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邑傳來的勝利讓楚國又一次舉國大酺,作為國都的郢都更是***暢。可惜一次又一次的大酺並沒有使戰爭結束,淮上諸地的秦軍正如潮水般攻來。報紙出現後,哪怕市井女子也能得知以前朝臣才知道的消息,然而豁然開然的世界隻讓她們變得更加迷茫、無助。


    市井小民如此,於各國奔走的商旅卻對報紙愛不釋手。郢都驛館內,清晨一起床,胡耽娑支又開始翻閱大楚新聞,這是一年合刊,記載者楚國乃至天下前一年的大事。一些被他視為珍寶的消息大大方方的登載報紙上,售價僅需一文。


    “主人,楚國懸賞把壺裏的油和水分開的辦法,賞金……”胡耽娑支也有自己仆人,他的仆人正讀著一份剛買到的大楚新聞。“賞金……賞金竟是一千五百斯塔特黃金。”


    一百楚斤黃金隻買一個辦法,真是讓人咂舌。“楚國人為何要把壺裏的油與水分開?”胡耽娑支放下手裏的報紙,到達郢都他就住進了郢都驛館,可一直得不到召見。


    “並沒有說明原因。”仆人看著胡耽娑支搖頭,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買報紙的時候聽說上一次獻策之人得到了楚國大王的召見。”


    “你確定?!”燕太子丹在秦趙兩國都有些關係,在齊國、楚國那就沒什麽關係了。胡耽娑支從來的第一天開始就想著如何見到楚國大王,一直沒想到什麽好的辦法。


    “是的。獻策之人說是可與楚國大王對飲。”仆人聽到的消息並不準確,但上次想出鏜床的齊國人確實曾與熊荊對飲過。


    “油水共於一壺,油浮水上,今持一爵隻願得水而不願得油,試問有何良策?”胡耽娑支搶過仆人的手裏報紙把問題細細讀了一遍,然後開始絞盡腦汁思索良策,可惜他終究是個商人,想到下午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幸運的是他想的精疲力盡時,仆人在這個問題下麵又發現幾道懸賞,其中更有一道幾乎是為胡耽娑支量身定做:求透明澄清之石,以其照物,可得二影,賞十金。


    “主人請看。”仆人指著報紙。沒有解決的問題也登在報紙上,透明之石是其中之一。


    “透明之石,照物得二影?”胡耽娑支讀罷人從席子上跳起來。“我有此石,快,快找找。”


    機關術胡耽娑支是不懂的,可玉石他太了解不過。羊皮行囊打開,裏麵上好的羊脂白玉、藍澄澄的璆琳,還有珠璣、琥珀、珊瑚……,這些普通人家一輩子也不曾見過的寶石全都翻了出來,可就是沒有透明石,胡耽娑支氣急而怒,“我的太陽石呢?我的太陽石呢?”


    “是不是你拿了我的太陽石?”他一腳把在搜尋透明石的仆人踹翻,大聲喝問。


    “我沒有。”仆人辯解之際,胡耽娑支已經看見了他要找的東西,一塊完全透明的太陽石。這種石頭並不是玉石,他剛才正拿著它壓著厚厚的報紙。


    “鄙人有良策、鄙人有良策。”接待獻策之人的獻策館就設在城北造府,此時一個葛衣青年正拿著一把銅壺前來獻策領賞,他身邊跟著不少葛衣之人,似乎都是他的隨從。


    “又是你。”負責接待的小吏胖乎乎很討喜,他認識這個年輕人。“你是叫田、田……”


    “田鱗田鱗。”田鱗一口白牙,笑的時候還會露齒,“鄙人已想出油水分倒之策,特來獻之。”


    “善。”田鱗曾經獻過策,小吏不敢怠慢,連忙請工師前來一觀。


    “油水共於一壺,油浮水上,今持一爵隻願得水而不願得油,試問有何良策?”田鱗微笑著把問題複述一遍,見到場的工師點頭,才道:“油浮於水上,斟之,油水混出也。究其實,乃油上水下,壺口開於上所致。若壺口開於下……”


    “壺口開於下?”工師們看著田鱗發愣,“請問先生,壺口如何開於下?傾倒之時,钜水……”


    “咳咳咳……”有人連忙咳嗽,工師郕說漏嘴了。


    “請工師一觀。”田鱗聽到钜水沒反應,他身邊的胡耽娑支聽聞钜水便是渾身一震。“此壺倒入一半清水,再倒入一半油脂,持一爵隻願得清水……”


    田鱗手上的銅壺真的倒進了清水和油脂,卻拿來兩隻酒爵。傾倒的時候他的手指按住壺口之下一個位置,待銅壺傾到一定角度,油脂倒入爵中的同時,他按住的手一放,壺壁上小洞真倒出清水來。一壺兩口,一上一下,上倒油脂,下倒清水,把在場的工師看呆了。


    “敢問各位工師,鄙人之策如何?”拿著一杯清水一杯油脂,田鱗含笑問道。


    “這……”很多事情不說不知道,一說便恍然大悟。田鱗倒水之策巧妙的地方在於開了兩個壺口,水重在下,故水從下麵的壺口流出。可問題是他可以用手指按住下麵那個口,防止銅壺傾倒時油脂從此口流出,實際爐渣溫度高達一千六多度,豈是手指能夠按住的。


