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陽光照射在樹下的兩個小人兒身上，泛起了淡淡的金黃色光芒。微風輕輕地撫過了他們的臉頰，給他們帶來了清涼。小傾安穩地睡在賴頌言的懷中，小臉平靜，小唇微微翹起，露出的是純淨的笑容。而他手中的木劍，早已滑倒在一旁，被濃密的小草所覆蓋了。
樹葉“嚓嚓”聲響著，小傾感受得到自己後背的溫暖，忍不住向後靠了靠，忽而察覺不對，猛地睜開了眼睛。當發現自己正在賴頌言懷中的時候，立刻跳了起來，臉紅紅地瞪著那熟睡的少年。
小傾那強烈的動作立刻把賴頌言驚醒了，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隻好用手揉著眼睛，略帶沙啞地聲音便響起了：“你小小年紀的，沒想到會這麽沉。”
“你…你怎麽會…抱…抱……”小傾臉紅地像是要擠出血一樣，他指著賴頌言，斷斷續續地還是沒能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口。
“抱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你慌什麽？”賴頌言向他翻了一個白眼。
某人再次惱羞成怒地撇過了頭，說道：“練劍了。”
“今天不練了。”然，賴頌言卻背靠著樹，懶懶地說道。
“為什麽？”小傾立刻質問道。再不抓緊時間練劍，那他就會趕不上進度了，趕不上進度，那麽“那個人”就永遠都不會看自己一眼了。
賴頌言沒有說話，他拉過了小傾的右手，左手在小傾的右手兩側輕輕地揉著。
小傾隻感覺得到，他右手上的酸痛漸漸減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賴頌言那微垂著的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賴頌言清澈而憂傷的雙眸。然，他卻清楚地感覺到，來自賴頌言身上的溫柔。
“手麻了吧。”賴頌言的頭並沒有抬起，但是他的聲音卻清楚地響著，“隻懂得不停地練，沒等練成你的手都要廢掉了。要適當的休息一下，不然會得不償失的。”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小傾遲疑地問道。
“原來對別人好也需要理由啊～”賴頌言輕笑著撫了撫小傾的小腦袋，“小傻瓜。好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陪我出去一下吧。”
“我不去。”某人正處於反叛期。
“不去也行，反正我是要去買米，不夠力氣搬迴來，頂多大家一起餓肚子而已。”賴頌言不懷好意地笑道。
咬了咬牙，他扁著嘴巴說道：“我去還不行嗎？”他才不要餓肚子呢。
“這怎麽好意思麻煩你呢。”得了便宜還不忘無恥賣乖。
深吸了一口氣，小傾努力忍住要暴打前麵這一臉奸笑的少年一頓的衝動，嘴角發抖地揚起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不會麻煩，我是很樂意陪你一起去的。”
有些事情是要適可而止的，賴頌言立刻站了起來，笑道：“很好，走吧。”
他肯定是前世得罪了這個人才會落得如此下場的！小傾狠狠地瞪著某人的背影，小腳卻跟在了他的身後，生怕被落了下來。
￡
慕容非與冷毅慢慢地走進了悅來樓，他們幾乎是每三天就會來這裏一次，悅來樓是幻城最出名的酒樓，在這裏收集資料最好不過了。這次，他們在二樓要了一間房間，關上了門便坐下來喝茶了。
“情況如何？”慕容非一邊倒茶一邊說道。
“暫時還沒有任何舉動。”冷毅接過了茶，輕輕地抿了一口道。
“還沒有找到他們的賊窩嗎？”
“沒有。”淡淡的語氣，仿佛跟自己無關似的。
慕容非剛又要說什麽，外麵卻忽然響起了那熟悉的聲音：“我們到底來這裏幹嘛的？”
“來這裏能幹嘛，喝茶呀。”
“你銀兩很多嗎？來這裏喝茶。”
“我的銀兩也不多，不過也夠用，放心，要是真的不夠銀兩來付，頂多把你賣了。”
“你——”
“嘻嘻，開玩笑開玩笑，我怎麽舍得把你給賣了。”
“哼！”
慕容非微微一愣，是傾兒和賴頌言？他們怎麽會在一起？難道昨天毅所說的“小王爺無事”就是指傾兒正在與賴頌言在一起？想著，他轉頭看向冷毅，後者卻悠哉地喝著茶，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們兩個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再說話，仔細地聽著外麵的兩人的對話。
