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間,《大明論壇》漸漸取代了朝廷邸報的作用。上麵的內容更詳實,對皇帝和朝廷的政策走向,講述得更清晰。


    最近的一個多月,報上正連載遼東戰事的始末。從後金叛明開始,已經說到了熊廷弼第一次因黨爭去職,換上了文官袁應泰。


    盡管這已經是發生過的事情,但朝堂上的爭執,熊廷弼去職的真正原因,並不是有很多人都清楚明白。


    通過這樣描述清楚明白的事情原委,黨爭的惡果,不顧大局隻顧爭權奪利、私心自用的各派官員的嘴臉,可謂是暴露無遺。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皇帝的又一次不留情麵的揭露和鞭撻,其對黨爭誤國,對私心官員的痛恨,可見一斑。


    同時,這也是皇帝為自己大量罷黜官員找到的理由,占據的道義的高點。


    盡管連載還在繼續,但結合已經發生的遼沈慘敗、廣寧危急,再看看現在遼東的形勢,很多人也猜到了這是皇帝在證明自己策劃的正確和高明。


    事實勝於雄辯,這兩年明軍扭轉頹勢,大小捷報頻傳,確實是很有力的證明。


    而更有力的明證不斷傳來,再次在京師掀起了歡欣的氣氛,並很快以更加普及的方式在民間擴散開來。


    啪!響木一敲,茶樓酒肆內,說書人講起了千八勇士血戰上萬建奴的壯烈事跡。


    故事開始還有些單薄,但很快便在柳麻子、趙鐵嘴等人的加工下,變得豐富而詳實,逐漸達到了“蕩氣迴腸”、“血脈賁張”的程度。


    這種宣傳形式其實比報紙更容易讓百姓接受,畢竟是雅俗共賞,識字的老百姓也少之又少。


    而通過說書人的嘴,在民間進行輿論宣傳,也是朱由校的一次試驗。如果效果好,別的藝術形式也將被采用。


    當裏個當,當裏個當!閑言歲語不要講,表一表打虎好漢武二郎;誰說三碗不過崗,白酒啤酒來個一掃光……


    對,拿小竹板連比劃帶白話的那個,滿口山東腔的,朱由校還是覺得滿有意思的,不知道現在有沒有。


    不管怎樣,民間百姓喜愛的藝術形式,其實都可以進行輿論宣傳,隻是普及和受歡迎程度不同罷了。


    很多人並不理解皇帝這樣做的原因,包括具體執行的禦用筆杆倪文煥。


    聖人都說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平頭老百姓嘛,大字不識的,向他們宣傳有啥用?有報紙,給讀書人看就行了。


    其實,這和皇帝下旨給生員的優待加上條件一樣,免費教書,很多人都不理解。


    普及教育,提高整體的國民素質,這些高大上的名詞,顯然是朱由校不想說出來,也沒多少人能明白的。


    自古以來,受教育都是少數人的事情。老百姓嘛,會寫自己的名字就很厲害了,何況是讀書看報?


    但讀懂告示知道國家的政策法令,看懂文書不受騙,卻正是朱由校對於百姓教育的基本要求。


    當然,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達到的目標,可並不妨礙朱由校從現在開始進行布置,邁出第一步。


    再說迴到在民間進行輿論宣傳,通俗易懂、喜聞樂見的形式,就象後世軍隊中的文工團,鄉間的唱大戲一樣,受眾麵更廣,引導性更強。


    老百姓是最容易被忽悠的,沒文化呀,不引導行嗎?軍人的社會地位不是低嘛,光是皇帝,或者朝廷努力還不夠,民間的傳統輿論也相當重要。


    在廣寧戰役時,西平堡的劉一貫等英烈便得到了皇帝的優撫,並在報紙上進行了宣傳;現在,借著此次大勝,不僅是報紙上,民間的口口相傳也跟上,效果才更好。


    而一千八百勇士的壯烈剛剛掀起風潮,討伐攻滅後金的盟友科爾沁部,全殲五千建奴並活擒後金二貝勒阿敏的捷報,又接連傳遍了京師,引起了更大的轟動。


    盡管這兩年來時不時地就打個勝仗,旅順堡光複、金州光複,現在更是光複廣寧和遼南,但消滅如此數量的建奴,生擒如此高級的敵將,還是破天荒的第一迴。


    “貝勒是個啥官兒?”有人懵懂地詢問,立時招來別人的白眼。


    “老奴自稱為汗王,他的子侄封的最高階就是貝勒。”有人現出鄙夷之色,解釋或者叫顯擺,“相當於王子,一共才有四大貝勒,這個阿敏乃是老奴的親侄。”


    哦,哦,詢問者有些恍然大悟,撓著頭說道:“想起來了,那千八勇士戰建奴,不就是和什麽大貝勒代善領的兵在打?”


