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進攻寧遠可謂是損失慘重,包衣和蒙古人自然不被看在眼裏,但真夷的死傷也超過兩千。


    在這其中,更有貝勒德格類、固山額真圖爾格等數十名軍官陣亡,怎能不讓老奴感到痛心和憤怒。


    看著遠處木樁陣冒出的火光,升起的濃煙,老奴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又發出了命令。


    馬蹄聲轟鳴,建奴的騎兵分隊馳騁,在東、西、南三麵進行迫近逼壓。騎兵在百十米外便點燃火箭,然後縱馬疾馳到第一道壕溝前,向著木樁陣射擊。


    成千上萬的戰馬奔馳,馬蹄聲轟鳴,震得地麵都微微顫動。再加上建奴的唿喝呐喊,威勢甚是驚人。


    範文程露出了一點笑容,這也是他的計策,分薄守軍的兵力和注意力,好有利於一麵突擊。


    “建奴的騎射——”城頭上,熊廷弼冷笑著搖了搖頭。


    再怎麽製造聲勢,壕溝是擺在那兒的。就算沒有木樁陣阻隔,防禦的威力也並不會降低多少。


    如果建奴是以打到城下為目的,那不會是勝利的開端,而是噩夢的開始。


    盡管寧遠城在完成防禦體係建設後,是第一次遭到進攻。但明軍卻已經圍繞著攻防,進行了多次演練。


    所以,包括熊廷弼在內的守城官兵,都是相當有信心,打起來才不慌不亂,以穩定的發揮殺傷了大量的敵人。


    “傳令,命城外四方守將做好撤退入城的準備。”熊廷弼沉吟了半晌,再次下達了新的命令。


    是在城外依據深溝高壘繼續防禦,還是將建奴引至城下予以大量殺傷,兩相比較並沒有明顯的區別,都是以殺敵為目的。


    熊廷弼覺得建奴此番也就是最後的瘋狂,再被擊退也就隻能黯淡撤兵了。而給他們點希望,引至城下予以重擊,應該能更多地消滅敵人。


    而且,對於依城防守,熊廷弼也想讓官兵們嚐試一下。畢竟,這種類似於棱堡的防禦體係,還沒有經過實戰。


    在熊廷弼看來,如果棱堡在實戰中表現出很大的優勢,明軍就能夠前出至錦州、大淩河,甚至是廣寧,對建奴施加更大的壓迫。


    命令很快傳達到各方守將,準備工作也立即開始進行。比較笨重的火炮先行搬移,多餘的彈藥物資也搬到城內,城頭上的武器和兵力增加。


    官兵們心裏都清楚,這是要主動放棄城外陣地,依托城池與敵人進行下一輪較量了。


    這邊做著緊鑼密鼓的布置,建奴還在折騰著。木樁陣燃起的火焰,陣地上明軍的沉默,給了建奴希望和勇氣,他們的唿喝更加有力。


    “報汗王,城下敵軍陣腳動搖,有退入城內的跡象。”


    “報汗王,城上敵軍增加,城下敵軍調動頻繁,似在向城內搬運物資。”


    努爾哈赤聽著探騎的迴報,麵無表情的臉色稍有緩和,擺手道:“再探。”


    範文程聽得仔細,心中得意,卻還盡力矜持,不敢露出太過驕傲自得的神情。


    麵對火燒木樁陣的妙招兒,明軍的陣腳已亂,已經作好了不敵就撤退的準備。而某的高招妙計又豈止於此?


    對於寧遠城池的怪異形狀,老奴和範文程不是不明白這樣的意圖。馬麵的變形,利用交叉火力,彌補攻擊城下之敵的死角。


    可明白是明白,他們卻並沒真正見識過,也低估了棱堡的殺傷威力。


    在範文程的計策中,攻到城下後,便把所攜帶的火炮推上去轟擊城牆。


    盡管他們都知道,明軍城上的火炮在射程上有優勢,但操控火炮的漢兵,死多少又算得了什麽?


    同時,攻到城下的士兵還可以在城門角兩台間守禦薄弱處鑿城,並利用鉤梯攀城作戰。


    這樣三管齊下,不敢說能絕對破城,但已經是最接近成功的辦法。


    戰場上雖然火光四射、煙霧升騰,戰鬥卻並不激烈。雙方都在按計劃做著布置,等待著真正爆發的時機。


    當木樁陣被燒得七零八落,已經無法阻礙通行時,建奴的真正進攻終於開始了。


    一輛輛又高又大的龐然大物出現在戰場上,沿著軍隊讓開的通路向前推進,逼近了壕溝。


    熊廷弼舉著望遠鏡仔細觀察,好半晌才似乎認了出來,難道是壕橋,或者是壕車?


