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記起來,你們是匠族人,第一次來到天底下吧?”拜倫從背後取下自己的裏拉琴,抱在懷中悠然自得地撥動了幾下琴弦,忽然想起一件事。

    “是!”辛敢當和辛冠軍齊聲答道。

    “嗯,今夜你們不能睡了,就站在我帳外站崗吧。黎明的時候,你們的眼睛一定要向著東方看,一點點適應朝陽升起時的光芒和熱度,否則明天拔營起寨的時候,我怕你們會再次暈眩,或者中暑死亡,明白嗎?”拜倫沉聲道。

    “明白!”二人齊聲應道。

    “嗯。”拜倫滿意地點點頭,輕輕打了個哈欠兒,雙手扶住裏拉琴,輕聲道,“我有些倦了,去裏帳睡一會兒,你們出去吧。”

    “是,殿下辛苦了。”二人齊聲答應,聽教聽話地雙雙走出帳外,在帳門口分別站立。

    此時已經是天河穀的淩晨,星河渡萬籟俱寂,隻有悠悠的夜風吹動著兩人頭頂上的玫瑰旗和不死鳥旗。空中的月亮漸漸朝著西方青色的雲海沉去,東方的星群閃爍出愈發璀璨的星光。辛冠軍看著東方天空中一顆光芒四射的星星,忍不住開口道:“弟,你看那顆星,好亮!就象夜明珠一樣。”

    “那好像是啟明星,我從書上看來的。”辛敢當低聲道。

    “好美啊。老實說,天河穀的人活得太奢侈了,這寶石一般的天空,鑽石一樣的星星,美人一般的月亮,海一樣的雲,還有浮在空中的城市。這些家夥當這些東西都是理所當然的存在。難怪會有赤潮來找他們的麻煩。”辛冠軍咋著嘴說。

    “是啊。人們應該心懷感恩才對。”辛敢當第一次沒有反駁辛冠軍的意見,老實點點頭,“但是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再好的東西,人們也有習以為常的時候,也許惰性才是所有種族最可怕的敵人。”

    “惰性。嗯。喂,弟?你說如果我們也對這一切習以為常,我們還會迴地下城嗎?也許,我們會不再適應地府的生活。”辛冠軍突發奇想。

    “這……”辛敢當被他的這句話引得擔憂起來,“這可不好。如果我們不迴家,爸媽一定會急壞的。而且,不想迴家的我們還是原來的自己嗎?難道天河穀會讓我們產生這麽大的變化?”

    辛冠軍看了他一眼,見他被自己簡單一句話惹得惶惑不堪,不禁升起了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這是他在家裏永遠不會找到的感受,因為父母總是給辛敢當百分之一百的鼓勵,而對他則是百分之一百的打擊。

    “嘿嘿,”辛冠軍準備再戲弄辛敢當一下,“弟,你放心,我肯定是要迴家的。畢竟,我是純粹的匠族人,但是你不是啊。你本來就是天河穀的族人,等到你熟悉了這裏的生活,也許你再也迴不去了。”

    “不,不!我是土生土長的匠族人,我不會背棄我自己的故鄉的。”辛敢當用力搖著頭,掙紮在辛冠軍不詳的話語之中,不能自拔。

    “哦——,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見過天河穀真正的美麗。”辛冠軍繼續逗弄著他,“你還沒見過天河穀的白晝,也許比起夜晚,白天的景象更加美麗呢。想一想,太陽,雲霞,藍天,白雲,書上描繪的景象全部呈現在你的麵前,你會怎樣?”

    “不會的,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這麽說不過是想要戲弄我!”辛敢當不滿地說。

    “嘿嘿,在真正痛苦的抉擇麵前,人才能顯示出真實的自我。弟,你是什麽樣的人,現在可看不出來,隻有天知道。”辛冠軍陰險地笑著,繼續逗他。

    辛敢當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忽然閉上了嘴,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睜得滾圓,朝著東方望去。辛冠軍下意識地轉迴身,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望去。

    在一片湛藍如墨的東方忽然出現了一線深橘紅色的光芒,猶如天國忽然開啟了一道閘門,在那一絲微弱光芒的照明中,隱約可以看宛若柳絮的流雲,還有一抹若有若無的淡藍色天空。這東方日出的景象,有一種讓人屏息靜氣的莊嚴肅穆,辛敢當和辛冠軍雖然心中瞬間充滿了千言萬語,卻不敢張開嘴發出半點聲音,隻是睜圓了眼睛,癡癡地看著東方。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一線深橘紅色的光華仿佛一道華麗的邊紋朝著更深更遠處蔓延開去,一點點將統治天空的夜色驅散,邊紋附近的天空變成了明亮的淡黃色,令人感到心頭升起一股溫暖的激流。漸漸的,淡黃色朝著整個天空蔓延,天地的顏色逐漸顯露出來卻又和執著不退的夜色混雜在一起,在人們的視野中塗抹出光怪陸離的畫麵。最接近東方地平線的一小塊天空化為一片亮白色,而彌漫在天空中的流雲之底也燃起了深橘紅色的火焰。