    “可一試。”工師郕最終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思路是對的。至於如何在傾倒時堵住爐渣,那就是工藝上的問題了。


    “請問工師,此事……”小吏不解其意,沒辦法發賞金。


    “當是此策。”工師郕又想了想,肯定之意更足,“可賞。”


    “謝大工師!謝大工師!”田鱗大喜,他手中的銅壺一扔,對著工師郕就幾記深揖。


    他如此大禮,素與鐵石打交道的工師郕反而不好意思。好在田鱗揖謝隻是一時,他最終帶著一幹葛衣隨從抱著那一百金賞金歡唿而去。


    田鱗一走,獻策領賞處的人群全跟著他一起走,這些幫閑之人知道田鱗領到賞金必會帶著大家好好吃一頓。人去寥寥的獻策館,胡耽娑支清咳一聲,看著那討喜的小吏道:“敢問……”


    “你……”小吏見是一個胡人,自然有些詫異,他見胡耽娑支的仆人拿著一份報紙,於是問道:“你可是有策要獻?”


    “是。小人有策要獻給楚國大王。”胡耽娑支從懷裏拿出太陽石。“大楚新聞上說,求透明澄清之石,以其照物,可得二影,賞十金。這便是透明之石,請你一觀。”


    晶瑩剔透的太陽石轉到小吏手裏,他拿著石頭對著胡耽娑支照了一照,確實從石頭裏看到了兩個影子;再照身後那一堆堆賞金,又見賞金在石頭裏變成兩堆。“確是此石。”小吏點點頭,“你可得十金賞金。”


    “小人不願得十金,小人願與大王對飲。”胡耽娑支陪笑道,對他來說,十金還不到一塊青金石的價錢,根本就沒什麽好稀罕的。


    “與大王對飲?”小吏重新打量胡耽娑支幾眼,他正欲說商賈見大王必須大質重獻時,身後一人過來低語幾句,他改口道:“此石便是大王所需,然大王何時見你,我也不知。”


    *


    “因因乎起颶風,藍洋西岸多在四月至九月,十月少有,十一月至三月不可見。”芍陂少司命號艉樓上,客串一日先生的熊荊正在講海上風暴。麵對眼前這群小覡,他不得不把風神因因乎拎出來。“藍洋東岸則相反,多在十一月至三月,四月到九月風平浪靜。”


    “試問,舟在海上,何以判斷颶風?”熊荊問道。


    “稟先生,可以氣壓計斷之。”學生說的是教材上的內容,他們估計是把教材背詠了一遍。“颶風有眼,眼外氣壓變高,眼內氣壓變低,若氣壓計無故升高,當有颶風。”


    “亦不然。”有人出聲糾正。“颶風未必都有眼,有些颶風無眼而有鋒。”


    學生們自己爭論起來,熊荊聽得尷尬。他編撰的教材可以說是錯謬百出,特別是氣象水文,隻是知道一鱗半爪。學生們現在爭論的是熱帶氣旋和溫帶氣旋。熱帶氣旋就是台風,台風有台風眼,溫帶氣旋沒有台風眼,隻有鋒,鋒處氣候最為惡劣。想到此,他不得不臨時補充了一些內容,把自己所知的熱帶、溫帶氣旋的差異說了一說。之後,他才切入下一個話題。


    “熱帶颶風如猛獸,猛獸行於海,巨浪滔天,風愈十二級,海舟必要閃避,然如何閃避?”一些重要的內容並沒有寫入教材,隻作口授。“切記!北半球之猛獸喜右轉,見猛獸行於海,其右稱為兇險半圓,其左稱為可航半圓。若猛獸由南往北行,東北最險,猛獸一旦轉向,必吞沒此四分之一圓之舟楫;不轉,此處風疾吹向猛獸,風浪勢必將海舟卷入猛獸之口。”


    秋高氣爽的秋後,熊荊一番話頓將學生帶到台風海域。學生謹記的同時又問:“先生,若不見猛獸行蹤,當如何?”


    “颶風有眼,颶風之眼風向……”熊荊草草畫了一個逆時針圓圈,“……曆來如此。故而你隻要背對風,颶風之眼永遠在你左側四十五度到九十度之間,然否?”


    “然。”學生們頻頻點頭,熊荊畫了幾個小時才明白的事情,他們秒懂。


    “然,你雖知颶風在海舟之左右,卻不知於颶風而言,你在其左還是其右,因為你不明颶風之方向。若颶風在海舟之左,海舟航向正北,颶風恰恰行向正北,那你正處於兇險半圓;反之,若颶風在海舟之右,航向正北,颶風行向正北,那你正處於可航半圓。關鍵在於風向,你等可想到破解之策。”


    “學生知矣,可用氣壓計斷之。先低壓後高壓,猛獸正朝海舟而來;先高壓後低語,猛獸正離海舟而去。”熊荊話音剛落便有學生站起來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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