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論如何,當今年維也納交響樂團的全球巡演即將開始的時候,埃弗拉先生還是將羅遇森叫到了自己的休息室,給了他一份厚厚的合約。 起初羅遇森看到那被裝訂得整整齊齊的文件時,還心中一喜,暗自想到是不是指揮要提拔自己了。 但是……當他真的看清裏麵的內容時,羅遇森英俊的臉龐卻漸漸失了血色,接著他不敢相信地大喊道:“不!埃弗拉先生,我做錯了什麽,您憑什麽要辭退我嗎?!!!” 對於羅遇森的質問,埃弗拉冷淡地迴答:“羅,有些事情我不想說得太清楚,在辭退理由裏我寫的也隻是‘你的水平並不適合我們樂團的發展’而已。你和樂團的合約應該還有一年,這個違約金我自掏腰包,替樂團付給你了,明天你就不用來了。” 這樣平淡普通的迴答根本讓羅遇森無法接受:“埃弗拉先生!我的水平怎麽樣您也是知道的,我就算無法勝任現在的位子,但也絕對不可能退步到讓您辭退我的地步!我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您憑什麽要辭退我!我不服,我要找樂團成員大會投訴!!!” 聞言,埃弗拉大師卻是冷笑了一下,真是連一點餘光都不想施舍給這個偽君子:“羅遇森,你畢竟在樂團六年了,我不想不給你麵子。現在我給你一個勸告,你以後最好別再妄想在維也納……不,是在世界古典音樂界混下去了,這個圈子裏,容不下你這樣肮髒的人!” 埃弗拉的語氣平淡而無起伏,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字字誅心,讓羅遇森的臉色刷的慘白。他的心裏隱約的浮現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但是他卻下意識地將其遺忘。 羅遇森斷斷續續地道:“我……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 誰料下一秒,卻見埃弗拉先生嚴肅古板的麵龐上勾起了一抹無情的笑容,他道:“羅遇森,如果不是沒有證據……你以為我現在還會讓你這麽平靜地站在這裏嗎?三十年前,你恐怕不知道當時的紐愛副首席是什麽樣的結局,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他現在的下場是……” “妻離子散,為人唾棄!” 羅遇森徹底地後跌了一步,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已經很明白埃弗拉到底知道了什麽事,他很想再為自己辯解,但是埃弗拉卻用一句輕飄飄的“我有很多種辦法,讓你成為下一個紐愛副首席”,將羅遇森徹底地打趴了下去。 於是在維交一天的排練即將開始的時候,很多成員們驚訝地發現,那個陰鶩的羅遇森正失魂落魄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踉踉蹌蹌地離開了維交總部。 所有的成員們對著羅遇森蕭瑟的背影指指點點,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看著羅遇森抱著自己所有的東西離開的時候,他們都隱約地意識到:這個人……被辭退了?! 對於這件事,樂手首席賈思科是直接上門問了埃弗拉先生。 他得到的答案是,在與音樂總監卡羅琳商量後,埃弗拉先生固執地一定要將羅遇森辭退,並且自己付了違約金。 這樣的決策讓卡羅琳也無可奈何,隻得同意了埃弗拉的要求,並且讓這個頑固的指揮堅定地保留自己真實的辭退理由。 賈思科雖然不大明白到底是什麽刺激到了埃弗拉先生,但是對於“羅遇森被辭退”這件事,他還是感到非常愉悅的。 為了慶祝少了一個礙眼的家夥,當晚他和樂團裏幾名關係較好的成員們一起聚了餐。 等到他們興致昂揚地走到了帕雷森劇院的門口、打算聽一場歌劇的時候,維交的一名長管手偷偷摸摸地說道:“你們不知道啊,最近這半個月,帕雷森劇院的歌劇真是場場爆滿啊!” 賈思科一聽這話,好奇心頓時就起來了:“帕雷森以前的上座率也不錯,但是也不至於場場爆滿吧?他們最近演出什麽了?難道是《羅密歐與茱麗葉》?哈哈。” 另外一名大提琴手則神秘兮兮地道:“哈哈,賈思科這就是你不知道了吧?他們最近換了一名小提琴首席,整個劇院樂團的風格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音樂感更強烈了許多。” 這人話音剛落,長管手又補充道:“其實他說得還不夠準確,我還知道……那個小提琴首席長得很不錯哦,而且在進入帕雷森劇院之前,他就已經在歐洲古典音樂界、甚至是整個歐洲,有了一定的名氣。” 