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維也納愛樂樂團是所有奧地利人的驕傲,那麽紐約愛樂樂團便是所有美國人心中當之無愧的王者。而如今這兩個樂團竟然有可能同台演奏?  上帝啊,這種強者與強者的碰撞,簡直就是千古奇聞啊!  除非哪一天柏愛與維愛同台演繹,否則世界上恐怕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場音樂會,能夠擁有超越這場音樂會的強勢陣容了。  維愛的成員們一抵達紐約,便先在塔克曼先生的安排下入住了事先預定好的酒店。臨近傍晚的時候,戚暮陪著多倫薩先生、塔克曼先生以及樂團第二指揮莫托爾先生,一起去紐愛總部,準備對未來的這場音樂會進行一些細節方麵的商討。  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繁華熱鬧的街道廣場,戚暮坐在車後座,將這座超級大都市的景色一覽無餘。等來到紐愛的總部後,戚暮謙遜地跟在多倫薩先生的身旁,微笑著與他交流著。  四人剛剛踏入紐愛的大門還沒再多走幾步,遠遠的,戚暮便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電梯裏走出。那張布滿了大胡子的臉龐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他上來就與多倫薩先生進行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再與塔克曼、莫托爾打了招唿,最後才看向一旁的青年。  “哦,我親愛的小七,從巴黎一別以後我們好像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麵了。”  戚暮伸開雙臂接住了對方熱情的擁抱,他笑著點頭:“是的胡克先生,已經有一年多了。”  來人正是紐愛的首席小提琴手胡克。  聽著戚暮的話,胡克故作傷心地皺了眉毛,說道:“小七,我隻比你大了十歲,你卻總是喊我‘胡克先生’、‘胡克先生’,我真的有這麽老嗎?”說著,他還故意地撇了嘴,一副“我很難過”的模樣。  戚暮認真專注地打量著對方,很想說出一句“其實你很年輕”,但是當他看到那濃密的絡腮胡子的時候,就算是再怎麽想憋住笑,戚暮都情不自禁地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胡克的眼睛立即瞪圓:“我哪兒有那麽老!”  塔克曼先生趕緊地給自家小七打圓場:“好了好了,胡克,你什麽時候把你的大胡子減減,你絕對能年輕十歲!哦等會兒,你年輕十歲不就和小七一樣大了?唔,那你還是年輕一歲好了。”  今年才33歲卻格外老成的胡克:“……”  等到幾人跟著胡克上了電梯後,胡克這才解釋道:“斯威爾先生還在開會,對於音樂會上的演出曲目我們本來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定好了,可是上周猶他州下了一場大暴雨、發生了可怕的山洪,斯威爾先生是猶他州人,他希望能為猶他州演奏一首曲子。”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炎熱,不過才6月份,美國便如同一個大火爐,空氣焦灼,炙熱難忍。  上周的時候維愛已經抵達了芝加哥,因此那場特大暴雨他們也是知道的,如今聽胡克這麽一說,戚暮這才想起來,那位被喻為“世界上脾氣最好的指揮家”的斯威爾先生,正是猶他州人。  音樂擁有傳遞希望、讓人堅強振作的神奇力量。當你心情低落的時候,聽一首唯美委婉的圓舞曲,便會重拾自信;當你遭遇坎坷的時候,打開一首振奮昂然的進行曲,便會再有動力。  悲傷是會傳染的,但是支持與鼓勵卻更有分享的價值。  多倫薩先生點點頭,輕聲說道:“斯威爾的想法很好,我也認為專門為猶他州的人們演奏一首曲子,是非常好的建議。”  胡克也是讚同道:“是的,其實樂團裏的所有人都很讚同斯威爾先生的想法。