“對了，小傾，等一下我們要去買一把新的木劍，還要到書齋拿一本書，你今天就死心陪我到處走吧。”
“到處走我倒是無所謂，但是為什麽還要買木劍，我不是有嗎？”
“那把木劍做的並不好，你三天兩頭就說被刺到，這不是活受罪嗎？好了，別扁著嘴了，給你買新的木劍並不代表舊的要扔掉啊，那把木劍還是我一刀一刀給你做的呢。”
“哼，我又沒有叫你做。”
“是是是，是我自己自作聰明。唉！小傾，你看下麵。”
“看下麵幹嘛？”
“廢話別那麽多，快看！”
隨著聲音的消失，冷毅和慕容非對視了一眼，便起身走到了窗前看向下麵的街道。街道似乎又出了什麽事了，一個賣豬肉的捉住了一個胖丫鬟，說是她偷了銀兩，而那胖丫鬟卻說自己沒偷，這樣拉來拖去的，人群漸漸地聚集了起來了。
這時，一個背著籮筐的書生擠進了人群內，那個書生臉色蒼白，時而輕輕咳嗽，該是生病了，而他的籮筐內正有著不少藥草。書生宣稱自己前一段日子走上了仙山，遇上了神仙，那神仙送給了他一個神奇的仙石。這個仙石，隻要摸上一摸，就可以知道誰是小偷。是小偷者，會手心發黑，不是小偷的，手掌會依舊白潔。
然後從衣兜裏拿出了一個麻布袋和一塊光滑的黑色珠子似的東西，把“珠子”放進了麻布袋裏麵，那書生便讓周圍的人試一試。
有這麽鮮奇的東西可以玩，大家當然要去試一試了。排著隊，試過的人都握起了右手，站在一旁一臉笑意。直到一個大叔把手伸進去後過了一會兒，一伸出手立刻張開手掌大笑著：“哈哈哈，你們看，俺的手是白的，是白的！”
雖然隔著薄牆，但是估計賴頌言就站在房間窗戶的附近，所以慕容非以及冷毅都很清楚地聽到賴頌言道了一句：“笨蛋。”
果然，那書生立刻抓住了大叔的右手，輕輕地咳了一下才淡淡地說道：“咳咳，你就是小偷。”
“不是，俺才不是小偷，俺的手是白的！”那個大叔立刻掙紮地甩開了書生的手大吼著。
書生又咳了幾聲，說道：“諸位不如把手掌都張開來。”
周圍的人都笑了笑，把手掌張開後，那個大叔立刻蒼白了臉，所有試過的人，手掌都是發黑的，隻有他自己的是沒有被弄髒的。
咬了咬牙，大叔一把推倒了書生，潑開人群逃跑了。而那胖丫鬟一邊道謝一邊把書生扶了起來，那書生輕輕地搖了搖頭，便一邊咳著一邊扶著籮筐離開了。
戲看完了，慕容非和冷毅都迴到了座位上，外麵再次傳來了賴頌言以及小傾的談話聲了……
“你看明白了什麽？”
“他竟然在騙人！”聲音充滿了詫異。
慕容非和冷毅聽到那個“答案”，都愣住了。
“噗———”那是噴茶的聲音，然後賴頌言似乎有點哭笑不得地說道，“別告訴我你看了那麽久就看出他是在騙人，我會鄙視你的。”
“……我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也沒指望你能全懂。”沉默了一會兒，估計是在喝茶，“民間的人都很迷信，特別是那些神鬼之說。那個書生就是利用了一點，來一個做賊心虛的計策。”
“做賊心虛？”
“沒錯。那隻不過是一塊名貴的墨硯，不過估計因為太名貴，所以沒有多少人見過，別人也看不出它是什麽，便也認為它是一塊仙石。按那書生說的，做了小偷的人，摸過‘仙石’，手才會變黑。所以沒做小偷的人自然不會怕，就大膽地摸上一摸——”
小傾立刻接口道：“那做過小偷的人害怕自己會被認出來，所以就不敢摸那墨硯，結果便變成了做了小偷的人，手掌反而沒有被弄髒。”
“我的小傾傾果然聰明啊～我真的好崇拜你哦～”
“嘻嘻～”得意地笑了一會兒，聲音忽然變地憂傷，“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人死了之後，都會變成鬼嗎？”
慕容非拿著杯子的手緊了緊，而冷毅卻在靜靜地等著賴頌言的下文。
“所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些事情本來就很難說的清楚，有誰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又沒有人見過。不過，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誰，但是你還是麵對現實吧，與其被虛幻的事情所困，不如活地自在不是嗎？”
“嗯！”
“好了，現在也不早了，再晚點走書齋都要關門了。”
“好。”
房間內，等賴頌言以及小傾都走遠後，慕容非抬首看向冷毅，冷冷地說道：“你什麽時候發現他的？”他的意思是，冷毅是什麽時候，發現了賴頌言的聰慧的。
