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得海解釋的時候,浮山參謀處的縝密和紮實的作風也顯示了出來。


    在丁宏亮等赴遼東細作的努力下,沿廣寧到義州,再到沈陽和遼陽,複州蓋州金州南關,最後是旅順,整個遼南的地圖都是被成功的繪製了出來。


    當看到覺華島到旅順,再到皮島那綿延不絕的島嶼群時,鄭彩與鄭芝豹這叔侄倆都是互相使著眼色,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之色。


    行船海上,最難的就是定位,當時的遠洋航行風險極大,從倫敦出發三艘船,曆時三年重新迴到港口最多還隻有兩艘,三成的損失率是絕對有的,並且是無法避免。


    一直到蒸汽輪船和蘇伊士運河的出現,縮短了航程和增加了動力,遠洋航行才不再是死亡率極高的畏途。[


    在此時的南中國海,鄭家肯定掌握了相當的海圖和航線,但無論如何,也是比不過眼前浮山海圖這樣的紮實與詳細。


    鄭家以往就是對北部海域了解不多,受製於種種因素,雖有北上想法,一直難定決心。


    其實也是鄭芝龍的胸襟格局的原故,在黃龍搗騰搞跨了最後的大明北方水師之後的幾年間也是鄭家飛速發展的時候,控製渤海和黃海絕非難事,但鄭芝龍滿足於在南中國海日進鬥金,不想再北上折騰了,此時鄭彩與鄭芝豹看到海圖之後,兩人竟是突然都有極度後悔的感覺。


    如果鄭家早下決心北上,占據那些海島……現在又何必同人談什麽合作?


    隻是一起這種心思之後,再看張守仁的神色時,鄭氏諸人又是趕緊將這種不合時宜的想法按了下去。


    眼前這位,已經不再是幾年前那個剛剛冒起的小小遊擊,現在已經是擁兵數萬,鎮守一方,無論是實力還是名位都在鄭芝龍之上的一方豪強了,此時再來打什麽主意就太蠢了。


    浮山這邊有計劃有行動,自是取信了鄭家這一邊,鄭彩抱拳道:“太保大人看來真是下了決心,光是看這海圖,恐怕就要花不小的人力和財力了。”


    “這是自然。”張守仁點頭道:“所費花功夫當真不小。”


    “太保胸襟格局,非常人能比。”鄭芝豹也是恭維道:“複遼之功一定是太保的,將來太保必能封國公!”


    張守仁哈哈大笑,答道:“托鄭兄弟吉言了,本朝上次封國公還是永樂年間的事了,不過現下大局比永樂年間還不堪,沒準真會有頂國公帽子落在我頭上,誰曰不然?”


    鄭氏叔侄此來也是有打聽大局的任務,聽著張守仁這話,叔侄兩人使了個眼色,便由口齒更靈便的鄭彩接話,打聽起天下大局來。


    “鬆山之役朝廷必敗!”張守仁也不隱瞞什麽,沉聲道:“朝廷集十餘萬兵,八鎮總兵,營兵最多十三四萬,以本朝一萬兵吃四千空額來算,正兵最多十萬,八鎮總兵的正兵營和家丁加上一總督一巡撫的督標撫標,精兵不會超過四萬人!這麽點兵,皇上卻以為是雄兵十餘萬,一心隻想速戰速勝,朝中兵部多不知兵者,偏喜歡多方掣肘,洪承疇當然知兵,不過上受製於皇帝,中受製於同僚,下受製於諸多的驕兵悍將,焉有不敗之理?從大明這一邊來說,局麵就是如此,東虜那邊,卻是視錦州之戰為舉國之戰,我們的細作已經有情報傳來,東虜全麵動員,最少有十六萬正兵和餘丁奔赴戰場,其中披甲兵在十萬以上,兩相對比,我大明軍戰力不如人,兵力亦不如人,又不如人上下一心,對已對敵,無有一利,這樣看來,豈有獲勝的道理?”


    眼前已經是交五月,現在舉國上下,最熱的話題就是援助錦州之役。


    從十二年開始,皇太極派多爾袞和豪格叔侄圍錦州,後來因為包圍不利,免了自己兒子和兄弟的親王,降為郡王,然後派鄭親王濟爾哈郎前往主持,清軍挖壕的功夫十分了得,在錦州四周挖了幾十裏周長的長壘出來。


    這是十二年下半年的事了,當時明廷朝議出來,就是決定援助錦州。


    關鍵是錦州是撐在大淩河與小淩河的一個點,當年丟掉了義州和廣寧,使得東虜能順利越過遼西保壘群,由蒙古草原進軍關內。


    崇禎二年之後,朝廷決定修大淩河堡,大淩河堡在錦州西三十裏,此堡若成,扼控上遊,虜騎若要入關,要麽破堡而入,要麽就得多繞道百裏,對一支大軍來說,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以皇太極的英明決斷當然不會容忍大淩軍堡建成,不僅不允,還出動四五萬人,將祖大壽何可綱等遼鎮兵馬圍在半完工的大淩城堡之內,圍城之餘,再複打援,將張春等人率領的援兵殲滅了幾萬人,最後全殲堡中的明軍。