而且多倫薩先生你知道的,斯威爾先生的脾氣實在是太好了,這樣溫柔的他有了這樣的提議,我想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忍心反對。”  從一個大絡腮胡子的口中說出這種話,真是怎麽聽怎麽覺得怪異,但是戚暮卻深有感觸地說:“是啊,如果是斯威爾先生提出這樣的建議的話……確實很難讓人拒絕。”  “不過這難就難在到底應該怎樣演奏那首曲子。”  聽到這,戚暮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最後選擇了什麽樣的一首曲子?”  胡克腳下的步子一頓,接著迴答道:“是德沃夏克的《e小調第九交響曲》。”    第二百零一章    安東·德沃夏克,是十九世紀捷克最偉大的作曲家之一。  這位經曆過捷克民族複興運動的音樂大師,18歲就發表了自己的第一部音樂作品,24歲時更是寫下了著名的《茨格尼斯的鍾聲》。自此以後,一生作曲無數,為古典音樂輝煌燦爛的文化做出了偉大光榮的貢獻。  就像《e小調第九交響曲》的名字一樣,很明顯,這是德沃夏克的第九首交響曲。  這首曲子是德沃夏克在美國擔任紐約音樂學院院長的時候,譜寫下的一首交響樂,幾乎隻要提到“德沃夏克”這個名字,所有人都會想到這首《第九交響曲》。  這首曲子還有一個別名,叫做《自新世界》。  這是一首充滿希望與光明的交響樂,激昂熱烈的旋律、頑強不屈的主題,上百年來已經鼓舞了無數與黑暗鬥爭纏繞的勇士,激勵了他們永不放棄的決心。  聽到這首曲子的名字時,戚暮便忽然意識到:“是要表演第四樂章嗎?”  此時電梯門已經打開,幾人一起走出門,隻見胡克點點頭,說道:“是的小七,我們最後選擇的就是第四樂章,大家對曲子的選擇沒什麽疑義,但是對樂器陣容卻有很多不一樣的看法。”  說到這的時候,眾人已經走到了一扇實木大門前,剛剛還非常高興的胡克此時已經愁容滿麵,他重重地歎了聲氣說道:“多倫薩先生,塔克曼先生,莫托爾先生,還有小七……我也不用再多說什麽了,等你們進去,大概就會明白了。”  話音剛落,在眾人驚訝的神情中,胡克先生仿佛認命一樣地地按下大門把手、然後輕輕地推開了大門。首先那門隻是開了一條縫,好像有了一點聲音傳了出來,等到那縫隙越來越大後……  幾乎形成實體的聲浪刷的一下便衝出了大門!  “圓號、小號和單簧管,《第九》就是以管樂器為主題,如果想要和我們的周年慶主題相契合,那就必須得有一方做出讓步!‘弦樂器之夜’是我們這次宣傳的重點,已經宣傳了這麽久了,怎麽可能突然改變主題?!”  “但是你見過有哪個樂團敢用弦樂器去表現《第九》的?達利,你別想當然了,你敢說你聽過有人用弦樂器表演《第九》?!!”  “那你想怎麽樣,魯卡?在音樂會的最後,讓我們用一首銅管樂器主題的曲子作為壓軸曲目?上帝啊,海報和門票上的‘弦樂器之夜’,弦·樂·器!你看不見嗎?!”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準備用什麽代替圓號?代替小號?代替單簧管?!”  ……  隻見在寬敞明亮的會議廳裏,燈光灑亮,窗明幾淨。一張長達十米的大會議桌將整個紐愛樂團分為了兩部分,兩方各自堅持自己的觀點,正在激烈地爭吵著,誰也不肯讓誰一步。  而在那會議桌的前方正中央,坐著的是淡然微笑著的斯威爾先生。看見這位和煦溫柔的指揮大師,戚暮忽然想起:“胡克,紐愛怎麽可能發生爭執?世界上還有人忍心拒絕斯威爾先生的提議?”  聽了這話,大胡子首席麵色複雜地說道:“是的小七,我想誰都不會忍心拒絕斯威爾先生。但是……假設斯威爾先生覺得他們的提議都挺不錯的呢?”  戚暮:“……”  兩方又爭執了一會兒後,終於有人發現了戚暮幾人的到來。斯威爾先生非常高興地上前給了自己的老朋友們一個熱情的擁抱,等看到戚暮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當初我真是沒想到,兩年後的再見……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小七,很高興能再次看到你。”  