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舅舅要在一年後要把你嫁給索泰克王朝左維西爾的第四子,應該是叫...伊莫特克?好吧,聽說他是一個非常英武和聰慧的貴族,年紀輕輕就已經在戰場上屢建功勳,至少要比‘呆瓜’讚德拉克這種要好,你應該慶幸不是這位的父親向舅舅發起了聯姻的請求,吉德林家族在索特克王朝中可是極為顯赫的法皇嫡係家族,如果他們發起了聯姻舅舅更不會拒絕的。”


    “表姐!”


    拉娜直接坐了起來,但還沒直起腰就被對方按住肩膀。


    “別亂動,這很危險,可能會直接把你美麗的皮膚撕扯下來...所有人都稱讚你是王朝中最美麗的公主,許多王子和公子會為了你而發起榮譽決鬥,你要是有什麽損傷我沒法和舅舅姑姑交待。”


    被摁迴液體裏的年輕公主瞪著自己的表姐,想說什麽卻又沒法開口,隻能等著對方將流程走完。


    “我知道你想成為一個科技術士,擺脫被安排的人生,但是拉娜...你和我不一樣,我天生就醜陋,沒有人願意娶我,我也不願意去下嫁給那些粗野武夫,我的父母有很多孩子,也並不需要我去執行什麽政治任務,所以我可以有這樣的選擇...現在是大洗牌的混亂時代,王朝之間要麽聯合,要麽戰爭,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索特克王朝現在是兵強馬壯,連三聖議會都需讓他們三分,當下王朝又與美納克那邊鬧得很僵,我們的法皇,也就是你的叔叔現在很需要來自索泰克的支持,你也需體量舅舅,他畢竟是維西爾,需要為自己的君主和家長排憂解難。”


    拉娜卻隻是沉默,一直到清理結束後,液體緩緩從設備內排出,她默默走出來,用毛巾擦幹自己,隨後披上長袍,一言不發走出去。


    見她這樣,霍特普無奈的搖搖頭,也跟了出去。


    此時拉娜已經坐在了她的書桌前,微微低著頭,當對方走到她身後時,她才低聲說道:


    “表姐,是母親讓你來勸說我的,對麽?”


    霍特普輕輕把手搭在對方的左肩。


    “並不是,因為我的話還沒說完。”


    說著,她的另一隻手變戲法般多出了一個由數塊黑石板嵌合在一起的籌算板,然後輕輕放在桌麵上。


    “如果你真的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大膽走下去,無論這場婚姻是否真的會發生,隻要你自己堅定下去,你的父親,還是你的丈夫,都不會令你改變。”


    “表姐...”


    拉娜握住石板,轉身感動的看向霍特普,對方那略顯醜陋的臉擠出一個笑容,並摸了摸她的腦袋。


    “學術共同體建立之初便有一個口號...我們的生命不屬於任何英雄與君王,隻屬於我們自己與無窮的知識。”


    “嗯!”


    “現在先吃點東西吧,我聽姑姑說昨天你就什麽也沒吃。”


    兩人很快來到寬敞臥室那巨大的陽台外,這裏有一張鎏金的圓桌和兩張包裹著名貴織物的凳子,緊接著房間大門打開,成群結隊的女性仆役走了進來,她們穿著簡單的素色長袍,每一個人手裏都端著一個金屬盤子,裏麵是造型獨特的懼亡者特色食物,每一個都異常精致卻又分量極少,隻夠一小口,還有裝滿飲料的水壺以及水晶杯。


    兩位女性貴族的用餐也十分優雅,她們什麽都隻是吃一小點,隨後是侍女們就將盤子端走,數以百計的侍女意味著數百道珍饈。


    當一個仆從用猩紅色的飲料斟滿她的水晶杯時,拉娜注意到這位侍女左臉一部分已經被病變的海綿狀組織蓋住,這位侍女是陪伴拉娜從小到大的一位,年齡也是所有侍女裏最大的,但實際上應該也不超過三十歲,這讓拉娜不禁打了個哆嗦,盡管她現在正值青春年少,卻已經被暗示死亡終有一日會找上門來。


    在陽台外,一輪旭日正在緩緩升起,在這間位於高聳宏偉的皇家大金字塔的高層的陽台裏,可以俯瞰整個穆佩克塔王朝的首都。


    整座都城以皇家大金字塔為中心呈同心圓狀建造,周圍有五座較小的金字塔,代表了法皇家族的旁係家族,外圍還環繞著一圈用高超技術維持的生態花園,如同是一條寂靜無聲的護城河,在花園旁邊,祖先的墓碑肩並肩地矗立著,就像守護在王座兩旁的石質哨衛命,這些祖先的墓碑異常巨大,體現出懼亡者一族對於死亡的獨特信仰與崇拜。


    而城市中部則是貴族們的領地和豪宅,他們的建築同樣金碧輝煌,但決不允許超過皇家大金字塔,到了城市邊緣就是無可計數的毫不起眼的小土包,懼亡者是一個階級分明壁壘森嚴的社會,貴族對於平民有著絕對的主宰權,法律也隻局限於貴族內部的糾紛。


    兩人一邊用餐,一邊聊天,忽然拉娜輕歎道:


    “現在各王朝的內戰愈演愈烈,三聖議會發起的錯誤戰爭正在把我們所有人都逼入絕境,表姐,你說...我們還有希望嗎。”


    聽到這話,霍特普放下杯子,抬頭看向那猩紅的巨日。


    “我也不知道...那些遠古宿敵太強大了,它們的技術...不可思議,或許這場戰爭確實從一開始就太倉促了。”


    “倉促嗎?我覺得這就是一個錯誤,父親說過,寂靜王承諾的是...永生?不朽的健康之軀?當時我還問父親這是真的嗎,父親沒有迴答,而是讓人端來一盆水放在花園中,然後讓我伸手去把水裏倒映的月亮撈出來,我說,這怎麽可能辦到呢?這是倒影,可望而不可及,父親歎息到,明白這樣道理的人太少了。”


    霍特普聞言,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


    “拉娜,你不想要永恆健康的生命嗎?”


    “想啊...別說永恆,隻要能夠不再被疾病折磨,輕鬆的走完一生我覺得就足夠了,而永恆...聽起來太遠太遠了,遠的不真實,遠的就像一個謊言,表姐,你呢?”


    霍特普那醜陋的臉微微動容,隨後抬起頭,看著天空劃過的那一艘艘新月般的飛行器。


    “並不是每個生命都接受它的角色,永恆正是我們理解範圍之外的事,懼亡者的曆史是一首淒美的詩歌,我們知道所有的結束就是死亡,我們知道我們的親人,朋友和仇敵,以及身處的一切都將以毀滅收場,我們知道悲劇的每一個細節,甚至能聽到那憂傷的曲調在每一塊石頭上奏響,但懼亡者並沒有在悲劇中讓文明走上短壽的道路,我們認真地對待自己的同類雖然他們都會毫無疑問的死去,我們忙碌地度過每一天去建設自己的夢想,雖然一切夢想也都將殘酷的結束,當麵臨命運的選擇時...每個人所想的又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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