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頓當年作為宮廷音樂家,他所帶領的樂團被勒令必須住在宮殿裏,不可以自由迴家。長時間見不到自己的妻子、孩子,讓這些樂師們悲傷難過,而海頓也體會到了他們這種心情,專門譜寫下了一首頗為幽默的《告別》。  當他們向尼古拉斯公爵演奏這首《告別交響曲》的時候,公爵的心情可遠比在場的這些觀眾們吃驚太多了。他隻見到一邊演奏著這首曲子,一邊有樂手吹滅蠟燭、拿著自己的樂器離開演奏廳。  人越走越少,到最後隻剩下一個海頓,恭敬有禮地向他鞠了一躬。  你說還能怎麽樣?  趕緊放假,迴家看老婆孩子啊!  所以現在坐在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音樂廳裏的觀眾們,很榮幸地欣賞到了一場哭笑不得的音樂會。  隻見在那燈光匯集的舞台上,當一個小號手離開後,接著……又是兩個小提琴手起身離開了。其中一個還算是比較盡忠職守,一邊走還一邊拉著小提琴,等到身影消失在帷幕後,才停止了自己的琴聲。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  萬物!  隻見川口教授神情驚駭地走下了自己的指揮台,向那邊開始拿琴離開的兩個大提琴手們招了招手。後者根本連一點餘光都不留給他,徑直地就走了。  等到川口教授轉了個身,在他身後的小提琴手們趕緊嗖的一下竄了出去。  接下來是黑管手、雙簧管手、中提琴手……  一個接一個地起身離開,讓川口教授一臉摸不著頭腦地站在舞台中間,頗具喜劇色彩。  台下的觀眾們也很配合地發出哈哈大笑,直到整個樂團走的隻剩下唯一一個堅守崗位的首席小提琴手——戚暮的時候,川口教授欣慰地走到了他的身邊,指揮……他一個人演奏。  空蕩蕩的舞台上,隻有一個指揮和一個小提琴手在單獨演奏著。  早已沉浸在剛才喜感場景中的學生們自然是捧腹大笑,被徹底地逗樂了。  而一些眼光毒辣的教授們卻是忍不住地點了點頭,在心裏感慨:一個人的小提琴也能演奏得鎮住全場,這個全院測評第一……果然名不虛傳啊!  阿卡得教授也忍不住地感慨著:“他們這次也真能搞,還真表演《告別》了,真是讓我沒想到啊。”  而一旁的閔琛則是淡定冷靜地點點頭,輕飄飄的目光落在川口教授放在戚暮後背的手上,薄唇微抿,一聲不吭。  等到最後的小提琴聲在一片孤寂中慢慢沉默後,全場大笑著給予了他們最真誠熱烈的掌聲,為這麽一場別開生麵的演奏歡笑不已。  戚暮站在聚光燈籠罩的地方,與川口教授一起,雙雙鞠躬,代替樂團所有成員向觀眾們表達感謝。  收下了一名學生送上台的花束後,戚暮與川口教授笑著說了幾句話,忽然他的餘光裏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等到他下意識地看過去的時候,卻隻看到了阿卡得教授一個人的影子。  心中不由倏地一滯,良久,戚暮才微笑著緩過神來,暗罵自己真是想太多了。他繼續轉過頭,對川口教授說道:“川口老師,那等演出結束後,就請您和德蘭一起來到我的公寓吧。”  “哦好的,小七,你真是太熱心了,我非常高興……”  場下的掌聲響了足足有五分鍾之久,阿卡得教授滿意欣慰地看著自家出色的學生,不知怎得,他忽然想起了剛才自己與奧斯頓那家夥簡短的對話。  在《告別》結束前,聽著那鎮住全場的小提琴獨奏,阿卡得教授忍不住地說:“奧斯頓,我有種預感……我的學生,很快就會比你更為出色了。”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輕輕響起:“我知道,那一天……不會很晚了。”  聞言,阿卡得教授調侃地問道:“那你會有壓力嗎?”  當時奧斯頓那家夥迴答的是什麽?  哦對,是——“所以我會更加努力。”  即使是阿卡得教授勸了許久,等到戚暮的最後一個音結束時,閔琛也是義無反顧地起身離開。他就坐在音樂廳左側出口的旁邊,一個閃身,連阿卡得教授都很難再找到他的影子。  “難道……是不想讓小七知道?”阿卡得教授奇怪地自語道,“好吧,奧斯頓這家夥真是太奇怪了,不想吃小七親手做的菜正好,我還不想分給他呢!”  其實單身狗阿卡得教授哪裏會懂得閔琛那種,“隻要看到他,就滿足了”的感情?  他的青年進步得太快,而他……自然不可以落後。  坐在迴柏林的車上,閔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角,舒緩旅途勞頓的困倦。他還沒放下手,忽然便聽到自己的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點開那短信一看——  戚暮:【剛才音樂會結束了,阿卡得老師知道我還請了德蘭他們以後,好像又別扭起來了。