賈思科的心裏隱隱地產生了一種詭異的猜測,這個黑胖子吞了口口水,低聲問道:“……你們千萬不要告訴我,其實……我還認識這個小提琴首席?” 那兩個維交成員一臉“你都會搶答”的表情,連聲道:“是啊!賈思科,你怎麽知道他曾經參加過我們樂團副首席的招募呢?!” 賈思科:“……” 嗯,你們還不知道,當初埃弗拉這麽評價過這位小提琴首席—— 『賈思科,你是覺得你能演奏出超越戚暮的《恰空》呢?還是能演奏出一首精彩出色的《精靈之舞》?』 賈思科抬首看著那海報左側方印著的【首席小提琴手:暮·戚】幾個字,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要不……我們不看這場歌劇了?” 維交幾人立刻將這黑胖子拖了進去:“來都來了,當然要進來看啦!” 賈思科:“……” 他的臉已經腫成蘿卜了……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被打臉了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還親手給他織手套!!! 帕雷森劇院的歌劇,放在整個維也納,也是數一數二的水平。 這家歌劇院似乎非常偏好莫紮特的歌劇,尤其是最為知名的那一首《費加羅的婚禮》,曾經在這座劇院出現過連續上映一個月、好評滿院的熱鬧場麵。 今天之所以賈思科認為可能上映的是《羅密歐與茱麗葉》,是因為這座劇院曾經當眾表示過,對於這場纏綿悱惻的愛情歌劇,他們不會進行任何一場公開演出。所以賈思科便猜測,劇院恐怕是當眾打臉了,才會獲得半個月場場爆滿的盛況。 不過這次倒是讓賈思科失望了,這一迴歌劇演出季,帕雷森劇院主打的歌劇還是《費加羅的婚禮》,而且更不幸的是,今晚的演出仍舊表演的是…… 《費加羅的婚禮》。 賈思科跟著維交的朋友們在這個寬敞精致的劇院裏坐下了。 帕雷森劇院雖然算不上多大,卻也能容納五百多人,在維也納的二層歌劇院裏也算是頂尖的了,貼金高柱,五彩斑斕的宗教繪畫頂棚,十分具有中世紀歐洲的複古風格。 維交眾人的位子是在整個劇院的正中央,由於前麵人頭的阻擋,本就被舞台遮去了一半的交響樂團,更是看不到一點蹤影。 當到整場演出開始的時候,觀眾席裏的躁動已經慢慢平息下來。 開場先是一段男主人公費加羅的高聲唱誦,這段男高音一下子讓全場徹底安靜下來,完全地進入歌劇的世界中。 《費加羅的婚禮》作為莫紮特最為出色的三大歌劇之一,是一部熱鬧的喜劇。 男仆費加羅即將與心愛的女仆蘇珊娜舉行婚禮,誰料伯爵卻因垂涎蘇珊娜的美色,想要恢複自己早已放棄的“女仆初夜權”。 在這樣的情況下,費加羅與伯爵夫人合作,讓蘇珊娜寫了一封大膽熱情的情書交給伯爵,約伯爵夜晚在小花園裏見麵,一解相思。黑暗中,伯爵緊緊擁住花園裏的女人,卻被四周圍上來的人嗬斥,最終發現—— 懷裏的是自己的夫人?! 同樣是作為一部喜劇,與《唐璜》稍有差異的是,這部純粹歡喜的《費加羅的婚禮》沒有任何一個下場淒涼的悲劇人物,就連猥瑣好色的伯爵,最終都向自己的夫人發誓,再也不犯。 全劇一開場,便是一段急促如飛的小提琴快音,那聲音恍若群鳥紛飛,讓人耳不暇接。然而在其之後,一段悠揚的木管樂器聲陡然加入,伴奏著整個樂團樂器的插進,磅礴盛大的音樂氣氛讓人心神舒暢,情不自禁地愉悅起來。 等到序曲裏的兩段詠歎調吟唱結束後,在中途黑場的時候,賈思科一邊鼓著掌,一邊反應過來:“等會兒……這真的是帕雷森劇院的《費加羅》?!” 一旁的維交成員笑著說道:“怎麽樣?賈思科,你也覺得他們的音樂感更為強烈了許多吧?他們的歌劇樂團對於節奏和情感的控製好像有了很大的提升,你知道的,一個好的首席或者一個好的指揮,總能利用自身來影響一個樂團。” 另一個成員也立即應和道:“就是啊,就像在你和埃弗拉先生的帶領下,我們樂團也越來越好了呀。誒對了,賈思科,話說那天這個首席……好像是叫戚暮吧,他在我們樂團應聘的時候是演奏的什麽曲子啊?” 賈思科:“……問題……問題那麽多幹什麽!” 見這黑胖子又莫名其妙地發起火來,眾人無所謂地聳聳肩,又開始聽起第一幕的歌劇來。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賈思科此時的臉色又紅又白,如果真的能夠被無形的手給打腫的話…… 不用懷疑,賈思科的臉已經腫到月球去了。 為了找到那個將自己打臉到無地自容的家夥,在接下來的演出裏,賈思科基本上放棄了聽那些高昂優美的唱段,反而著重地聽起了樂團伴奏的聲音來。 能夠成為維交的首席,賈思科的實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覷的。大概聽到第二幕的時候,他明顯地在一眾小提琴的聲音裏聽出了一個熟悉的音色,黑胖子冷冷一笑:看你能表演到什麽地步! 