    壕橋是為了通過城外的壕溝或護城河等障礙,作為攻城軍機動性的便橋,在形製上有點象後世折疊的消防梯。


    在宋朝時,壕橋被裝上輪子,做成車型,以便推移。而壕橋的寬度是視城壕或護城河的寬度而定,所以多半是在圍城時攻方觀測後就地取材製作的。


    壕車又叫填壕車,載有石、土,一到壕邊便將土石投入壕中。它是以豎直的橋板作為防禦,人員在推進填壕車時可以避免遭到矢石的攻擊。


    這兩種器械都有輪子,形製也不固定,熊廷弼一時也難以區分。但這不妨礙他給城上守軍下達命令,調整火炮,準備轟擊。


    在戰爭中學習戰爭,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就算是你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也會遇到新問題,遇到新戰術。


    熊廷弼也是有疏漏的,城牆上倒是潑水結冰加了防護。但他漏掉了木樁陣,如果也凍上一層冰,建奴的火攻也就難以奏效了。


    當然,這對於寧遠的防禦體係影響不大。可對於熊廷弼來說,卻也不失為一次警醒。


    建奴不是野人,他們的屢戰屢戰也不是全靠著蠻力。特別是有一些漢奸在相助,在熊廷弼看到壕橋或壕車時,他就可以確定。


    壕橋已經是隻在古代書籍上有記載的東西,特別是折疊型的壕橋,要用到轉關(銷軸)和轆轤(絞折疊橋車),可不是一般人光看書就能做出來的。


    而填壕車則在宋朝的《武經總要》上記載了兩種,就算不是依圖仿造,把楯車加長加輪,也能起到相同的作用,倒不是很難。


    從武學畢業,迴到寧遠隻一個多月的參將朱梅就在熊廷弼身旁,也在注目觀察著越來越近的攻城器械。


    “大人,這好象是壕橋。”朱梅不是太確定地說道:“宋朝時有過,本朝已經消失無跡。”


    熊廷弼不置可否,開口問道:“不是填壕車?”


    朱梅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填壕車在《武經總要》上有圖有形製,不是這個樣子。”


    熊廷弼露出讚賞的微笑,先是傳達將令,命弓箭手攜帶火箭急速出城迎戰,然後才對朱梅說道:“你看過《武裝總要》,不錯。”


    朱梅號海峰,在曆史上不算太出名,但也是相對而言。他出身遼東廣寧前屯衛,為人樸實忠厚,辦事精明幹練。


    在曆史上,他曾參加了寧遠保衛戰和寧錦大戰,後升任山海總鎮,都表現得很英勇,很有能力。


    朱梅有些赧然地笑了笑,說道:“末將隻是在武學聽教授講過幾句,也見過正在研製的舟橋,與此壕橋頗為相似,但卻更加精細巧妙。”


    哦,熊廷弼略顯驚咦,捋著胡須道:“武學正在研製舟橋,難道是為了沿海登陸方便。”


    武學又加科了,除了步、騎、炮外,又加了工、輜,還設了個兵器研究院。而舟橋則是工兵科所用,由一些能工巧匠來研製。


    朱梅說道:“不僅是海岸登陸,還有江河沼澤地帶,也可以使用。”


    熊廷弼點了點頭,不再細問,轉目於城外,伸手指了指,說道:“建奴之中有漢人相助,方能製出壕橋。日後與建奴作戰,不可輕敵呀!”


    朱梅臉色也凝重起來,建奴的勇悍,再加上漢人的科學文化,假以時日,真的是不能小覷。


    “大人當上奏萬歲,請求多拔縱火武器。”朱梅看了一眼城牆後的箱子,說道:“燃燒爆炸彈,到底還是少了些。”


    熊廷弼苦笑了一下,說道:“不容易啊,火油由西北地方收集,千裏迢迢運來。數量既少,耗費又多。”


    我最早采集和利用石油的記載,是南朝範曄所著的《後漢書·郡國誌》。


    當時的酒泉郡延壽縣,即今甘肅省玉門一帶,“縣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極明,不可食。縣人謂之石漆”。


    晉代的《博物誌》,又指出這種石漆可以作為潤滑油“膏車”(潤滑車軸)。


    這些記載表明,我國古代人民不僅對石油的性狀有了進一步的認識,而且開始進行采集和利用了。


    《武經總要》上還記載了對如何以石油為原料製成頗具威力的進攻武器——“猛火油”,北宋的軍器監,就有專門加工“猛火油”的工場。


    但采集和開采是兩碼事,指望地底自然滲出,石油能有多少產量?