擁抱過後,戚暮笑著迴答道:“我也很高興見到您,斯威爾先生。”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斯威爾先生便招唿著戚暮四人來到會議桌旁坐下。戚暮剛剛拉開椅子還沒坐穩,忽然便聽到有人大聲喊道:“這樣吧,多倫薩大師來了!多倫薩大師對《第九》的理解可比我們更深刻,我們問問多倫薩大師怎麽想的吧!”  “好啊好啊,就讓我們問一問多倫薩大師的意見吧。”  “嗬,多倫薩先生一定讚同我們的意見,世界上竟然有人妄想用弦樂器演奏《第九》的主題?真是太可笑了。”  “你說是那就是嗎,魯卡?我說多倫薩先生一定會讚同我們的想法!”  “那我們走著瞧,達利!多倫薩先生,您認為我們應該怎麽做呢?”  這話一落地,紐愛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轉向了剛剛坐穩的多倫薩先生。就連斯威爾都饒有興致地點點頭、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多倫薩,仿佛在等待著對方的答案。  壓力山大的多倫薩先生:“……”  過了半晌,這位溫柔慈和的大師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試探性地問道:“首先,有人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接下來,由胡克主動請纓,將這件“自新世界爭執事件”從頭到尾地解釋了一番。  確實,選擇這首主題積極、旋律明快的《自新世界》當作音樂會的壓軸曲目,沒有人會有反對的意見。這首曲子激昂向上,用來鼓勵人們奮鬥努力是再合適不過了,也與斯威爾先生提出的“為猶他州的災民們演奏”的想法契合。  但是,問題恰恰就出在這首《自新世界》上。  整個紐愛的全體成員都十分默契地決定用《自新世界》的第四樂章作為演出曲目,然而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在第四樂章中,正主題是以圓號和小號共同演繹的,副主題則是單簧管的奏曲——總而言之,全部都是管樂器。  而在紐愛早就打出去的宣傳海報、門票上,通通都用大號字體印著本次音樂會的主題:弦樂器之夜。  一場以“弦樂器”為主題的音樂會,居然用一首管樂器主題的曲子作為完結?  別說觀眾們到時候會有什麽樣的想法了,連戚暮都覺得實在是太·不·合·適了!  聽完了胡克的解釋後,多倫薩先生也是為難地皺了眉頭,說道:“曲子的選擇很好,音樂會的主題也不錯,確實沒有什麽好更改的,也確實起了衝突。那麽……斯威爾你有什麽看法?”  斯威爾先生直白地說道:“如果我有什麽好的提議的話,多倫薩,我也就不會一直等你來了。”  居然被老朋友擺了一道的多倫薩先生:“……”  被紐愛全體上下近百雙眼睛盯著,就算是多倫薩先生都開始犯難起來。這種能夠讓一個大型樂團爭吵多時的事情,即使是艾伯克·多倫薩,一時間也無法想到解決的辦法。  花白的眉毛越皺越緊,正想著,多倫薩先生的餘光裏忽然瞄到了一個影子。他腦中靈光一閃,問道:“小七,你們年輕人主意多,你有什麽建議可以說說?”  話剛出口,全體黑壓壓的目光又都轉到了戚暮的身上。  笑容完全僵在了嘴角的戚暮:“……”  有您這麽禍水東引的嗎,多倫薩先生!!!  在如此強大的壓力(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戚暮想了許久,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確實,主題已經宣傳出去了,那就不能再更改了,但是也從來沒有誰用弦樂器演奏過《自新世界》第四樂章的主題……”  “小七,你難道已經想出辦法了?”胡克驚喜地說道。  戚暮:“……”你是從哪兒看出來他想出辦法了啊!  