“第一眼便看出來了。”冷毅淡淡地看向天空，雪白的雲朵慢慢地飄動著，“他的眼神太過懶惰了，雖然不知道為何他眼底會有著如此憂傷的眼神，不過，我很肯定，隻有真正聰慧的人，才會有如此懶惰而又清澈的眼神。”事實證明，賴頌言這個人並不簡單，不僅可以把自己的麻煩一下子就解決了，還大膽到為了自己的娘親去告皇上，告了皇上又能全身而退，救下了小王爺，看出了遊龍劍法的不完整的地方，甚至能夠一眼就看出一件事情將會有什麽發展，並加以分析。這個人的聰慧程度，一定不在自己之下。
“我…必須得到他！”慕容非右手一握緊，杯子便“砰”的一聲破碎了。賴頌言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他的存在，有可能會對自己的“計劃”有很大的影響。
“我今晚便會去找他。”冷毅收迴了視線，看向慕容非淡淡地說道。
“你親自去？”慕容非一愣，難以置信地說道，“這種事讓翟康去就行了。”
“我對他感興趣。”所以，一切有可能接觸到賴頌言的事情，他都要插手，直到找到自己的答案為止。
慕容非想了想便沒有說話，表示默認了。讓冷毅親自去也好，以冷毅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把賴頌言這個少年招到自己的軍隊裏來的。
￡
夜晚，讓小傾自己進到房間裏睡覺，而賴頌言卻穿著男裝在大廳裏看著剛買的棋譜。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現在賴頌言以及小傾都是睡在一張床上的，反正小傾還隻是一個8歲的小孩子而已。
“砰砰”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忽然響起，賴頌言愣了愣，沒反應，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他才知道剛才不是錯覺。慢慢地站起來打開了木門，看到那站在門口一臉溫和笑容的男子時立刻愣住了。
那男子大約隻有17、8歲，一張絕美的樣貌在模糊的燭光的襯托下更顯得俊朗，一雙桃花眼含目傳情，臉上那溫和的笑容更是讓人欲罷不能。
呆了好一會兒，直到注意到男子的眸中慢慢泛起諷刺的情緒的時候，立刻反應過來了，臉紅紅地咳了兩聲才問道：“請問你是誰？為何來這裏？”
“你不請我進去嗎。”雖然是疑問句，但是經由他的口中說出卻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直白來說，就像是一個命令。
賴頌言秀眉微蹙，卻依然保持純淨的笑容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敢讓你進去。”
這倒是意外。男子微微一愣，溫和地笑道：“我叫冷毅。”
誰知賴頌言聽了，秀眉更是緊蹙了起來：“寒王爺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不過我估計他連我是誰都沒認出來。”
冷毅搖了搖頭道：“是我自己對你感興趣。”
賴頌言沉默了一會兒，知道在這裏對幹也是無用，便側過身子讓開了位說道：“進來吧。”
“多謝。”冷毅淡淡地點了點頭，便徑直地走到了桌子上坐了下來。
賴頌言關好了門，走到了桌子前麵倒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放在了冷毅的前麵，這才坐了下來問道：“粗茶，你忍耐一下。好了，說吧，你想問什麽？”
“聽聞你先前是隱村的人。”冷毅淡淡地問道。
“不是聽聞，該是查到了吧。”賴頌言絲毫不留情麵地揭穿了他的話。
冷毅微微一笑，並不惱：“據我所知，非，也就是寒王爺，在四年前曾經失蹤，直到兩年前才被找到。而寒王爺四年前掉落的那個山崖有一條河，河的下流就是你曾經所在的隱村，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嗎？”
賴頌言冷冷一笑：“直接開門見山問我跟寒王爺是什麽關係就好。你既然是寒王爺的好友，你便也該知道，寒王爺的玉佩一直交由我保管，直到十多天前才還給了他。沒錯，四年前，寒王爺順著河流來到了隱村，是我救下了他。不過那時候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了，玉佩是他送予我的。直到兩年後，隱村被強盜入侵，寒王爺雖然打跑了他們，卻也受了重傷。每個大夫都說他不行了，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救活了他，當時他便恢複了所有的記憶，可是相對的，他卻徹底地忘記了那兩年裏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在他離開隱村後的第三天，強盜們不甘心地再次前來，這次，隱村被毀地更嚴重了，我和娘幸存了下來，便到處流浪，來到這個幻城純屬偶然。”