    所以,說到縱火,宋代之後便是硝磺火藥等物,猛火油已經是很少很少了。


    象廣寧之戰時用烈酒混合物,在朱由校看來還是差了不少。燒得不夠猛烈持久,效果不夠慘烈刺激,視覺不夠震撼哪!


    所以,在廣寧之戰後,他便下旨讓西北的延安路地方官搜購石漆、石液、脂水、火油、猛火油,都是一種東西——石油。


    除此之外,朱由校還讓火藥兵器局造了些混合鯨油和烈酒的燃燒彈,比石油的差點,但效果還算可以。


    正象熊廷弼說的,石油既少,又得千裏運輸,真的很費錢。


    但朱由校已經想到了解決之道,正在研究試驗,成功的概率很大,卻還需要些時間。


    所以,寧遠城貯存的爆裂燃燒彈不是很多,也沒輕易使用。至於燃燒效果差的火箭火罐,卻還是比較充足。


    又等了片刻,建奴的壕橋才緩緩接近了壕溝,炮兵軍官前來請示是否開火轟擊。


    隨著熊廷弼一聲令下,老式火炮率先開火,在火焰閃現和白煙升騰中,一顆顆實心炮彈從城上飛出,射向目標。


    在隆隆的炮聲中,炮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劃過低平的彈道,或落地彈跳向前,或直接就擊中了壕橋。


    因為壕橋造的比楯車要寬大和沉重,推移耗費的人力更多,也比楯車更抗打擊。


    兩三斤重的炮彈擊中壕橋,隻是在折疊斜起的橋麵上打出一個孔洞,或是將拚接釘在一起的樹木震散擊壞,並不能對壕橋的整體造成損毀。


    熊廷弼觀察著,很快就下令停止炮轟,讓炮兵抓緊時間裝填彈藥,作好轟擊通過壕橋衝擊的建奴甲兵的準備。


    此時,一篷篷火箭從明軍陣地升起,射向木製的壕橋。有些火箭射中目標,在壕橋上燃起了火焰。


    熊廷弼搖了搖頭,認為陣地上的將領並不了解這種比較古老的攻擊器械,火箭射得過早,威脅不大。


    果然,壕橋抵近壕溝後,車後的包衣喊著號子拉動了繩索。


    隻見折疊起來的橋麵慢慢立直、前傾,最後轟然一聲向前方拍了下去,橋麵前端的尖樁紮在壕溝另一邊,在壕溝上搭起了通行的橋梁,橋麵上的幾支火箭也應聲而滅。


    壕橋後麵除了推車的包衣,還跟著楯車提供掩護。橋麵打開,立時便顯現出來。


    建奴弓箭手在楯車後射出密集的箭矢,掩護著包衣扛著鉤梯衝上壕橋。包衣們發出既是壯膽,又是恐懼的喊叫,衝了上去。


    轟!正對壕橋的明軍陣地響起炮聲,一門虎蹲炮射出上百的彈丸,迎麵撲向敵人。


    扛著雲梯的包衣立時被打倒了好幾個,發出淒厲的慘叫和哀嚎。


    在軍官的指揮威逼下,又有包衣衝上去補缺,扛起鉤梯繼續前衝。


    伴著一聲天鵝音,明軍陣地上的火槍轟鳴聲響了起來,一顆顆鉛彈唿嘯著射向敵人。


    轟!又是一架壕橋翻拍下去,同樣是包衣扛著鉤梯衝過來,要在第二道壕溝上架起通路。


    槍炮聲密集起來,明軍依托陣地猛烈射擊,破壞敵人的作戰意圖。


    而建奴這邊也響起了火槍的聲音,是佟養性所率的漢兵,他們依托楯車,用手中的鳥銃開火還擊。


    一架鉤梯搭上了壕溝,後麵的建奴軍官愈發大聲地嚎叫指揮,包衣隻能硬著頭皮,再次扛著鉤梯往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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