    “大貝勒代善是老奴的兒子,原來相當於太子,可因為耳朵軟,聽妾室的話,虐待親兒子,被廢了太子之位……”


    對建奴的事情能知道得這麽詳細,是報紙的作用,也是說書人的作用,更是朱由校推動的作用。


    就象評書《說嶽全傳》最流傳的時期,再沒文化的百姓,也知道故事的大概。知道反麵人物金兀術、金彈子、哈米蚩吧,知道英雄嶽飛、嶽雲、牛皋吧!


    老百姓了解建奴的情況,知道英勇戰鬥的明軍的名字,再加上朝廷的重賞激勵,形成關心戰事、尊重軍人的風氣,正是朱由校的目的之一。


    “沒有更詳細的戰報?”皇宮內,朱由校卻不是很滿意。


    朱由校當然知道更詳細的奏報還在路上,這隻是最先送到的簡報。


    因為這是很嚴格的規定,戰鬥無論大小,也不管勝敗,一定要有詳細的匯報。兵部留檔,武學留檔,並進行分析研究,再分發給各部。


    在戰爭中學習戰爭,不是一句空話。每一次的流血犧牲,都要有價值。


    正因為有這樣的機製,明軍各部才能吸收友軍的經驗和教訓,不斷地調整,不斷地進步。


    比如廣寧之戰,暴露了建奴的攻堅之弱。如果排除內奸作亂,以守代攻,才是處於低穀的明軍的正確選擇。


    再比如旅順堡防禦反擊戰,就給其他明軍提供了很好的借鑒。也證明了胸牆加戰壕能夠有效提供防護,並對敵人進行有效殺傷。


    不必親身經曆,嚐到勝利或失敗的滋味,更不必多浪費士兵的生命,戰術打法就能得到改進,正是因為這種不斷的分析和總結。


    所以,朱由校振奮之餘,也更想知道戰鬥的詳細經過。


    騎兵在野戰中擊敗以騎射著稱的建奴騎兵,雖然有些拗口,但稱為裏程碑也不為過。


    到底是騎兵牆起了大作用,還是用其他的戰術打法獲勝,朱由校很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入秋之後,京營的大量騎兵便要開拔趕往遼西。如果能從此戰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對於下階段作戰至關重要。


    見皇帝似有不悅,王體乾趕忙陪著笑臉說道:“皇爺,此次獻俘禮是不是搞得隆重些?建奴的二貝勒呀,能夠生俘,可是不容易。”


    被王體乾岔開了思路,朱由校也覺得自己操切了。想想獻俘禮,覺得自己這次要好好表現一下,臨禦萬民的感覺,可不是經常能有的。


    上一次獻俘禮,因為徐鴻儒這個王八蛋而搞得心情不好。這一次,做個補償的同時,也令世人看到皇帝的權威,消除更多有可能的阻礙。


    皇帝也要刷聲望,也要刷權威,這不稀奇。皇權強大,才能壓製住文官集團,才能讓他走得更遠,走得更快。


    朱由校沉吟了一下,頜首道:“振奮民心士氣也好,朕這就下旨,調些英雄入京,效果應該更好。”


    英雄是現成的,還正在熱播呢,正是一千八百勇士中的幸存者。


    朱由校已經準備以他們為骨幹,組建最強的混成協,並將賜名“磐石”,取巍然不動之意。


    邊軍入京?王體乾愣了一下,立刻想到了關鍵詞“英雄”。明白了,現在外麵談論的英雄,聽說隻剩下了幾百人。


    歸化騎兵能建此大功,也應該賜名賜旗。皇帝摸著下巴,開始思考論功行賞。


    還有以步兵擊退代善的遼南三協,以及其他各部有功官兵,就是不賜名賜旗,賞銀和勳章也不能吝嗇。


    “傳董其昌入宮覲見。”皇帝抬起頭,發出了有些突兀的諭旨。


    王體乾趕忙派人去辦,卻不知道皇爺怎麽一下子從獻俘禮想到了董大人。


    廢話,有董大師在,設計個logo旗幟啥的,還有皇帝親自動手?打木匠沒問題,當美工嘛,朱由校覺得不是自己的專業。


    ……………………


    有人歡喜有人愁,這麽大的世界,那麽多的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皇宮內的朱由校隻看到了全殲建奴騎兵,生擒大魚阿敏,並沒把正在押往京師的科爾沁部戰俘放在眼裏。