“一個落後的鄉村，也能培養出你這等聰慧之人？”
“聰慧不聰慧跟是不是鄉村的人無關，被生活所逼，想要不聰慧也不行。”賴頌言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
“你既然是非的救命恩人，來到幻城為何不找他？”
賴頌言諷刺一笑：“先不說他不記得我，就算是記得，也無法抵消我對他的恨。”
“你恨他？”這倒是出乎他的預料之外，雖然一直察覺到賴頌言對非有著強烈的敵意，但是萬萬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恨非的，非…幹什麽來了？
“沒錯，我恨他，雖然我知道其實我根本沒有恨他的資格。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賴頌言痛苦地閉上了雙眸，透明的淚珠在他的眼眶便閃爍。
“那為何不入朝為官？就算是為了報複也好。”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一入官門如入戰場，報複之事更是無聊，何必為了這些事情讓自己惹的一身麻煩。”賴頌言擦了擦眼眶便的淚水，搖了搖頭淡淡地迴答道，就算再怎麽恨他，也沒有想過要去報複，因為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才會變成這樣的。
“洪水之事一次比一次嚴重——”
“我不是愛國之人，你跟我說這些無用的。”賴頌言立刻打斷道。
冷毅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若洪水再這樣泛濫下去，建在下流的隱村，有可能真正的毀於一旦了。”雖然賴頌言不是愛國之人，但是他看得出，他是個重感情之人。
果然，賴頌言微微一愣，微蹙起眉頭問道：“為何不修建水庫，把多餘的水先儲存起來，等幹旱之年一到就把水引導出來。”
冷毅也是一愣，若有所思地直視著賴頌言，這個人…一下子就把洪水和幹旱之事都解決了？微微一笑，他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我會向非提這件事的。”
似乎是聽懂了冷毅話中有話，賴頌言猛地站了起來低叫道：“你想用強的嗎？”
冷毅轉過了身，對他揚起了一抹溫和卻沒有絲毫感情可言的笑容，他的雙眸一片冷清，就像一片波瀾不驚的湖麵，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麽：“那你是想我用強的，還是讓我逼著你，直到走到絕路？”他…可是從來都是說到做到。
賴頌言抿了抿嘴唇，不甘心地坐了下來，低下了頭不語，被擺了一道，那個叫冷毅的說了那麽多，也不過是在等自己跳進他的陷阱裏而已。
￡
估計冷毅當晚就已經向慕容非說了賴頌言的事，才華畢露，就算賴頌言再怎麽不想當官，鑒於他的聰慧，皇上也必不可能放他離開。洪水之事得到了解決的方法，皇上龍顏大悅，賞賜了慕容非以及冷毅黃金千兩，同日下午，聖旨頒發了下來，封賴頌言為七品官建州知府，並賞賜了他黃金萬兩，絲綢百匹以及丫鬟銀紅一名。
第三天，賴頌言帶著小傾、銀紅，三人站在城門口，準備前往建州。賴頌言騎著馬，小傾和銀紅坐在馬車內，駕馬的是一個老伯。賴頌言直直地看著前方，暗含憂傷的雙眸是一片迷惘。
身後忽然傳來了馬蹄聲，賴頌言迴頭一看，隻見冷毅和慕容非分別騎著馬停在他的前麵，不同於慕容非的麵無表情，冷毅的臉上，那溫和卻毫無溫度的笑容，仿佛永遠都不會從他臉上脫落。
隔著將近十米的距離，慕容非與賴頌言對視著，然，他們二人都沒有說話。微風吹起了他們的長發，命運的齒輪在他們之間轉動著。過了好一會兒，小傾探出頭來，看到慕容非微微一愣，然後看向賴頌言問道：“喂，走了沒？”
賴頌言麵無表情地轉過了頭，毫不留戀地駕馬前去：“駕！”馬蹄翻起了一層沙塵，那背影仿佛正在與命運做著搏鬥，一直…勇往直前。
而那輛馬車也跟隨在後。
