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再看見任何一個人因為我而死去。”姬辭語言冰冷,帶著斬釘截鐵的口吻,他緩緩地閉上雙眼,“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將重黎斬於我之劍下。” 風在他的身邊停止了唿號,令他的聲音無比清晰,如同寒冰鑄成的利箭一般直直刺入心頭,“保護所有可能被我連累之人,還有就是,我不想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死在這場鬥爭中。” 說著緩緩轉過身,“我再也承受不起,你們當中任何一個的死亡。” 他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黑褐色的血跡無比刺眼地落在青石板上,一點一點,再也無法抹去。 白修看著眼前的姬辭,手中拿著的書直直落到了地上。他的眼神是無法掩飾的震驚,視線從姬辭身上的血跡移到了他懷中抱著的人身上,停頓兩秒後猛地站起了身,失聲道,“宋彎彎……” 他速度極快地繞過書案走到姬辭的麵前,將手放到了宋彎彎的大動脈處,但是又緩慢地收了迴來。 走近才發現,她的頸椎與喉骨已經全然碎裂,胸口有著深可見骨的血窟窿,心髒暴露在外,上麵甚至有著啃噬的痕跡。 他醫科出身,也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死亡。 白修看著姬辭低著頭的模樣,將他沾染著鮮血的黑發輕輕地挪到背後,他想要開口安慰他,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於是隻能沉默著在一邊看著姬辭顫抖地唿吸著,喉結不斷上下移動。他的眼眶非常的紅,像是在強迫自己不要讓眼淚滴落下來。 “表哥……她死了……”良久,姬辭才沙啞地發出了聲音,語調像是從無比逼仄的縫隙間擠出,讓人聽了莫名地心酸無比。他的眼眶裏含著眼淚,像是一個悲傷的孩子,心中痛苦無比,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宣泄。 他就那麽看著白修,嘴唇顫抖著,喉間的嗚咽像是哀鳴。 白修用手臂圈住他的肩膀,“阿辭……”隻兩個字,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他看著宋彎彎明顯是被碾碎的喉部,默默地閉上了雙眼。 他好像還能看見那個要強而倔強的女生,笑容明亮地坐在自己身邊,看見那個已經變得成熟而心性堅韌的她站在舞台上,享受著每一次掌聲,坦然麵對著每一次責罵…… “就算我已經為她報了仇,可是她也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姬辭的抽泣聲消失逐漸的弱了下去,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卻已經繃成了一條細線,隻需要輕輕一碰,便會斷裂開來。 “如果我能夠再想得周全一點,如果不是我自己的疏忽,她根本就不會死……”眼淚順著臉頰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上,聲音帶著悔恨與悲戚,像是在呐喊,“不用死的啊……”他全身都在顫抖地站在那裏,泣不成聲。 最後,白修叫來了私人醫生,在她將宋彎彎全身的血跡都清理幹淨,又幫她換上了整潔的衣服後,兩人一起幫她把身上的傷口縫合。但是胸口和頸部的傷口太大,大部分都已經沒辦法收攏了。 姬辭沉默地站在一邊,穿著滿身是血的衣服,默默地看著泛著金屬光澤的針刺破她的皮膚,一點一點地穿線,收攏。他突然感覺到了從腳底升起的寒意,像是針尖正緩慢卻不間斷地紮著自己的皮膚,一寸一寸蔓延開去。 “我先去九庭了,她,拜托你了。”安靜的房間中突然響起姬辭低沉的聲音,白修對著他點點頭,“你去吧,注意安全。”他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是最後說出的,卻隻有這簡單的幾個字。 姬辭垂下眼,最後看了一眼宋彎彎,才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的腳步緩慢卻堅定,從未有過的堅定。 重新迴到九庭的時候,已經是夜幕低垂,天空中沒有星辰,隻有層層的黑雲滿布,連風都帶著戾氣。 姬辭一身染血的衣服,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階,黯淡的夜色在他的身後蔓延,帶著徹骨的寒意。