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少強又跟侯豔生氣啦?”鳳姐迎麵走來問。

    “鳳姐迴來啦,啊,他根本就不該來。”光複說。

    “這麽長時間小豔都沒消氣?幸虧我上迴沒讓他來。”

    “上迴?”

    “啊,我迴家那天碰著他了,他往這來被我迎迴去了。”

    “你迴家那天?他知道你迴家?”光複直視鳳姐問。

    “知、知道哇,”鳳姐困惑地問:“怎地了?”

    光複狠一跺腳向大門跑去。

    “都怎地了。”鳳姐嘟噥。

    光複更肯定了,那晚的黑影就是王少強!“媽的!”光複暗罵,追出大門,少強已上出租車走了,光複氣得直跺腳。好容易挨到下午,他決定到王少強單位去一趟。到了那裏,值班人員告訴他:王少強母親病了,已迴家看望去了。光複想把少強的醜行抖落出來,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心想:他有孝心迴家看望母親就有可能變好,實在不行再讓師父知道讓她處理。

    元旦過去了。侯豔已感到身上的變化,尤其這幾天一見菜飯就幹嘔 。

    這天中午,鄒濤派來的服務員剛擺上菜,侯豔一捂嘴跑了出去,到洗漱房大嘔起來。

    “她懷孕了吧?”服務員說。

    “竟扯,她還沒結婚呢。”鳳姐嘴上這麽說心裏也直犯嘀咕。

    侯豔臉色難看地迴來了,見鳳姐盯著她,她苦笑一下低下頭。

    “你怎地了?”鳳姐問。

    侯豔手掩著嘴不語,眼淚在眼圈中直打轉。

    “對我也不能說? ”

    “鳳姐……”侯豔趴在桌上哭了……

    中午飯光複最後吃,他得保證這個空隙不能有外人進來。這些日子,光複見到侯豔總用愧疚的眼神,他再沒有向她提出娶她,侯豔也沒責備他什麽,倆人就這麽耗著。自那晚開始,光複一本《紅樓夢》不離手,對其中的“好了歌”熟記於心,獨自沒事就振振有詞地念叨。

    “哥,吃飯吧,”思夢放下飯菜:“趁熱,我幫你瞅著點。”

    光複倒了兩杯熱水,坐下剛要吃,鳳姐神色異樣地走了進來:“思夢,你迴避一下,我跟你哥說句話。”思夢出去了。光複起身讓坐,遞過熱水。

    “光複,”鳳姐把水杯放在桌上,單刀直入盯住他眼睛說:“小豔有了。”

    光複一驚,垂下頭沉思起來。

    “你打算怎麽辦?”

    女人最希望做男人的最後一個,而男人最希望做女人的第一個。侯豔的身子已被人玷汙,光複再怎麽喜歡她,內心深處仍覺不得勁。現在聽說她懷孕了,他一陣惡心。

    “讓她打掉吧。”光複搓著手。

    鳳姐一瞪眼:“你這是真心話?”

    光複無語。

    “你到底喜不喜歡她?要是喜歡就該娶她,她已經二十四了,你也不小了,這孩子就做掉?要是不喜歡,那你當初這麽做是什麽意思?這事她沒告訴麗君,為什麽知道不?你不知道她倆的關係?說這些遠了,你別以為現在這樣小豔就嫁不出去。”

    “鳳姐,我——”光複左右為難:“我該怎麽辦?”

    “娶她。”

    “可是我向她求過婚她沒表態呀。”

    “她現在同意的話你娶不?”

    “我——我願意娶,但還是把孩子打掉好。”

    啪!鳳姐一拍桌子:“光複!你怎迴事?那是你的骨肉啊!你這麽做不怕損壽?

    “好吧,”光複不得已把那晚發生的事全說了。鳳姐聽得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問:“真事?你先頭怎不說?”

    “我怕你告訴她她就寧可跟了王少強,或者尋短見,再者我也有責任。”

    “原來是這樣,”鳳姐一時也為難:讓光複娶現在的侯豔確實是強人所難,若讓侯豔打掉孩子,又怕她誤會光複,以為他不負責任,若將實情告訴她,結果真像光複說的跟了少強那畜生可就更糟了。

    “你不接受王少強的孩子?”鳳姐問。

    “不接受!”光複堅定地說:“王少強昧侯豔的錢財,又糟蹋她,這樣的人應被車裂!淩遲!斷子絕孫!”

    鳳姐思忖片刻點點頭:“要是小豔把孩子打掉呢?”

    光複搖搖頭。

    “怎地?你剛說的話又不算了?”

    “不是,鳳姐,我不想結婚了。”

    “為啥?”

    光複沒答,將《紅樓夢》拿起來翻了幾下遞給鳳姐說:“你看這個,我沒看這本書以前想過結婚,現在我才知道人都活在虛幻虛偽之中,夫妻怎樣?子女怎樣?都靠不住。”

    鳳姐見書上雲:“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

    是“好了歌,”她反複看了幾遍沉思起來,末了給麗君打了電話,將侯豔的情況說了。麗君聽罷勃然大怒,連說“王少強純粹找死!”叮囑鳳姐,真像對侯豔保密,其他事等她迴去再說。鳳姐問:“小豔肚裏的孩子咋辦?”麗君說:“打掉!我給她打電話。”說完掛了。

    “讓我說幾句。”光複搶電話。

    “她掛了,你要說啥?”

