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容說完這句話就收住了,沒打算和季又童說明全部。她也沒繼續問,誰都有秘密,就像她,不也是隱瞞著要讓季家付出代價嗎?


    在顧清溪病好之前的這些日子,還以為錢金雅每日會來探望的,她卻很少過來,來了也是一臉痛心地盯著清溪看,待的時間不長,半個時辰就會急匆匆離去。


    “現在開始,隻能乖乖地按時吃飯。”季又童端藥喂他,清溪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就是身子還很虛弱。


    顧清溪捏著鼻子,“藥太臭,不喝。”


    “不喝也得喝。”


    “除非……”顧清溪努力讓自己坐起來,湊近她說,“姐姐讓我親一下。”


    “……”他怎麽還記得?她無奈道,“好吧。”


    顧清溪湊過去,吧唧親一下臉,甜蜜蜜地端起藥喝完,伸舌頭哭道:“太苦了,姐姐你得再給我親一下。”


    “不要得寸進尺啊。”季又童讓他睡下去,幫他蓋好被子。清溪嘀咕一陣,藥性上來就犯困了。


    季又童走出去,顧清容站在外邊,天已全黑,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她道:“清溪沒什麽大礙,你不用擔心。”


    顧清容點頭,“謝大嫂。”


    “謝什麽?清溪變成這樣我也有責任,倒是我要謝你當時為我開脫。”季又童看著他,突然覺得她可以不像在其他世界一樣向他求助,如今她終於能說出責任二字了。


    顧清容隻是淺淺地笑著,什麽都未說。


    兩人就這樣站著,季又童想著,她不再是隻會在夙言懷裏撒嬌鬧情緒,不用靠何曦養活她,不是處處要江駱澤幫助,不需要李胤的保護,不用趙熠的關懷……她可以坦然地麵對夙言,麵對他們這樣的關係,即使……夙言是蘇言,結婚了又能如何?


    在顧清容眼中,身前的季又童好像又成了撐著傘的少女,怪異的裝扮,站在一條寬敞的道路對麵望著他……


    “不好啦!”嬤嬤衝進來,麵色蒼白道,“出事了出事了!”


    “什麽事?”顧清容先反應過來。


    “二爺……他和……”嬤嬤已經語無倫次,“大少爺呢?”


    季又童道:“睡下了。”


    “那不要吵醒他了,太太,三少爺,你們隨我來。”


    三人急匆匆趕到前廳,前方坐著的顧敏和錢金雅麵色鐵青,右邊的二太太同樣緊繃著臉,施婷坐在左邊,帶著一股笑意。而大廳中間,顧亮跪著,整張臉都是驚恐。


    還未等他們問出口,錢金雅道:“你們來了,先坐下。”


    “爹,出什麽事了?”顧清容問。


    “什麽事?家醜的事!”顧敏氣地將茶杯摔在地上,怒氣衝衝,“全家都在,你好好解釋解釋!”


    “誤會,真的是誤會……”顧亮咽咽口水,“我沒想到會是她……”


    “你還想是誰?”


    顧亮抬眼往季又童方向瞧去,小聲說:“是季又童留了信在我房中,我才……夜裏黑,我沒看清,她們姐妹長的又像……”


    季又童覺得莫名其妙,“叔父,你可要講清楚,我何時給你留過信?”


    顧亮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遞上去,顧敏接過看完氣的渾身發抖。錢金雅忙奪過來逐字看去,崩潰道:“你還有沒有一點羞恥?”


    眾人紛紛圍上去一看,隻見上麵寫著說,她嫁給顧清溪後日夜覺得寂寞,非常渴望男人,讓顧亮今晚去後院等她。署名是季又童。


    顧清容淡淡道:“顧家竟出了這種人?”


    施婷捂嘴笑,“是啊,真沒想到,還以為大嫂你是真心待大哥的,沒想到……”


    “我是說,竟然出了偽造書信的人,要是揪出來,該被重罰!”顧清容麵色變得冰冷,“這封信,可是栽贓嫁禍害人的東西!”


    “胡說什麽呢?”施婷迴身坐下,底氣不足道,“不是她,還有誰?”


    季又童沒有慌亂,拿著信道:“清容,能否念一遍我聽聽?”


    “念?這種羞恥的東西還要念出來?”二太太冷冷笑著。


    “要陷害我的人也不見得聰明,奶奶和爹一直不喜歡我,從沒送我上過學堂。”季又童看著大家,一字一句說,“所以,我不識字。”


    施婷心一沉,為了不讓自己慌亂,她道:“誰會相信?”


    “我說大家當然不會相信,但你們可以去問之前季家的人,也可去問又鈴。”她環顧四周,“又鈴為何不在?”