可是接下來,賈思科卻被自己耳朵所聽到的旋律,給徹底感染了。 隻聽到,那琴聲時而低柔徐緩,仿佛溫柔的手輕觸琴弦;時而又熱烈剛硬,表達著對忠貞愛情從不屈服的內心。在這琴聲的帶領下,整個樂團的音樂恍如在坐過山車,跌宕起伏得讓人忍不住跟著心情澎湃。 當全劇結束的時候,賈思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一旁的維交成員笑著問道:“咦,賈思科你也覺得這場歌劇表演得不錯啊?那我們明天再來一起看看?” 瞬間停止鼓掌的賈思科:“……” 他哪是在為歌劇鼓掌啊! 他完全是在劇院樂團的出色演出鼓掌好不好! 該死……他居然在給那個小家夥鼓掌,真是活見鬼了!!! 前台上,一眾維交眾人歡笑連連(賈思科除外)的離開了,而在後台裏,俊秀白皙的青年正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打算早點離開。 在擁擠嘈雜的後台裏,不少樂團成員都十分愉悅地和自家可愛的首席打招唿。 “哦,小七!今晚的演出還是這麽棒,抱一個!” “嘿小七,今天晚上一起慶祝嗎?我們定了達麗科酒店的包廂哦!” “小七啊,今天就晚點迴去吧,大家一起唱唱歌、慶祝慶祝!” …… 樂團成員們的熱情讓戚暮忍不住地輕笑勾唇,在惋惜的拒絕了他們的邀約後,戚暮拎著琴盒獨自一人從後門離開了歌劇院。 深秋蕭瑟的夜風仿佛有了思維,從每一個角落狠狠地竄入青年的衣襟裏,灌著一盆盆的冷水。戚暮將自己脖子上的米色圍巾又拉緊了幾分,忽然便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按下了接聽鍵。 “演出結束了?” 今天晚上實在是有些累了,戚暮便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他對電話那邊的男人笑著說道:“嗯,剛剛結束,你的時間掐得很準。”頓了頓,他又問道:“美國現在應該還是中午吧?最近冷嗎?” “紐約的天氣還好,太陽挺大的,屋外有些冷。”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穿過了一整片大西洋,傳入戚暮的耳中:“你要注意保暖,等到這一段歌劇院演出季結束後,好好休息一下。” 出租車內的溫度明顯比外麵高了高幾度,此時戚暮正打算將脖子上厚厚的羊毛圍巾拿下,忽然聽了閔琛的話,他倏地停住了動作,笑道:“保暖啊……你知道嗎,我現在正戴著你之前從斯德哥爾摩寄過來的圍巾,確實很暖和。” 電話那邊的男人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他頓了頓,才接著說:“要我……再寄一副手套過去嗎?” 戚暮:“……” 良久,他才輕笑出聲:“買的真是沒有誠意,如果是你親手織的,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沒過一會兒,戚暮又擺擺手:“好吧好吧,和你開玩笑呢,如果你真給我織了手套,那就和蘭斯先生說的一樣了,你還真是我的小女朋友了。” “小女朋友”閔琛:“……” 兩人一直低聲聊著,等到戚暮的出租車到了公寓樓下的時候,“小女朋友”才依依不舍地道了一聲“晚安”,電話便被忙碌的青年掛斷。 戚暮正拿著鑰匙打算開門,忽然便聽到手機又嗡嗡地響了起來。 他打開一看:【羅遇森去找紮耶夫了。】 戚暮倏地一怔,接著他迴答道:【再等等。】那邊迴複了一句“好的,先生”後,便再也沒有了迴音,而戚暮則是淡定從容地開了門,開始準備起今晚的夜宵來。 事情都在他的計劃中發展著…… 那自然,就是最好的了。 而此時的紐約,窗外是仿佛要將空氣都化為寒冰的冷空氣,但是室內有暖氣的地方卻依舊溫暖如春。 柏愛在紐約的演出明天就要開始了,今天作為最後一次的預演,在難得的中午休息時間,丹尼爾拿著一份資料找到了正站在窗前,傻呆呆(丹尼爾自認為)地看著遠方的男人。 “閔,這裏有幾分資料你先看一下,免得事情都堆積到明天。” 閔琛接過那文件看了一遍後,仿佛是走馬觀花似的隨意一瞥,然後又扔給了丹尼爾:“第二份的第三條細約修改一下,我們在日本呆不了那麽久的時間。” 丹尼爾輕輕頷首,沒等他看清楚那所謂的第三條細約到底是什麽,便聽到某人猶豫的聲音響起:“丹尼爾,幫我……買點羊毛線。” 丹尼爾:“……哈?!” 閔琛斂了眸子,認真道:“幫我買點羊毛線。” 丹尼爾:“……”不過半晌,他笑著擺擺手:“買什麽羊毛線啊,你別告訴我你還要親手織衣服啊。” 丹尼爾的語氣裏全是開玩笑的意思,但是閔琛卻十分鄭重嚴肅地點頭:“嗯,我要給戚暮織手套。” 丹尼爾:“……”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