心中正鬱悶著,戚暮張口便打算承認“我真的是無計可施了”,但是下一秒他卻倏地一怔,腦海裏頓時迴想起一幕熟悉至極的場景。好像曾經在某個劇院的會議廳裏,也有這麽一群爭執不休的樂團成員們著急地想要得到某種創新,然後,他們選擇了……  “真的不可以用弦樂器代替管樂器嗎?”  青年猛然拔高的聲音讓眾人齊齊怔住,隻見在燦爛溫煦的日光下,這個俊秀漂亮的青年微笑著勾起唇角,開始敘述起了一個故事:“斯威爾先生,多倫薩先生,在我任職維愛前,我曾經在維也納的帕雷森劇院裏擔任過樂團首席。我們劇院每年平安夜都會開一場音樂會,而在去年的時候,我們就麵臨了這樣一個難題……”  當戚暮全部說完以後,多倫薩先生重重地點頭:“是的小七,你們那次用小提琴的獨奏代替人聲演唱,我至今還記憶猶新。那真是一首出彩華美的《聖母頌》啊,我很難相信你們居然會想出那麽有創意的改編。”  有了多倫薩先生的認可,其他原本還將信將疑的紐愛眾人也是放下心來。  隻見戚暮繼續微笑著解釋:“沒錯,多倫薩先生,既然小提琴能夠代替人聲演唱,那麽……為什麽弦樂器不能代替管樂器呢?我們目前麵對的無非就是兩個問題,第一,如何改編?第二,用怎樣的弦樂器陣容來代替管樂器?”  斯威爾先生微微頷首:“嗯,你說的不錯。”  “《自新世界》要的是積極樂觀的情緒,昂然激烈的氣勢,確實,這一點管樂器更能輕鬆地表達出來。”  “但是,一個小提琴氣勢不夠,那兩個呢?再加上一把中提琴、一把大提琴呢?”  “沒有走出第一步,誰都不會知道接下來會麵對什麽樣的局麵。或許……這其實非常容易。”    第二百零二章    敢在音樂會開始前三天才考慮如何排練曲目的問題,紐愛自然有著能夠將這首曲子排練完美的底氣。而當戚暮提出這樣一個建議後,兩個樂團的首席指揮——多倫薩先生和斯威爾先生——便先開始了對《自新世界》的樂器配置的改編。  對,並不是要大幅度改變這首曲子的旋律,而是要改變這首曲子的樂器配置。  讓兩位站立在古典音樂巔峰的指揮大師聯手動譜子,幾乎隻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他們便將這首《自新世界》第四樂章的樂器配置更改完畢,並且還適時地改變了一些樂器的插入順序、演出節奏,同時也動了幾個音符,為的便是讓這首曲子更為融洽完美。  還剩下三天的時間,而在這最關鍵的三天裏,眾人所需要考慮的,便是如何將這首改編版本的《自新世界》排練完美。  當戚暮拿到這份厚厚的曲譜後,他立即翻開看了許久。當初戚暮還在學院的時候德維爾教授曾經說過,在現今在世的指揮大師中,艾伯克·多倫薩大師的總樂譜是所有指揮係學生最當之無愧的教科書。  密密麻麻的注意點,甚至精細到了什麽時候該用半拍、什麽時候該加重音,這位指揮大師的曲譜永遠都認真到了極致,和他自由溫緩的指揮風格絲毫不像。  而在這份改編的曲譜中,多倫薩先生很明顯也將他的細心發揮到了極致。想必就是一個對《自新世界》壓根不了解的小提琴新手,在他拿到這份譜子後,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將這首曲子練習熟練。  有了譜子,接下來便是排練。  其實無論是紐愛還是維愛,對於像《自新世界》這種已然被公認為全球十大交響樂的曲子,他們早已熟練於心,甚至隨便拉出一個成員來,都能當場給你直接演奏上一段。  因此在三天的排練時間裏,除了第一天因為不大熟悉新改編的曲子、兩個月團稍稍亂了幾次外,很快,兩種風格迥異的聲音便融入到了一起,並在第三天的排練中合二為一,似乎再無任何突兀。  維愛的清亮純正,紐愛的自由奔放,兩支樂團的琴聲交雜在一起,恍若是女神播撒出了神奇的種子,在一片茂密廣闊的大地上生長出了一朵並蒂蓮,紅有紅的豔麗,白有白的純潔,合聚在一起,竟然產生了無法形容的絢麗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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