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到昨天林月梅對金珠說的話,金珠猜想林月梅是故意鼓動金珠去找媽媽和認李家這門親戚,因為這樣一來勢必會激怒周水仙,然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周水仙讓出來接管金珠幾個。


    可這麽一想,金珠又覺得不對,周水仙一個人在家裏守著那麽大的房子還能喂不少雞鴨鵝呢,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林月梅能舍棄了?


    還有,周水仙跟金珠幾個積怨這麽深,林月梅也不是不清楚,周水仙也不會願意跟金珠幾個生活在一起的。


    金珠想了半天,估計林月梅的意思是想把周水仙留在村子裏幫他們看家種菜喂雞等,對外還能跟別人說是留在家裏幫忙照顧金珠幾個。


    還有一點,孫小燕做了手術,也忙著要小孩。如果孫小燕有了,林月梅正好把周水仙騰出來照顧孫小燕,這樣一來,周水仙過渡到楊大山這邊就有了更正當的理由了。


    可是金珠還有一點沒明白,她記得以前林月梅曾經說過等金杏念初中時再去縣城買房,可金杏今年才念五年級,還有一年多時間呢,她怎麽把計劃提前了?


    據金珠了解,他們這些在南邊打工的一般一年能掙到三四萬塊錢,兩人就是七八萬塊錢,在這小小的縣城做什麽能掙到這麽多錢?總不能坐吃山空吧?


    正疑惑時,旁邊另一個婦人問:“月梅啊,你這留下來生娃,你家大力也不走了,你能舍得一年那好幾萬塊錢?”


    原來是這樣。


    金珠聽了這話偷偷瞄了一眼林月梅的肚子,可能是月份沒到。她看不出什麽來,不過卻見林月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舍不得又能怎麽辦?我這裏有了,家裏的活都不能做,總不能什麽都指著金杏她婆吧?再說了,我家金杏和金寶也夠可憐的,一年跟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就半個多月,哪個當媽的不想自己的孩子?”林月梅說完抿著嘴一笑。倒是沒看金珠。


    這話觸動了剛才說話那婦人。她瞅了金珠一眼,歎口氣,說:“可不是這話。哪個當媽的能舍得丟下自己的孩子?金珠,你媽媽還沒來看過你們嗎?我聽說她嫁的地方也不遠,就在她娘家,你們沒去你外婆家找找看看?”


    “不去了。知道她過得好就行了。”金珠淡淡一笑。


    “說起來,我們金珠才可憐。這麽點大的娃,又是當爹又是當媽的,硬是把幾個弟弟妹妹拉扯大了,聽說你們家喂了不少雞鴨鵝。這一年指著這個也進了幾千塊錢吧?”


    “何止呢?我聽說金珠一夏天光做衣服賣也能掙三兩千塊錢呢,還有,人家金珠可是拿了好幾個什麽獎的。都有獎金的,還有稿費什麽的。這娃呀,我看比他爸他媽都強。”


    林月梅一聽做衣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春天那會金杏曾經哭著給她打電話,說是想要金珠做一套什麽學生裝的裙子,金珠咬著牙要七十塊錢一套,周水仙不肯掏,大吵了一架。


    想到這,林月梅掃了金珠一眼,金珠身上穿的是一件她自己做的花布棉襖,這種棉襖貼身暖和,唯一的缺點是髒了不好洗,要穿罩衣,可是一穿罩衣又顯得十分臃腫,所以金珠一般都穿著圍裙和套袖。


    林月梅對這花棉襖不敢興趣,現在除了那些年紀大的老人,年輕人還有誰願意穿這種棉襖?