慕容非以及冷毅淡淡地看著那遠去的馬車，眸中一片沉靜。然，當慕容非看到賴頌言麵無表情地轉頭不再看他的時候，心口上…忽然間感到一陣酸痛。
賴頌言…到底是什麽人？
樹葉“嚓嚓”聲響著，小傾感受得到自己後背的溫暖，忍不住向後靠了靠，忽而察覺不對，猛地睜開了眼睛。當發現自己正在賴頌言懷中的時候，立刻跳了起來，臉紅紅地瞪著那熟睡的少年。
小傾那強烈的動作立刻把賴頌言驚醒了，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隻好用手揉著眼睛，略帶沙啞地聲音便響起了：“你小小年紀的，沒想到會這麽沉。”
“你…你怎麽會…抱…抱……”小傾臉紅地像是要擠出血一樣，他指著賴頌言，斷斷續續地還是沒能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口。
“抱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你慌什麽？”賴頌言向他翻了一個白眼。
某人再次惱羞成怒地撇過了頭，說道：“練劍了。”
“今天不練了。”然，賴頌言卻背靠著樹，懶懶地說道。
“為什麽？”小傾立刻質問道。再不抓緊時間練劍，那他就會趕不上進度了，趕不上進度，那麽“那個人”就永遠都不會看自己一眼了。
賴頌言沒有說話，他拉過了小傾的右手，左手在小傾的右手兩側輕輕地揉著。
小傾隻感覺得到，他右手上的酸痛漸漸減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賴頌言那微垂著的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賴頌言清澈而憂傷的雙眸。然，他卻清楚地感覺到，來自賴頌言身上的溫柔。
“手麻了吧。”賴頌言的頭並沒有抬起，但是他的聲音卻清楚地響著，“隻懂得不停地練，沒等練成你的手都要廢掉了。要適當的休息一下，不然會得不償失的。”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小傾遲疑地問道。
“原來對別人好也需要理由啊～”賴頌言輕笑著撫了撫小傾的小腦袋，“小傻瓜。好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陪我出去一下吧。”
“我不去。”某人正處於反叛期。
“不去也行，反正我是要去買米，不夠力氣搬迴來，頂多大家一起餓肚子而已。”賴頌言不懷好意地笑道。
咬了咬牙，他扁著嘴巴說道：“我去還不行嗎？”他才不要餓肚子呢。
“這怎麽好意思麻煩你呢。”得了便宜還不忘無恥賣乖。
深吸了一口氣，小傾努力忍住要暴打前麵這一臉奸笑的少年一頓的衝動，嘴角發抖地揚起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不會麻煩，我是很樂意陪你一起去的。”
有些事情是要適可而止的，賴頌言立刻站了起來，笑道：“很好，走吧。”
他肯定是前世得罪了這個人才會落得如此下場的！小傾狠狠地瞪著某人的背影，小腳卻跟在了他的身後，生怕被落了下來。
￡
慕容非與冷毅慢慢地走進了悅來樓，他們幾乎是每三天就會來這裏一次，悅來樓是幻城最出名的酒樓，在這裏收集資料最好不過了。這次，他們在二樓要了一間房間，關上了門便坐下來喝茶了。
“情況如何？”慕容非一邊倒茶一邊說道。
“暫時還沒有任何舉動。”冷毅接過了茶，輕輕地抿了一口道。
“還沒有找到他們的賊窩嗎？”
“沒有。”淡淡的語氣，仿佛跟自己無關似的。
慕容非剛又要說什麽，外麵卻忽然響起了那熟悉的聲音：“我們到底來這裏幹嘛的？”
“來這裏能幹嘛，喝茶呀。”
“你銀兩很多嗎？來這裏喝茶。”
“我的銀兩也不多，不過也夠用，放心，要是真的不夠銀兩來付，頂多把你賣了。”
“你——”
“嘻嘻，開玩笑開玩笑，我怎麽舍得把你給賣了。”
“哼！”
慕容非微微一愣，是傾兒和賴頌言？他們怎麽會在一起？難道昨天毅所說的“小王爺無事”就是指傾兒正在與賴頌言在一起？想著，他轉頭看向冷毅，後者卻悠哉地喝著茶，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們兩個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再說話，仔細地聽著外麵的兩人的對話。
“對了，小傾，等一下我們要去買一把新的木劍，還要到書齋拿一本書，你今天就死心陪我到處走吧。”
“到處走我倒是無所謂，但是為什麽還要買木劍，我不是有嗎？”
