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時時刻刻的節製,腐化起來非常簡單。什麽都不需要做,隻要轉個念頭,心不要那麽硬,點個頭,後果便會不堪收拾了。既然上了男人的床,耳鬢廝磨下總會近朱者赤,若產下子嗣那就成了夫人。連趙妃這個太後都知道,男人隻要脫掉下裳,就是褪下了心防,母國倡後不正是靠脫男人下裳上位的麽?


    兒子在秋華宮寵幸趙女這一夜,趙妃睡的香甜。第二日早上得聞兒子因為‘勞累’沒有起床,她便要王尹還有寺人們收拾東西,準備啟程前往朱方。她急急離開倒不是因為怕死,她是趙人,不管是天下還是楚宮,她都要親眼看著秦人亡國垮台。她怎麽能死呢,她如果死了,這些全都看不到了。


    當日她沒有前往夏麗宮,也沒派人前往正寢催促兒子用膳。兒子寵愛羋玹在她看來不是什麽情愛,而是因為隻寵幸過羋玹這一個美人。天下美人多矣,遍嚐天下美人之後再獨愛羋玹一人,那才是真的情愛。隻寵幸羋玹,那是不知天下美人有多美。昨夜宿於秋華宮,遍嚐了趙國美人,食髓知味,第二日肯定會自己前往夏麗宮,領略齊國美人。


    知子莫若母,當日坐到高春時分,熊荊便有些坐不住了。他覺得母後此時應該在夏麗宮等自己,可她怎麽還不派人請自己去用膳?無心看公文的熊荊心裏一邊嘀咕,一邊體察自己有些勞累的胯骨。還好,年輕的身體恢複能力很強,起床不久他便不再不適,反而有些迫不及待。


    趙女身姿高挑,雙腿欣長。如果不是因為左肩左臂骨折,他肯定會叫三名趙女平坦在床榻上,然後左胳膊、右胳膊,還有肩膀扛起三女的美腿,先嗅一遍,再舔一遍。這樣的場景,哪怕是他人坐在正寢,想起身體也忍不住發燒。


    ‘二八侍宿,射遞代些。九侯淑女,多迅眾些……’屈原的楚辭一點也沒錯,這便是君王奢靡荒淫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過個幾年,酒色便要掏空身子,到時候連馬都上不去。熊荊自然沒想那麽遠,他此時是一匹發了情的公馬,一心隻想著女人。


    ‘謔’的一聲,他突然站起,在長薑的驚訝中道:“去夏麗宮,備車。”


    聽聞熊荊說去夏麗宮,長薑很快收斂了自己的驚訝——這沒什麽,先王更荒唐的事情他都經曆過,現在大王隻是寵幸自己的嬪妃而已,他隻道:“唯。”


    “妾拜見大敖。”夏麗宮階上,媯可嘉帶著眾女親迎熊荊。昨夜太後坐鎮秋華宮請大敖,今日來也不來夏麗宮,媯可嘉擔心了一天,就擔心熊荊不來。


    “免禮吧。”楚宮不行周禮,齊人也不喜歡被周禮束縛,特別是在顏色上被周禮束縛。所謂惡紫奪朱,正而不譎的齊桓公喜歡紫色,於是整個齊國都棄朱而著紫。昨日贏南恪守周禮,穿的是黑布紅邊的緣衣,媯可嘉不然,她今日穿的是五彩衣裙,她身後的媵妾穿的也是文秀彩衣。衣飾之美也是美,她們起身後,熊荊免不了細細打量了一番。


    精心裝扮過的媯可嘉含笑又含羞迎著男人的目光,等男人欣賞完,她便執起男人的手,柔聲笑道:“請大敖至大廷。”


    “大廷?”用膳就寢是在總章,即便饗宴也該是在明堂,怎麽會在大廷呢?