而無數神獸的目光都注視著他,他們或隱在暗處,或處於庭前。 姬辭沉默地站到他們的中央,嘴角緩緩浮起懾人的笑意,“走吧,跟隨我,斬殺!”他的聲音帶著令人臣服的力量。說著他踏著風浮於半空,極為迅速地朝著拘纓之地掠去,無畏而戰意沸然。 庭中的神獸紛紛扇動翅膀直入雲霄,或是踏雲而行。原本擁擠的九庭逐漸空曠起來,隻留下風中各式的咆哮以及氣流卷起的陣陣唿嘯。 陸吾站在九庭之中,仰頭看著天空中無數跟隨著姬辭朝著拘纓之地行去的黑影,瞬間變成了巨大的開明獸,它的皮毛像是已經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開明獸頭顱垂下,前肢微彎,“主上,屬下必待您凱旋而歸。” 之後,九庭防護大陣緩緩開啟,一個巨大的古纂體“辭”字在九庭的上空一閃而逝,整個九庭都被封閉在了結界之中。 姬辭轉身看著跟在身後的眾神獸,雙手結印,之後每一個神獸的腳下都出現了一個淡藍色的圓形法陣,“隱身法陣。”說完便轉身繼續趕路。 天幕之中,無數暗色的星辰一一劃過天際,悄無聲息,隻有疾風帶起的煞氣宣告著,大戰將始。 突然,形如疾風的姬辭直接停了下來,抬手便是一個巨大的結界,將方圓千裏的夜空都隔離開來。 看著不斷襲來的兇獸妖魔,姬辭長劍破風,劍光映出了他沉著的眉眼。果然重黎是不可能讓他如此順遂便到達拘纓之地的。 姬辭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寂滅,劍光所過之處,無數的妖魔化為了灰燼,他的唇角甚至還掛著空洞的笑意,偶爾有劍氣將額前的長發蕩開,還能看見漆黑的眸子,映照著不斷湮滅的邪魔,卻毫無情緒。 他身後的眾神獸大都自上古而來,久未動手,此時都有些激動。一邊將身前的妖魔撕裂,餘光注意著姬辭的情況,不一會兒也隻能在心裏讚歎,此時的姬辭,有著比首代祀靈師更加快的劍招,也有著比姬無央更加冰冷的雙眸。 他與重黎之戰,必是勝負難分。 更多的妖魔自八方襲來,它們大多修為不高,但是數量卻極為龐大,女魃十分不屑地看了一眼周圍的妖獸,“重黎手下的都跑光了嗎?竟然派出了此等貨色!”話音未落,黑紗席卷,無數黑影化作了粉塵。 姬辭長劍揮舞便清空了一片,他站在妖獸群的中央,“寂滅,這樣打下去,似乎很費勁。”像是喃喃自語一般。說完將寂滅舉起,“直接毀了它們吧,我實在是沒有了耐心。” 說完,他手中的寂滅便一分為百,形成了一個圓將姬辭圍在了半空,隨後隻聽寂滅的一聲長嘯,所有的劍影向著八方襲去。 漆黑的夜色中,無數軀體被撕裂的聲音傳來,此起彼伏,像是冰冷蝕骨的樂章。 此時,姬辭的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法陣,所有妖魔被寂滅刺中後,都被這個法陣所吸收,再無蹤影。英招看著姬辭法陣中流動的銘文與其隱隱散發著的靈力,靜靜地與站在一邊的女魃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的眼裏看見了震驚與不解。 姬辭絕不是單單繼承了姬無央的力量那麽簡單,這樣強大到另辟一個空間,容納所有的妖獸之後再直接毀滅的法陣,絕對不是輕易就能夠支撐起來的。不,至少,他如今的力量早已超越了姬無央。 真的,難以置信。 踏著無數妖魔的屍身,姬辭帶領著眾神獸到了拘纓之地的邊緣。這裏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麵鋪滿了紅色的砂礫,遠遠看去像是有火在燃燒。 而拘纓之地的中央,有著一塊巨大的石碑,屹立萬年而不倒,卻沒有誰能夠判斷出上麵的字符是什麽意思。 姬辭剛進入拘纓之地,突然就感覺到手中的寂滅劇烈搖晃起來。微微鬆開手,就看見寂滅騰空而起,直直地向著中央屹立的石碑而去。 “主上……”鳧傒有些擔心地看著姬辭,就看見他抬手做了一個手勢,鳧傒住了口,默默站到了他的身後。 寂滅靠在了石碑的尖端,它輕輕晃動著劍身,像是在對著石碑訴說著什麽。姬辭看著寂滅的模樣,心中莫名地湧起了一種歎息與喜悅的心情,不知從何而來。 良久,寂滅才戀戀不舍地從石碑的方向飛迴姬辭的手中,情緒有些低落一般。 “寂滅,是想起了從前嗎?”姬辭用手指輕輕撫著劍身,語氣平和地問道。寂滅在姬辭的手心蹭了蹭,卻再沒了動靜。 就在這時,一隻全身都有著烈焰在燃燒的巨獸突然出現,它的一對犄角通紅,像是烙鐵一般,而腳下亦是踏著火焰。陣陣熱氣直直撲來,讓人覺得空氣都燃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