“那把木劍做的並不好，你三天兩頭就說被刺到，這不是活受罪嗎？好了，別扁著嘴了，給你買新的木劍並不代表舊的要扔掉啊，那把木劍還是我一刀一刀給你做的呢。”
“哼，我又沒有叫你做。”
“是是是，是我自己自作聰明。唉！小傾，你看下麵。”
“看下麵幹嘛？”
“廢話別那麽多，快看！”
隨著聲音的消失，冷毅和慕容非對視了一眼，便起身走到了窗前看向下麵的街道。街道似乎又出了什麽事了，一個賣豬肉的捉住了一個胖丫鬟，說是她偷了銀兩，而那胖丫鬟卻說自己沒偷，這樣拉來拖去的，人群漸漸地聚集了起來了。
這時，一個背著籮筐的書生擠進了人群內，那個書生臉色蒼白，時而輕輕咳嗽，該是生病了，而他的籮筐內正有著不少藥草。書生宣稱自己前一段日子走上了仙山，遇上了神仙，那神仙送給了他一個神奇的仙石。這個仙石，隻要摸上一摸，就可以知道誰是小偷。是小偷者，會手心發黑，不是小偷的，手掌會依舊白潔。
然後從衣兜裏拿出了一個麻布袋和一塊光滑的黑色珠子似的東西，把“珠子”放進了麻布袋裏麵，那書生便讓周圍的人試一試。
有這麽鮮奇的東西可以玩，大家當然要去試一試了。排著隊，試過的人都握起了右手，站在一旁一臉笑意。直到一個大叔把手伸進去後過了一會兒，一伸出手立刻張開手掌大笑著：“哈哈哈，你們看，俺的手是白的，是白的！”
雖然隔著薄牆，但是估計賴頌言就站在房間窗戶的附近，所以慕容非以及冷毅都很清楚地聽到賴頌言道了一句：“笨蛋。”
果然，那書生立刻抓住了大叔的右手，輕輕地咳了一下才淡淡地說道：“咳咳，你就是小偷。”
“不是，俺才不是小偷，俺的手是白的！”那個大叔立刻掙紮地甩開了書生的手大吼著。
書生又咳了幾聲，說道：“諸位不如把手掌都張開來。”
周圍的人都笑了笑，把手掌張開後，那個大叔立刻蒼白了臉，所有試過的人，手掌都是發黑的，隻有他自己的是沒有被弄髒的。
咬了咬牙，大叔一把推倒了書生，潑開人群逃跑了。而那胖丫鬟一邊道謝一邊把書生扶了起來，那書生輕輕地搖了搖頭，便一邊咳著一邊扶著籮筐離開了。
戲看完了，慕容非和冷毅都迴到了座位上，外麵再次傳來了賴頌言以及小傾的談話聲了……
“你看明白了什麽？”
“他竟然在騙人！”聲音充滿了詫異。
慕容非和冷毅聽到那個“答案”，都愣住了。
“噗———”那是噴茶的聲音，然後賴頌言似乎有點哭笑不得地說道，“別告訴我你看了那麽久就看出他是在騙人，我會鄙視你的。”
“……我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也沒指望你能全懂。”沉默了一會兒，估計是在喝茶，“民間的人都很迷信，特別是那些神鬼之說。那個書生就是利用了一點，來一個做賊心虛的計策。”
“做賊心虛？”
“沒錯。那隻不過是一塊名貴的墨硯，不過估計因為太名貴，所以沒有多少人見過，別人也看不出它是什麽，便也認為它是一塊仙石。按那書生說的，做了小偷的人，摸過‘仙石’，手才會變黑。所以沒做小偷的人自然不會怕，就大膽地摸上一摸——”
小傾立刻接口道：“那做過小偷的人害怕自己會被認出來，所以就不敢摸那墨硯，結果便變成了做了小偷的人，手掌反而沒有被弄髒。”
“我的小傾傾果然聰明啊～我真的好崇拜你哦～”
“嘻嘻～”得意地笑了一會兒，聲音忽然變地憂傷，“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人死了之後，都會變成鬼嗎？”
慕容非拿著杯子的手緊了緊，而冷毅卻在靜靜地等著賴頌言的下文。
“所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些事情本來就很難說的清楚，有誰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又沒有人見過。不過，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誰，但是你還是麵對現實吧，與其被虛幻的事情所困，不如活地自在不是嗎？”
“嗯！”
“好了，現在也不早了，再晚點走書齋都要關門了。”
“好。”
房間內，等賴頌言以及小傾都走遠後，慕容非抬首看向冷毅，冷冷地說道：“你什麽時候發現他的？”他的意思是，冷毅是什麽時候，發現了賴頌言的聰慧的。