    但有人卻在惦記著自己的父母兄弟,擔心著親人的安全。


    馬車在轔轔前進,在坑窪處顛了一下,才讓鎖眉沉思的海蘭珠抬起頭,有些呆呆地看著沿路的景致。


    要說景致,隻能用荒涼來形容。廣寧雖被光複,但暫時卻不會安置百姓,屬於軍管的地界。


    這樣做的好處有兩個,一是避免百姓遭到戰亂的荼毒,萬一建奴或蒙古人偷襲進來呢?其次則是有助於軍事行動的保密,這和當初盡遷遼民是一個道理。


    雖然遼民可以偷過遼河逃亡過來,蒙古諸部也在交還漢人,但在廣寧地區隻是過路,是往錦州、寧遠進行安置,或是前往內地尋親靠友。


    說白了,進來容易出去難。除了負責馬市的中華商會,再沒有漢人會出關。後金或蒙古諸部派來間諜,很難再潛出去。


    這一招兒很好使,後金得不到及時且準確的情報,隻能從鎮撫司故意留下的缺口帶出去有限的信息。經常看假報紙,會有怎樣的判斷失誤,也能想到。


    比如努爾哈赤相信了明廷抽調九邊精銳趕來遼西增援,就隻能在遼沈集結重兵,其他地方的兵力自然不敷使用。


    海蘭珠三人的目的地是大明京師,因為那是獻俘的終點。沒辦法,她們再心急,也得依著官員和明軍的安排,想趕路追上親人,卻是不太可能。


    已經換上了漢人的衣服,雖是粗布,卻涼快了許多,盡管這無法消解心中的悲苦和憂慮。


    “聽他們說是往海邊坐船。”布木布泰剛打了個盹,揉著惺忪的眼睛坐起來,問著達爾罕,“大海是個什麽樣子?比綽爾河還大嗎?”


    達爾罕還沒說話,前麵趕車的明軍士兵已經笑了起來,說道:“小丫頭,在蒙古人那裏呆得太久,隻知道什麽綽爾河。要是和大海比呀,就是小水窪和大湖泊的差別。”


    布木布泰自覺失言,進入明境了,要少說話的。


    “你們是前往內地的,要先坐船到錦州港,再換乘海船到天津上岸。”明軍士兵詳細介紹道:“沒坐過海船的話,當心暈船啊!”


    達爾罕趕忙陪著笑臉問道:“敢問軍爺,可有防治之法?”


    明軍士兵笑了笑,說道:“辦法也簡單,可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效。拿塊薑……”


    海蘭珠心中歎了口氣,再難也隻能往前走,沒有迴頭路了。前天一大隊騎兵經過,押解著後金的俘虜。聽說裏麵有個貝勒,可是很大的官兒呢!


    幸虧沒往後金去找姑姑,否則正和明軍撞在一起,不能逃脫的話……


    馬蹄聲在後麵響起,布木布泰悄悄扯了下阿姐的衣袖,示意她往後麵瞅。


    幾個蒙古裝束的武士在十幾個明軍騎兵的陪同下,策馬奔馳過來,卻是紮魯特部首領昂安的兒子努克。


    這個年輕人是應邀前往京師覲見大明皇帝的,內喀爾喀五部都得到了邀請,邀請各部首領的子侄部前往京師。


    朱由校已經把主意打到了蒙古諸部的年輕一代身上,讓他們見識下大明的物華豐茂,接受下大明文化的熏陶。


    這個辦法也並不新鮮,明朝給各土司子弟建學校,招他們來學習,其實也是一樣的心思。


    蒙古人?


    海蘭珠和布木布泰看到熟悉的服飾,不自覺地盯著看,猜測著這個能帶兵器,還有明軍相陪的蒙古人是何身份?


    努克意識到兩道目光盯著不放,微皺眉頭轉臉去看。當看到是兩個女子時,他愣了一下,但看到女子的臉龐,目光便轉不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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