    這是一次慘重的教訓,但明廷是記吃不記打的,象錦州這樣的城市當然十分重要,但如果外無必救之兵,又何談有必守的城池呢?[


    屯田再多,城再堅險,清軍隻消圍城就可以了,而明廷為了一個孤懸在外的城池,動員了自己最後的全部九邊精銳,孤擲一注,事前不估算清軍戰力,對自己一方的將領實力和士氣也全無了解,舉朝上下,昏昏然不明所以……用張守仁的話說,就是他娘的一群不知死的鬼!


    錦州之圍解不成,朝廷丟了十來萬精兵,東虜越發勢大,河南一帶有數百萬的饑民,天下大局如此不堪,倒真的是來此之前想不到的事。


    當時明朝大國的架子猶存,整個南方還算太平,以鄭家人的見識是絕對想象不到,明朝距離覆亡也沒有多久的時間了。


    “替我寄語一官老兄,此是大有為之世,亦是大有為之時。福建中左所隻是一隅之地,此時可以想辦法往內陸展布了!”


    鄭芝豹還未如何,鄭彩已經是兜頭一揖,讚道:“能聞太保一席話,勝彩讀十年書。古人做此語時彩以為是誇張失實之語,今晚之後,再不複懷疑了。”


    “嗬嗬,你們下去之後,再多想想,迴福建後,看看怎麽說。”


    張守仁這麽一說,算是第一次會麵結束了,當下鄭氏叔侄二人先行站起,告辭出去。


    “太保,和他們說半天錦州和河南的事做什麽?”


    這一次參加會晤的人並不多,最少常跟著張守仁的那些隨員都不在場,隻有一個書記官和胡得海馬洪俊等人在。


    馬洪俊聽的兩眼發直,待客人走後,自是忍不住發問。


    “豬腦子,想不通的話,晚上墊高枕頭,仔細想想。”


    對這個老部下,張守仁也不客氣,訓斥一番之後,便即到自己的客房中休息去了。


    奔波連日,加上搞定了陳家的事,心裏放下一塊大石頭,他自然是困倦的很,估計一挨枕頭就著。


    “別看我,我也不懂。”看到馬洪俊探詢的眼神,胡得海也唯有苦笑著道:“趕明兒找參謀處的人問問吧,那兒我有熟人。”


    ……


    第二天天一亮,張守仁起身後,隨員們和水師上的人,加上鄭氏叔侄一起,一行過百人,浩浩蕩蕩的往登州水關而去。


    經過一再的整修之後,登州水關已經完全恢複舊觀,並且比較往日猶有勝出。


    從牌樓上看運去,艦船張帆來往不絕,倉儲碼頭上到處都是忙碌著的人群,比起浮山碼頭那邊南貨多的情形來說,這裏是以海對麵的北貨為多,明顯可以看到,不少六百到八百料的大型商船自海對麵揚帆而至,駛入港口之後,立刻就有無數身形健碩的壯漢迎上前去,先卸下一包包的貨物,然後是一箱箱的金銀,由小車從海邊推著,一路推到庫房之中。


    這般的景像,就算是從中左所這樣的地方過來,看到了也是深有震撼之感。


    “老八,你說說看,太保昨兒晚上和我們說的那些,加上今天叫我們看到的這些場景,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四叔想不明白?”


    “想是想了一些,恐怕沒有你年輕見的明白啊。”[


    “既然四叔這麽說,侄兒就鬥膽了……太保昨日所說,無非是告訴我們天下行將大亂,今日所見,無非是證實了他將著力於北方,不會南下與我鄭家爭利。”


    “竟是如此?”鄭芝豹隻是想到了一點點,沒想到鄭彩卻是想的十分深遠,明白。


    “是啊,四叔。”鄭彩由衷道:“太保是人傑啊。誘我們鄭家上岸,趁早布局於陸上,又叫我們看到眼前情形,放心他不會在短期內南下,這樣自然而然的,我們會滿足他所提的要求……畢竟現在是合則兩利,分則兩敗的局麵……不論如何,侄兒是服了。”


    “太保這樣的手腕,我怕他將來遲早會南下啊……”看著眼前情形,鄭芝豹卻是有點驚惶畏懼的感覺。


    “到時候我鄭家最少也占據了福建,沒準兩廣也在手,加上我們水師的實力,太保再厲害,也是要靠背後的實力,不然的話,他現在何必這樣費盡心思?”鄭彩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傲氣盡顯,無論如何,北上之行開啟了他的眼界,大變局的帷幕在這裏徐徐打開,無論如何,一個年輕人會直麵挑戰,深入時代之中,而不會選擇畏懼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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