    熊荊到了大廷就知道了。大廳裏燈火明亮,座席已設,數十名身著彩衣的舞人還有許多樂師見熊荊進來齊聲行禮,“拜見大敖。”


    “這是……”熊荊本是懷著滿腔欲火來的,看到這個排場頓時吃驚。


    “妾聞大敖昨夜辛勞,故使人選女樂善者數十,以樂舞為大敖怡神。”羋玹身上是沁人心脾的馨香,贏南身上是引人欲望的幽香,媯可嘉身上則是四體通泰的暖香。且她說話時總是帶著笑,細看嘴角還有兩個小酒窩,明媚皓齒,暖香醉人,讓人禁不住喜歡。


    “善。”熊荊微笑,看著媯可嘉道:“今夜如何,皆由你籌劃。”


    “謝大敖。”行軍打仗,媯可嘉不懂,可要說道享受君王生活,媯可嘉心裏全是主意。她笑盈盈請男人安坐,沒有別席,她與男人同席。坐下前她還對侍女點了點頭,一直跪著的舞人樂人方才起身,樂聲響起,紙迷金醉的一夜剛剛登場。


    “妾初聞大敖之名年方四歲,少時無知,聞與大敖姻聘,懼也……”獻酒之後媯可嘉伏在熊荊耳邊說話。原本熊荊對她沒有多少印象,隻記得她是齊國公主,此時她說起舊事,才想起兩人十多年前曾經姻聘,還兩次退聘,看她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


    “好事總多磨。”熊荊不自禁說了一句。他與媯可嘉之間的波折不比與羋玹的波折少。


    “好事總多磨……”媯可嘉眼眶裏眼淚直打轉,好在沒有落下來,“大敖善言也。”


    “然則……”熊荊動了真情,他已不能給媯可嘉什麽名分了。


    “大王勿慮,可嘉為妾為奴,皆願也。”媯可嘉還是抬起長袂抹去眼中的淚水。抹完淚又道:“妾該死,今夜乃大王歡愉之時。”


    “無妨,無妨。”大廷上樂聲在這時候突變,似乎是前一個樂章結束,一個新的樂章開始。秦昭王說過,夫楚劍利而倡優拙,楚國隻有娛神的巫樂,從未有過如此動聽的樂章。熊荊沉醉在這琴瑟笙竽之間好一會才問道:“此何樂?”


    “此乃《韶》樂。”媯可嘉知道熊荊沒有聽過,這才故意讓樂師演奏。


    “《韶》樂?!”熊荊錯愕。南郭先生濫竽充數,這是從小學學過的故事。其背景便是齊人愛樂,愛的還不是枯燥乏味的周樂,是齊人自己的樂曲。孔子到齊國,耳聞目睹齊國樂師演奏《韶》樂,歎道:‘盡美矣,又盡善也’;再聽樂師奏《武》樂,又道:‘盡美矣,不盡善也’。其後癡迷《韶》樂,‘三月不知肉味’,‘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


    熊荊此時也忘我沉醉於《韶》樂與舞蹈之間,活潑的樂聲配著多彩的舞人,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神清氣爽的歡愉。樂聲越往後越高昂,最後一個樂章時懸鼓滾奏,轟鍾驟響,笙竽高鳴,琴瑟狂撥,樂聲已是‘浸乎金石,潤乎草木’,他忍不住大喊:“善、大善!”


    “謝大敖!”《韶》樂有七個樂章,奏完七個樂章的樂師,舞完七個樂章的舞人再度跪拜行禮。齊國的舞樂征服了魯人,自然也能征服楚人。他們原本擔心奏《韶》樂不如奏《武》樂,或者應該奏更動聽的燕樂,但公主說奏《韶》樂,他們便隻能奏《韶》樂。


    “請大王滿飲。”媯可嘉笑盈盈的,熊荊右手環繞著她的腰,隻能由她喂酒喂食。這時舒緩的竽聲再起,她自請命道:“妾願為大王一舞,請大王準允。”


    “善。”歌舞,宴飲,美人,身著五彩之衣的媯可嘉在舞女的陪伴下翩翩起舞,剛才離得近熊荊沒有感覺,現在看到她小鹿一樣在大廷上跳躍,不由產生出別的想法。


    媯可嘉一曲舞完,然而熊荊沒有稱善,她強笑著返席時,熊荊一把將她攬入懷裏,嘴堵住她的嘴,對著她痛吻起來,旁邊的媵妾見此大吃一驚,想看又不太敢看。良久熊荊才放開她,輕聲道:“甚美。”


    剛才那番痛吻媯可嘉都沒臉紅,聽聞這兩個字臉龐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羞紅,這個隻有十七歲的齊國公主芳心雀躍,點著頭蚊子般的扭捏:“謝大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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