    越過金珠,林月梅看向了岸邊的金牛,金牛身上穿了件天藍色的燈芯絨帶帽衫,衣服前襟口袋上有一對白色的小兔子,從帽子上看這衣服還是帶抓絨的。


    這麽一件外套怎麽也要賣五六十塊錢一件,如果做工再精細些,興許就要七八十甚至上百塊錢了。


    看來,金珠還真有幾分本事,竟然能把童裝做得跟外麵城裏人穿的差不多了。


    她正為以後不知該做點什麽生意掙錢呢,看到這件衣服,她倒是有一個模糊的想法。隻是,她對金珠的能力還不太了解,不敢輕易下決定。


    “金珠,來,二嬸洗完了,二嬸幫幫你吧。”林月梅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對金珠說。


    “別,二嬸身子重,我送二嬸上去吧,千萬別磕了碰了。”金珠說完先接過林月梅的盆送到岸上交給金杏,然後再扶著她跨過青石板。


    見她小心翼翼地上台階,金珠這才看出她是真的懷了孩子,隻是沒想到,這林月梅有了身孕還會自己來洗床單。


    看來,什麽時候這窮人跟富人都是沒法比的,她記得以前府裏的那些夫人、少夫人、姨娘們有了身孕,都恨不得連床都不下,吃飯都要人送到嘴邊,可金珠見過村子裏好幾個大腹便便的女人們在外麵勞作,不說別人,李小蓮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想到這,金珠不由得有些黯然。論理,昨天金珠幾個去了一趟河東寨,就算李家人不告訴李小蓮金珠幾個上門了,可田新星應該會說的吧?她是認識黎想的,且黎想又專門打聽李小蓮的事情,還特地言明了他和李小蓮的前夫是一個村子裏的,李小蓮還能不清楚是金珠幾個找去了?


    可是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李小蓮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不說來看望金珠幾個,起碼電話是可以打一個的吧?村委會的電話一直有人看著的。


    看來,李小蓮確實是沒有一丁點想認金珠幾個的意思了。


    金珠鬱鬱地迴到家裏,見黎想又來了,戴著一頂報紙疊的高帽正幫著掃房頂的灰塵呢。


    “你不是說下午來嗎?”金珠有些納悶,她知道今天這個日子,家家都是要掃塵的。


    “家裏來客人了,外婆說下午再打掃。”


    “客人?你不用陪著?”


    “不是外人,是我姨外婆。”黎想的眼神有些閃爍。


    其實,他本想留下來聽聽兩位老人說些什麽。可每次姨外婆一來,麻婆總會打發黎想出去,他沒處可去,順腳就到了金珠家。


    “阿想哥,不用掃了,你陪我姐去樓上曬床單吧。”金楊見兩人光顧著說話,提醒了一句。


    黎想一聽放下手裏的東西。接過金珠手裏的大盆。自己先一步上樓了,金珠見他熟練地幫著自己擰床單,便猜想他平時也沒少做這些事情。


    “對了。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一聲,今年一年我們掙了兩萬多塊錢,刨去花了的,還剩一萬多。現在我手頭差不多有五萬塊錢,如果你想去學畫畫。我可以先把錢借給你,暫時我們還用不上。”


    “你們一年掙了兩萬多?”黎想不可置信地看著金珠。


    金珠把賬大致報了一下,他這才笑了笑,說:“早知道以前我也養些鴨子和鵝好了。”


    “我跟你說的是正經的。”


    “我也是說正經的。你放心,我不會丟下我的夢想的,但是實現夢想之前。我得先養活自己。”


    黎想說不感動是假的,他沒想到金珠竟然願意把全部的身家送給他去實現他的夢想。這輩子。除了外婆,金珠是唯一一個傾心待他的人。隻是,現在他的肩膀還很柔弱,連自己的將來都沒法承擔,更別說金珠的了。


    金珠見他把話說到這份上,也不好再勸他了,怎麽說那是黎想自己的人生,她沒有權利也沒有義務去替他做主。


    “好了,我領你的情了。我去把雞窩收拾一下,下午恐怕沒有時間過來了,晚上再來幫你補習物理。”黎想不忍麵對金珠眼睛裏的心疼,擔心自己一衝動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忙找了個借口下樓了。


    誰知黎想剛到樓下,便看見楊大力領著金寶過來了,見到黎想,楊大力愣了一下神,他出門很多年了,每年就迴來半個多月,而黎想平時除了去田家寨掙錢或者去江邊畫畫,也不怎麽出門,所以楊大力一下沒認出黎想來。


    “你是?”