“第一眼便看出來了。”冷毅淡淡地看向天空，雪白的雲朵慢慢地飄動著，“他的眼神太過懶惰了，雖然不知道為何他眼底會有著如此憂傷的眼神，不過，我很肯定，隻有真正聰慧的人，才會有如此懶惰而又清澈的眼神。”事實證明，賴頌言這個人並不簡單，不僅可以把自己的麻煩一下子就解決了，還大膽到為了自己的娘親去告皇上，告了皇上又能全身而退，救下了小王爺，看出了遊龍劍法的不完整的地方，甚至能夠一眼就看出一件事情將會有什麽發展，並加以分析。這個人的聰慧程度，一定不在自己之下。
“我…必須得到他！”慕容非右手一握緊，杯子便“砰”的一聲破碎了。賴頌言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他的存在，有可能會對自己的“計劃”有很大的影響。
“我今晚便會去找他。”冷毅收迴了視線，看向慕容非淡淡地說道。
“你親自去？”慕容非一愣，難以置信地說道，“這種事讓翟康去就行了。”
“我對他感興趣。”所以，一切有可能接觸到賴頌言的事情，他都要插手，直到找到自己的答案為止。
慕容非想了想便沒有說話，表示默認了。讓冷毅親自去也好，以冷毅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把賴頌言這個少年招到自己的軍隊裏來的。
￡
夜晚，讓小傾自己進到房間裏睡覺，而賴頌言卻穿著男裝在大廳裏看著剛買的棋譜。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現在賴頌言以及小傾都是睡在一張床上的，反正小傾還隻是一個8歲的小孩子而已。
“砰砰”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忽然響起，賴頌言愣了愣，沒反應，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他才知道剛才不是錯覺。慢慢地站起來打開了木門，看到那站在門口一臉溫和笑容的男子時立刻愣住了。
那男子大約隻有17、8歲，一張絕美的樣貌在模糊的燭光的襯托下更顯得俊朗，一雙桃花眼含目傳情，臉上那溫和的笑容更是讓人欲罷不能。
呆了好一會兒，直到注意到男子的眸中慢慢泛起諷刺的情緒的時候，立刻反應過來了，臉紅紅地咳了兩聲才問道：“請問你是誰？為何來這裏？”
“你不請我進去嗎。”雖然是疑問句，但是經由他的口中說出卻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直白來說，就像是一個命令。
賴頌言秀眉微蹙，卻依然保持純淨的笑容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敢讓你進去。”
這倒是意外。男子微微一愣，溫和地笑道：“我叫冷毅。”
誰知賴頌言聽了，秀眉更是緊蹙了起來：“寒王爺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不過我估計他連我是誰都沒認出來。”
冷毅搖了搖頭道：“是我自己對你感興趣。”
賴頌言沉默了一會兒，知道在這裏對幹也是無用，便側過身子讓開了位說道：“進來吧。”
“多謝。”冷毅淡淡地點了點頭，便徑直地走到了桌子上坐了下來。
賴頌言關好了門，走到了桌子前麵倒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放在了冷毅的前麵，這才坐了下來問道：“粗茶，你忍耐一下。好了，說吧，你想問什麽？”
“聽聞你先前是隱村的人。”冷毅淡淡地問道。
“不是聽聞，該是查到了吧。”賴頌言絲毫不留情麵地揭穿了他的話。
冷毅微微一笑，並不惱：“據我所知，非，也就是寒王爺，在四年前曾經失蹤，直到兩年前才被找到。而寒王爺四年前掉落的那個山崖有一條河，河的下流就是你曾經所在的隱村，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嗎？”
賴頌言冷冷一笑：“直接開門見山問我跟寒王爺是什麽關係就好。你既然是寒王爺的好友，你便也該知道，寒王爺的玉佩一直交由我保管，直到十多天前才還給了他。沒錯，四年前，寒王爺順著河流來到了隱村，是我救下了他。不過那時候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了，玉佩是他送予我的。直到兩年後，隱村被強盜入侵，寒王爺雖然打跑了他們，卻也受了重傷。每個大夫都說他不行了，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救活了他，當時他便恢複了所有的記憶，可是相對的，他卻徹底地忘記了那兩年裏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在他離開隱村後的第三天，強盜們不甘心地再次前來，這次，隱村被毀地更嚴重了，我和娘幸存了下來，便到處流浪，來到這個幻城純屬偶然。”