    “她……”顧敏不好說出來,看向錢金雅。


    錢金雅道:“你隨我過來,男人就不要跟著來了。”


    路上錢金雅大概和她說了經過,一個時辰前,顧亮忽然滿手血地跑來唿救命,丫頭聽到了就去瞧,發現後院柴房裏躺著季又鈴,下身都是血,急忙叫人來幫忙。清連已經找了大夫,大夫說孩子沒了,而且受了驚嚇和毆打,日後再懷上恐怕有困難。


    顧亮否認對季又鈴做出不苟之事,隻說當時天黑看不清,怕她喊叫就對她打了幾下,沒想到她就暈過去了,摸到下身才覺得不對勁……接著,就是大廳她所看到的一切。顧亮拿出來的信錢金雅也描述一遍,看季又童的表情漸漸變得吃驚,好像真的不識字般。


    季又鈴躺在床上很虛弱,還在昏睡當中,顧清連麵色也不好,他現在內心很糾結,季又鈴是他心愛之人,卻被自己叔叔……他趕到時季又鈴衣衫不整,就算叔叔說沒做過,可他……


    “又鈴這兒有沒有字條之類的東西?”季又童問道,她大概能猜到是誰做的。


    顧清連還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沒反應過來,“為何這樣問?”


    錢金雅一想,也道:“快找找,又鈴不會無緣無故出門去。”


    三人在屋中找了一圈,總算在枕頭下邊找到一封信,錢金雅念了一遍,大致是要季又鈴去後院,有重要事情相告,署名是顧清連。


    “我沒寫過,今日我一直在茶園,晚上迴來後就是在娘親那邊,打算過來就聽到丫頭唿救。”顧清連奪過信仔細瞧著,“雖像我的字跡,但絕不是我寫的。”


    季又童道:“我自到顧宅來,從未見過清連寫字的。”


    錢金雅不笨,能想到是誰,她歎口氣道:“隻可惜沒有證據啊。”


    顧清連臉色煞白,“您不會指的是……”


    錢金雅點點頭,“單憑兩封信件,很難判定是不是她偽造的,我和你爹沒辦法站在又鈴這邊給她討迴公道,清連,希望你能諒解。”


    顧清連道:“我要休了她!”


    “別衝動,去找你爹商量一下。”錢金雅想了想,“而且,為何她會知道你今晚不在?”


    “難道娘也……”


    “我隻是猜測,她要確保你不在,才能將信送過來,是不是?”錢金雅頓了一下,又問,“對了,溪兒六歲那年那場大病你還記得嗎?”


    顧清連還沒從氣憤中緩過來,簡短道:“記不大清了。”


    “溪兒六歲,你四歲,容兒才剛出生。”


    “我沒什麽映像了,隻記得娘對我異常嚴格,樣樣要做到最好,記憶最深的,也隻有娘逼著我背詩經。”


    看錢金雅失望的表情,她對顧清溪病傻的事情還是在意的,她懷疑的對象應該就是二太太。


    ……


    顧清連本要休了施婷,卻被二太太阻攔,非得問他一個理由。礙於他沒證據,說不出所以然來,二太太堅持不讓他休妻。


    施婷哭的梨花帶雨,“怎麽,你還覺得是我做的不成?”


    “不是你,還會有誰?”


    施婷起身指著他道:“好啊,我小產的時候你幫我說過什麽話了?現在沒證據就把髒水都潑到我身上,顧清連,你有沒有良心?”


    二太太也訓他,“早讓你不要娶什麽戲子女兒迴來,你偏不聽,如今倒好,把家都搞成什麽樣了。”


    顧清連心中有怒火,別人口中他聽話孝順,也都是被二太太壓的,又想到可能是二太太和施婷聯手做的這件事,怒火全部爆發出來,“你不就是想讓我繼承家業嗎?娶施婷,每日去茶園,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你還怕三弟來搶,你是不是還要對三弟做什麽才放心?”


    “啪!”二太太揮手一個巴掌落在他臉上。


    顧敏生氣道:“清連,說什麽胡話?”


    顧清連也顧不上其他了,“顧家財產你是勢在必得,你說過幸好大哥是傻子,三弟沉迷酒色,整個家才是我的。如今三弟改了性,你整日擔驚受怕,你真的會什麽都不做嗎?”為了施家相助,連自己孫兒都能害,還有什麽幹不出來的?


    錢金雅突然激動問道:“我兒子,溪兒,是不是你害的?”


    二太太冷不丁地被問這個問題,渾身一個顫抖,“大家都知道你兒子是病傻的,跟我有什麽幹係?”


    “你剛剛在心虛,是不是?”錢金雅瘋了般撲上去,“是你害的溪兒成這樣,你害了他!”


    “夠了!”顧敏砸了第二個茶杯,“你們還嫌鬧的不夠嗎?”


    錢金雅哭道:“老爺,他害了溪兒啊!”


    顧敏紅著雙眼,質問道:“是不是你做的?”


    二太太顯然也嚇著了,但沒鬆口,“不是我。”


    “爹,大娘,事情過去那麽多年了,你們這樣問如何問的出?”顧清容很自然地問,“當年的丫頭呢?誰給大哥熬藥的?”


