張著毫無焦距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悠然,那神情就像一隻迷路的兔子般可愛,黎煜城不禁笑出聲來。輕輕的笑聲,使得悠然完全醒了過來,她觸電般跳起來,連帶也抽出了那隻被握得有些麻木的手,紅著臉結結巴巴地道:“黎……黎先生……您醒啦!”隨即想到似乎該先測一下他的體溫,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手探向黎煜城的額頭。

    黎煜城保持著微微的笑意,黝黑的眼睛清亮而深邃,一動不動地望向那個失去鎮定的女孩,看得悠然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動,當溫熱的手掌終於貼在黎煜城光潔的額頭上時,悠然幾乎羞得要落荒而逃。

    因為要探視體溫的緣故,悠然身子微微前傾,黎煜城幾乎可以聞到她身上似蘭非蘭的馨香。悠然緋紅的臉頰近在眼前,那彎月般的眼睛泛著水淋淋的光澤,加上少女特有的香氣,這一切成了挑動黎煜城敏感神經的催化劑。

    黎煜城當然不是一個在這方麵會委屈自己的人,女人對他來說一向揮之即來,招之即去,再說悠然身上清雅的氣質早已引起他的興趣,女人麽,當然要時時換換口味。

    幾乎不假思索的,黎煜城長臂一勾,悠然當然沒有防備,一下子撲入他的懷抱。一聲驚唿還沒出口,一個火熱的唇就封住了嫣紅的小嘴。

    悠然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弄懵了,腦子裏一片空白,瞪著大大的眼睛,竟忘了反抗。

    黎煜城是花國高手,這個吻極盡曖昧,但是卻沒想到悠然竟生澀得不知如何迴應,他即刻肯定這是悠然的初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竊喜。

    暈暈乎乎的悠然哪經得起這樣的挑逗,當黎煜城靈活的舌尖滑過她柔嫩的齒齦,悠然隻覺渾身一陣顫栗,身體深處升起一股莫名的躁動。

    “嘶……”突然黎煜城的唇離開了悠然,並發出一聲輕輕的吸氣聲。悠然一個激靈,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原來是自己迷亂間不小心抓到了黎大少爺傷口。想起剛才的一幕,悠然羞得無地自容,一揮手,一個響亮的巴掌已揮在了黎煜城臉上,並迅速退到自認為安全的範圍內。

    悠然狠狠擦了一下紅腫的嘴唇,惱怒地看著因為傷口被抓而疼得一頭冷汗的黎煜城,說:“我……不會道歉的,誰叫你剛才……剛才……”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知道該怎樣說出剛才的情景,眼裏泛起一層水霧,但還是倔強地盯著床上的男人。他黎大少爺不感激自己也就算了,還非禮自己,難道有錢就了不起?

    長這麽大,被一個女人甩巴掌還是頭一遭,不過想到那個青澀的吻、那充滿甜蜜的紅唇,黎煜城的心情變得出奇的好。他撫撫臉頰,雖然傷口一陣陣發疼,但還是露出痞痞的笑,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小然,你不當我是救命恩人也就算了,但念在我免費給你當手術的試驗品的份上,怎麽說你也得感謝我一下不是?錢我是不缺的,這特別的禮物我就收下了!”

    悠然一聽,頓時感覺一陣胸悶,這黎煜城還真能顛倒黑白,說得跟自己主動投懷送抱似的,這麽無賴的黎煜城還真是不多見。

    不知為什麽,在悠然麵前黎煜城就是不想掩飾自己的性情,就是想逗她,不過現在的悠然默默站著並不作聲,顯然是生氣了。正想著怎樣打破這尷尬的局麵,卻一眼瞥見傷口已滲出血來,裂開的傷口刺激得手臂神經一跳一跳的疼。

    悠然遠遠看著他疼得齜牙咧嘴的樣子,心想:活該,疼死你算了。可是黎煜城額頭冒出的陣陣冷汗又使悠然心中湧起不忍。她握了握拳頭,幾步來到床前,快速解開紗布,果然傷口裂開幾處,那鮮紅的血液映入眼簾,沒來由的使悠然一陣心痛。

    望著低頭認真處理傷口的悠然,她眼中不小心泄露出來的疼惜,使黎煜城黑眸中忽閃過一絲狡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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