    “大力舅舅,我是黎想。”黎想站住了問好。


    “哦,阿想啊,你就是阿想啊。”楊大力對這個名字自然不陌生,知道他是金珠幾個的救命恩人,更知道他是麻婆的命根子。


    “阿想,對了,阿想,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大哥上次跟我提過,說我大嫂在廣州做手術的時候,他們好像看到過你舅舅。”


    “我舅舅,真的是我舅舅嗎?”黎想情急之下抓住了楊大力的衣服。


    他是太激動了,他知道楊濟華一直在托村子裏在外麵打工的人打聽他舅舅麻春生的消息,可是這麽多年一直沒有音訊。


    “具體我也不清楚,好像說在醫院裏晃到一眼,你舅舅帶著一個大肚子女人也去檢查身體,我大哥說沒看真,當時他就是覺得那人很麵熟,可惜等他迴過味來想再找他確認一下時卻不見了。”


    金珠一聽這話忙問是什麽醫院,她住過醫院,知道住醫院要填姓名的,隻要找到醫院應該能查到對方的信息。


    可金珠卻忘了,醫院登記的是病人的信息,如果看病的是那個女人而不是黎想的舅舅,他們上哪裏找對方去?因為誰也不清楚那個女人叫什麽名字。


    “金珠,你有你爸的手機號嗎?”黎想問金珠。


    “二叔,就用你的手機打一下吧。”金珠知道黎想也是沒有電話的,問了之後還得去借別人電話打,幹脆好事做到底了。


    楊大力倒是也沒推托,拿出手機當即給楊大山撥了過去。


    “大哥啊,我在金珠這邊呢,我來喊金珠幾個過去吃飯,嗯,大哥放心吧,我肯定會把幾個侄女侄子照顧好的。。。”楊大力先對著楊大山虛唿了幾句,這才把手機給了黎想。


    黎想顫抖著接過手機,深吸了一口氣,才問道:“大山舅舅,我是阿想,我想問問你是在哪個醫院碰上我舅舅的,我舅舅當時是什麽情況,他看起來過得好不好,他的腿,還能走路嗎?”


    黎想有一肚子的問題,他不知道該怎麽往下問了,抱著手機哽咽起來。


    金珠見此從他手裏抽過手機,“爸,我是金珠,你把阿想舅舅的情況跟我說說,我來轉告他。”


    原來,楊大山是在醫院大廳排隊繳費的時候看到一個人瘸著腿扶著一個孕婦從身邊經過,他覺得那人的臉有些麵熟,仔細想了好久才想到是黎想的舅舅,可惜等他跑出去時對方已經沒有影了。


    “金珠,我知道的就這麽多,別的都不清楚,不過你告訴阿想,他舅舅身上穿的還不錯,好像是一件皮夾克,油光閃亮的,那女的看起來也不像是窮人。”


    掛了電話,金珠把楊大山的話轉告給了黎想。


    黎想這個時候已經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他要迴去把這個消息告訴麻婆。


    彼時,麻婆正在家裏跟她姐姐商量找麻春生的事情,這麽多年過去了,麻婆心裏早就放下了當年的仇怨,可她放不下自己的兒子。


    麻春生當年離家出走時才十七歲,還是瘸著一隻腿,這麽小的孩子出去能做什麽?怎麽能養活自己?


    還有一點,她這些年為了拉扯黎想,不停地繡花邊賣錢,眼睛越來越蒙了,她擔心自己再不找到這個兒子,她想親眼看看自己的兒子是什麽模樣隻怕也不能了。


    而她之所以把黎想攆出去,就是不想讓黎想知道這些,為的是怕孩子內疚,有心理負擔,她知道黎想心思重,什麽都愛往自己身上攬。


    “外婆,外婆,我有舅舅的消息了,我有舅舅的消息了。”黎想是飛跑迴家的,人沒到,聲音先到了。


    麻婆正跟她姐姐說話,聽見這話也是激動得站起來,還沒開口,眼睛先模糊了。


    “孩子,快說說,你聽誰說的,你舅舅在哪裏?”姨外婆見此忙一把拉住了黎想。


    黎想把楊大力的話學了一遍,得知自己的兒子扶著一個孕婦進醫院,麻婆抱著自己的姐姐嗚嗚哭了起來。


    可是現在的問題來了,黎想想去廣州找舅舅,麻婆自然不放心,姨外婆這邊也實在是抽不出人來,這個季節正是旅遊的旺季,家裏一攤子的事呢。


    可黎想卻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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