    “我想出家當和尚去,向師父辭職。”光複認真說。

    鳳姐看出他不是說著玩:“等麗君迴來的吧,眼看快過年了,麗君說真像對小豔保密,這個黑鍋你還得先背著。”

    “嗯。”光複答應。

    鳳姐迴到宿舍,侯豔正淚流滿麵地接聽電話,下午就做流產去了,將養了一星期才恢複元氣,從此變得沉默寡言,常常一動不動地呆坐出神。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侯豔流產的事很快傳了出去。趙玲、孫倩又有了嘲笑她的話題:“看見沒?咱校又出個騷屄。”

    “不定又是誰的種,也沒見她跟誰鑽山洞啊?”

    “笨蛋!大雪號天的鑽啥山洞?是鑽男生宿舍,咯咯咯……”

    大冷的天光複竟然剃了光頭,沒事就盤腿打坐,像和尚似的雙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詞,細聽還是那幾句“好了歌。”吃的菜一點葷腥沒有,思夢端來的肉菜他一口不吃,隻吃鹹菜豆腐。思夢又氣又笑:“哥,跟誰學的毛病?”光複深沉地笑而不答。

    這天下班,金亮等人圍著光複取樂:“劉哥啥時看破紅塵了?這多好,和尚給咱看家,咱們也夠級別了。”

    韓東笑道:“不如這樣,咱們都剃光頭當和尚,誰也不許結婚,哎,連舉,你也剃,還有高旭,你也跑不了。”他一提議金亮、高旭馬上響應。連舉擺手說:“不行不行,別感冒了。”

    “感冒?”金亮說:“你是怕李莫芹不答應吧,你看人家旭哥。”

    “那當然,”高旭一拍胸脯:“我第一個剃,看誰不剃一個?晚上睡覺就得睜眼睛。”

    王海勇、程乃林要溜,被金亮、韓東拽住了:“想跑?先剃你倆。”付振、安利國、黎由偉、洪義強一擁而上把他倆按住叫著快拿理發推子。胡連舉趁亂跑了出去,直奔思夢辦公室,迎麵碰上李素晴、蘭桂珍、李莫芹。連舉笑著衝她們往門衛室比劃:“快去有熱鬧啦!”三女孩忙向那裏跑去,離老遠就聽到嬉笑怪叫聲,推門一看,裏麵已鬧翻了天,男孩們撂麻袋似的擠壓在炕上,叫嚷聲、尖笑聲和噶得噶得的理發推子聲混成一片。

    “哎,怎迴事?這幫小子幹嘛呐?”三女孩邊嚷邊拉,及至都停下時男孩們每個人的頭上都被剪了幾下,有的從中間推個溝,有的鬢角沒了,有的一塊一塊的像狗啃似的。

    “這迴不剪不行了,”王海勇苦笑著摩挲腦袋說:“這個社會人兒才不是物兒呢。”

    “我看看,”蘭桂珍見王海勇的頭型像日本武士似的,氣樂了:“金亮咋這麽缺德呢?”

    李莫芹說:“就劉哥起的頭給帶壞了。”

    光複雙手合什文謅謅地說:“阿咪陀佛,那可真屈殺貧僧了。”眾人哄堂大笑。

    思夢、丁嵐闖了進來:“哎——完了,到底晚了。”

    連舉剛露頭轉身就跑,韓東一見喊:“追!”眾男孩哄地全追出去。連舉叫著東躲西衝,最終被按在雪地上推子響了幾下後才放他起來。等到吃晚飯時,男孩們清一色和尚頭,老本溪湊趣也剃了光頭。女孩們見狀哭笑不得,紛紛說:“有金亮、韓東在沒個好。”

    思夢笑道:“也好,迴去我建議鳳姐給他們吃素。”

    “那可不行,”韓東說:“我們是修心不修口。”

    金亮搖頭晃腦地說:“這叫酒肉穿腸過,小妞心中留。”眾人大笑起來。

    還有幾天就是春節了,菜市場陡然大了許多,多出的部分有賣對聯的、鞭炮的、糖果的、還有炒毛克花生的,紅燈籠也掛得處處都是。辦年貨的人們連背帶扛,推自行車的前筐後貨架上裝著凍魚、幹鮮、豬頭、豬爪,臉上帶著喜悅。

    侯豔臉上露出少有的笑容,麗君打來電話說今天就迴來。員工們打掃車間準備放假了,韓東、金亮、高旭等人忙著往門上貼對聯和福字。丁嵐領著趙玲、孫倩各車間主任清點餘貨布匹封存起來,在門上貼上封條。

    食堂裏侯豔、鳳姐、鄒濤、紀春靜及幾個廚師忙著準備聚餐的酒菜。思夢跑了過來:“豔姐,你的手機響著呢。”

    侯豔應了一聲忙跑向宿舍,剛要開門,丁嵐興高采烈地跑來說:“不用接了,麗君姐在沈陽桃仙機場呢,一會就到了。”侯豔、思夢一聽樂得拉著手跳了起來。

    光複打開大門,一輛轎車開了進來,到麗君宿舍門口停下了,世傑、雪茹、婭賀格從車上下來,侯豔忙往屋裏讓。

    “這個麗君啊 ,”婭賀格大聲小氣地說:“我去接她還不讓,珠穆也迴赤峰了,這麽近一點也不來看看我真是的。”

    “媽,這好辦,”世傑說:“麗君和小豔迴家時我開車送,您不就跟去了嗎?”

    “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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