    辛敢當感到雙眼一陣灼熱的刺痛,鼻子一點點地發酸,似乎有一種混雜著感動,興奮和激情的情感在胸中緩緩升華,讓他忍不住想要流淚,想要歡唿,想要高歌一曲。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羞澀地朝辛冠軍看去。此刻的辛冠軍雙眼已經淌出了渾濁的淚水,整個人仿佛被閃電擊中,癡癡地望著東方,化成了一尊紋絲不動的雕像。辛敢當用手捂住鼻子,感受淚水在臉上滾滾劃過,心中一陣溫暖的愉悅。

    一線深紅色的光芒透過翻滾的雲海射入空中,彌漫在空中的青藍色和橘紅色完全被氣勢磅礴的淡金色光芒取代,那些燃燒著火焰的雲層瞬間化為金碧輝煌的流蘇雲帳,動人心魄地搖曳著。深紅色的日頭從雲層中噴薄而出,在天光雲影之中留戀片刻,猛然一個魚躍,升入青天化為一輪金紅色圓盤,照耀天地。緊接著天地都被金紅色的陽光所籠罩。

    當陽光統治天空大地的時候,辛敢當和辛冠軍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華之中,有如金盔金甲的天兵天將。他們放眼朝著遠處望去,星河渡高高漂浮在滿是林莽的空中,陽光照在無邊無際的森林之上,連天的碧葉反射著晨光,隨風擺動,仿佛是一片閃爍波光的綠色海洋。空中,宿鳥驚飛,滿天翅影,碧空萬裏,白雲如絮,一切都是那麽美侖美奐。

    辛敢當和辛冠軍麵對如此美景,猶如沉浸在最深沉的迷夢裏,陶醉其中,不願醒來。

    忽然間,悠長的號角在星河渡的四野響起,波濤拍岸般的人聲從四麵八方滾滾而來,終於將如癡如醉的辛家兄弟喚醒。

    “弟,這是集結號嗎?”辛冠軍用力揉了揉麵龐,飛快地抹掉了臉上殘留的淚痕。

    “嗯,大概。”辛敢當用手掌洗了洗臉,將臉上的淚水擦幹,忽然開口道,“哥,我想過,我不準備迴地府了。”

    “阿?”辛冠軍大吃一驚。

    “是的。天河穀太美了,我要留在這兒。我會迴地府將爸媽接到這裏來享福。”辛敢當認真地說。

    “嘿,你要記著,我才是他們的親兒子,是供養他們的主力,你不迴地府是你的事兒,別跟我搶爸媽好嗎?”辛冠軍瞪圓了眼睛怒道。

    “但是,你肯定不肯來天河穀的。爸媽跟著你就看不到這樣的美景了。”辛敢當爭辯道。

    “那又怎樣,不到你來管。你就呆在天河穀好了,別迴家。我帶二老有空去看你就是了。”辛冠軍不耐煩地說。

    “哥,你自私。”辛敢當斥責道。

    “你才自私,從小就跟我搶爸媽,我跟你說,這次我決不妥協。”辛冠軍怒道。

    “算了,我們讓爸媽決定。”辛敢當說道。

    “我呸,爸媽當然聽你的,他們最疼你,我已經是弱冠之年,現在是一家之主,可以代爸媽拿主意,你去死吧。”辛冠軍激動地說。

    “你就這麽替爸媽拿主意啊?”辛敢當失笑道。

    就在他們爭吵之時,身後的營帳帳門一挑,玫瑰領主拜倫。雷奈走了出來。

    “領主殿下!”看到他出現,二人同時標槍一般站好,高聲道。

    “怎麽樣?日出的光沒有讓你們暈眩吧?”拜倫問道。

    “沒有,我們感覺很好!”二人齊聲道。

    “很好,你們迴營收拾行李,然後到天鷹玫瑰旗艦上報到。一刻鍾以後,我們就出發了。”拜倫用力一拍辛敢當的肩膀,沉聲道。

    “是!”辛敢當和辛冠軍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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