    錢金雅一愣,“伺候溪兒的丫頭?我記得沒錯的話,她隻來做一年就請辭了……”她和顧敏麵麵相覷,忽然指著二太太大哭道,“那丫頭是你的人啊!”


    顧敏厲聲道:“去查那個丫頭的下落,無論如何將她帶迴來!”


    二太太這迴傻了,語無倫次道:“錢金雅,你以為你多清白?容兒的母親根本不是難產,而是你要害容兒給她下藥,不然她根本不會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顧敏整個人怔住了,“秀娘她……”


    “哈哈,”二太太笑起來,“你妒忌老爺寵愛秀娘,妒忌她年輕美貌,害怕自己的長子繼承不了家業,就痛下殺手,可惜容兒還是被生下來了。”


    錢金雅已經止住哭泣,“老爺,你別她胡說八道。”


    “我怎麽胡說八道了?我承認,溪兒是我害的,當時你因為害了秀娘,一心撲在秀娘的事情上,不然我做的手腳你怎麽可能會看不出?”


    顧敏覺得頭疼,捂著額頭微微顫顫地,卻無人扶他。爭吵聲越來越重,視線不斷模糊,最終暈厥過去。


    季又童已經驚地說不出話來,跪在地上的顧亮不敢坑一聲,顧清連早早把休施婷的事情拋之腦後,傻傻地看著他們。隻有顧清容,在顧敏暈過去的一刻,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


    “你都知道這些,是不是?”季又童問他,喉嚨有些嘶啞。


    “我知道大娘害了我娘,也知道二娘害了大哥,我怕她們什麽時候也害死我,隻能整日沉迷於酒色當中,讓她們覺得我構不成威脅。”顧清容平靜地說著,多年積壓他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娘親也可以安心地走了。


    一夜之間,整個顧宅物是人非。施婷考慮兩天之後,主動提出讓顧清連休了她。她知道,顧清連當一家之主已經不可能,他心中也無她,不如早點走。


    顧敏生了大病,一直躺在床上。顧清連整日照料季又鈴,但她很抑鬱,不願開口說話,說的話也大都是胡話,大夫很婉轉地說她精神上有些問題。錢金雅和二太太變成死對頭,一見麵就要爭吵一番。


    隻有顧清溪,他過的無憂無慮,每天除了玩兒就是吃,一點心事都沒有。偶爾會奇怪為何爹病了,娘親脾氣總不好,嬤嬤哄著他說,家裏事情忙,大家才心情不好,忙過去了,就都會好的。


    顧清溪似懂非懂地看季又童,得到後者的點頭肯定之後,又將煩惱拋之腦後。


    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又有個消息傳來,二姨太帶著季安順迴來了。季鑫全和三姨太忙去找他們要賣房子的錢,沒想到四人見麵,都已認不出對方。季鑫全和三姨太已是普通百姓,季又鈴出事後沒有收入,隻能做苦力賺錢。而二姨太和季安順更慘,季安順還瘦的跟竹竿兒似的。


    原來,二姨太帶著季安順逃走後,人太高調,四處露財,不是被偷就是被搶,兩人一路邊走邊乞討,走了一個多月才走迴到這裏。


    對於二姨太的認罪,季鑫全不想再原諒她,要不是她,一家人也不至於淪落街頭。


    ……


    已是深秋的天氣,風吹的很涼爽。清溪在睡午覺,望向窗外,顧清容站在外邊,雙手背在身後,目光堅定,從前的痞相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季又童相信,顧家交給他不會有問題。


    他們還會見麵嗎?季又童淡淡地笑著,會的,她相信。


    她走出門去,對他說:“我娘和清溪拜托你照顧了。”她沒直說自己會離開的話,因為沒辦法解釋自己要去哪裏,但這些事情總要交代的。


    顧清容沒有如季又童所想露出疑惑的表情,而是伸手拍拍他的腦袋,輕笑道:“小丫頭長大了。”


    季又童詫異道:“你……”最終,她沒有說出口。


    【番外】


    “三弟,姐姐去哪兒了?為什麽還不迴來?”顧清溪撐著腦袋,他沒有做錯什麽事情啊,姐姐為什麽突然就消失了?


    顧清容還在對賬本,隨口道:“不久的將來,還會見到的。”


    顧清溪跑到他跟前,眼睛閃著光芒,“不久是多久?明天還是後天?”


    “不是明天,也不是後天,”顧清容抬眼看他,“大哥想她了?”


    “嗯,想要姐姐陪我玩兒,給我講故事,還要拉著我的手睡在我邊上。”


    “嬤嬤沒告訴你嗎?我新找了兩個姐姐來陪你玩兒。”


    “真的嗎?我要去找嬤嬤。”顧清溪眼裏的光芒更盛,跑到門口又迴頭說,“姐姐迴來了一定要告訴我。”


    顧清容苦笑,或許他們所有人,都不如這個傻子過的好。他嘴角彎起,拿出一個雕刻成型的木偶,上邊的臉被清晰地雕刻出來,是一個女人的模樣,木偶的腳上,是一雙雨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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