“一個落後的鄉村，也能培養出你這等聰慧之人？”
“聰慧不聰慧跟是不是鄉村的人無關，被生活所逼，想要不聰慧也不行。”賴頌言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
“你既然是非的救命恩人，來到幻城為何不找他？”
賴頌言諷刺一笑：“先不說他不記得我，就算是記得，也無法抵消我對他的恨。”
“你恨他？”這倒是出乎他的預料之外，雖然一直察覺到賴頌言對非有著強烈的敵意，但是萬萬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恨非的，非…幹什麽來了？
“沒錯，我恨他，雖然我知道其實我根本沒有恨他的資格。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賴頌言痛苦地閉上了雙眸，透明的淚珠在他的眼眶便閃爍。
“那為何不入朝為官？就算是為了報複也好。”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一入官門如入戰場，報複之事更是無聊，何必為了這些事情讓自己惹的一身麻煩。”賴頌言擦了擦眼眶便的淚水，搖了搖頭淡淡地迴答道，就算再怎麽恨他，也沒有想過要去報複，因為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才會變成這樣的。
“洪水之事一次比一次嚴重——”
“我不是愛國之人，你跟我說這些無用的。”賴頌言立刻打斷道。
冷毅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若洪水再這樣泛濫下去，建在下流的隱村，有可能真正的毀於一旦了。”雖然賴頌言不是愛國之人，但是他看得出，他是個重感情之人。
果然，賴頌言微微一愣，微蹙起眉頭問道：“為何不修建水庫，把多餘的水先儲存起來，等幹旱之年一到就把水引導出來。”
冷毅也是一愣，若有所思地直視著賴頌言，這個人…一下子就把洪水和幹旱之事都解決了？微微一笑，他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我會向非提這件事的。”
似乎是聽懂了冷毅話中有話，賴頌言猛地站了起來低叫道：“你想用強的嗎？”
冷毅轉過了身，對他揚起了一抹溫和卻沒有絲毫感情可言的笑容，他的雙眸一片冷清，就像一片波瀾不驚的湖麵，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麽：“那你是想我用強的，還是讓我逼著你，直到走到絕路？”他…可是從來都是說到做到。
賴頌言抿了抿嘴唇，不甘心地坐了下來，低下了頭不語，被擺了一道，那個叫冷毅的說了那麽多，也不過是在等自己跳進他的陷阱裏而已。
￡
估計冷毅當晚就已經向慕容非說了賴頌言的事，才華畢露，就算賴頌言再怎麽不想當官，鑒於他的聰慧，皇上也必不可能放他離開。洪水之事得到了解決的方法，皇上龍顏大悅，賞賜了慕容非以及冷毅黃金千兩，同日下午，聖旨頒發了下來，封賴頌言為七品官建州知府，並賞賜了他黃金萬兩，絲綢百匹以及丫鬟銀紅一名。
第三天，賴頌言帶著小傾、銀紅，三人站在城門口，準備前往建州。賴頌言騎著馬，小傾和銀紅坐在馬車內，駕馬的是一個老伯。賴頌言直直地看著前方，暗含憂傷的雙眸是一片迷惘。
身後忽然傳來了馬蹄聲，賴頌言迴頭一看，隻見冷毅和慕容非分別騎著馬停在他的前麵，不同於慕容非的麵無表情，冷毅的臉上，那溫和卻毫無溫度的笑容，仿佛永遠都不會從他臉上脫落。
隔著將近十米的距離，慕容非與賴頌言對視著，然，他們二人都沒有說話。微風吹起了他們的長發，命運的齒輪在他們之間轉動著。過了好一會兒，小傾探出頭來，看到慕容非微微一愣，然後看向賴頌言問道：“喂，走了沒？”
賴頌言麵無表情地轉過了頭，毫不留戀地駕馬前去：“駕！”馬蹄翻起了一層沙塵，那背影仿佛正在與命運做著搏鬥，一直…勇往直前。
而那輛馬車也跟隨在後。
慕容非以及冷毅淡淡地看著那遠去的馬車，眸中一片沉靜。然，當慕容非看到賴頌言麵無表情地轉頭不再看他的時候，心口上…忽然間感到一陣酸痛。
賴頌言…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