對了,你那應該已經結束排練了吧,早點休息,不要太累。】閔琛的目光在那一句“不要太累”上停留了許久,最後他輕輕歎了聲氣,迴答——  閔琛:【你也早點休息,不要太累。】  頓了頓,他還是忍不住又發了條短信過去。  【我很想你。】  戚暮看著手機屏幕上簡短的四個字,忍不住笑了出聲。他剛迴複了幾個字,忽然便聽到德蘭正在廚房裏叫著自己的名字,於是隻發送了一條短信後,他便趕緊地轉身進了廚房。  閃爍著的手機屏幕很快陷入了黑暗,但是在那一閃而過的短信頁麵上卻顯示著簡短的幾個字,沉澱著兩個戀人互相濃濃的思念——  【我也……很想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精彩熱鬧的開學演出全部結束後,整個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就進入了正式的授課日程。  當然,對於戚暮、德蘭這種有導師專門輔導的學生來說,開學儀式隻是個名詞,不具有任何意義,他們可沒有休假這個說法。  但是至少在開學後,學院樂團的任務就逐漸輕鬆起來——畢竟每個成員都有了各自的課程要去完成,不可能再有大把的時間。  似乎是意識到與自家可愛的學生大概隻有短暫的半學期可以相處了,阿卡得教授最近脾氣好了不少,就連對戚暮的要求也放低許多。比如一首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按照往日的標準怎麽也得在三四天內練習完成,可是今天……  “小七啊,這首曲子還是有些難度的,老師希望你能在一周內將它練習好,知道嗎?”  阿卡得教授雖然仍舊板了張臉,但是語氣卻十分柔和,甚至讓戚暮感到了一絲詫異。  青年微微蹙起眉頭,仔細思量了會兒,他問道:“阿卡得老師,您確定……您剛才沒有說錯時間嗎?是七天……而不是三天?”  阿卡得教授挑了挑花白的眉毛,反問:“三天和七天我還是分得清楚的,小七啊,青春苦短啊,你可不要太累著自己了,要好好享受大好時光,打打電話、發發短信也很重要啊!”  戚暮:“……”  怎麽感覺這話……莫名其妙的有點奇怪呢?  戚暮自然不知道,在某個自己從來不知道的私密討論組裏,阿卡得教授早已被兩個話癆的口水快要淹死。  丹尼爾一句“阿卡得大師真是個惡魔啊”,法勒大師一句“竟然這麽欺負安吉爾,裏德你還有人性嗎”,每天來上個五六七八遍的對話,讓阿卡得教授最近也開始反思——  自己所下的任務,是不是太重了?  當然,促使阿卡得教授真正減輕戚暮壓力的,還是那一天一包、從來不變的巧克力。從遙遠的都靈空運過來,由當地最傳統的百年老店主廚親手製作,那熟悉甜美的味道讓阿卡得教授是連連稱讚,同時也吃·人·嘴·短。  不過即使阿卡得教授是減輕要求了,但是一開始,戚暮並沒有將自家老師突然的“反常”給放在心上,仍舊是保持著自己以往的練習強度,盡快讓自己熟悉每首曲子。  可是等到學院樂團的任務越來越重時,戚暮才恍然間明白——  “老師!原來您是考慮到樂團的日常練習,才將我的任務減少的呀!”  聽到青年感慨的聲音時,阿卡得教授正嚼著一顆甜滋滋的酒心巧克力。醇厚的紅酒味襲擊著他的味蕾,讓這位脾氣古怪的音樂大師也是心情舒暢,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戚暮的話,奇怪地“啊”了一聲。  但是見著阿卡得教授詭異的反應,戚暮卻是認真地頷首,道:“老師,您真是用心良苦啊!最近樂團是要開始準備在巴黎愛樂音樂廳的演出了,這場演出很重要,我也必須花費很大的功夫。”  阿卡得教授還是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眨了眨眼睛,摸不著頭腦地說:“啊?小七,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老師,您真是用心良苦啊!”  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麽的阿卡得教授:“……”  其實戚暮說得並沒有錯,最近學院樂團確實收到巴黎愛樂音樂廳的邀請,將要在下個月進行一場交響音樂會的演出。  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的學院樂團,確實可以算是巴黎一流的交響樂團了,但是這並不代表它能受到巴黎愛樂音樂廳的邀請。  大概是因為今年學院樂團在開學演出上的表現實在太過出色,很多法國乃至是世界知名音樂媒體都對此進行了報道,才會出現這樣的邀請。  巴黎愛樂音樂廳雖然是一個新建成的交響音樂廳,但是在巴黎乃至是整個法國,都是最頂級的音樂廳沒有之一。半年前柏愛、維愛都曾經在此進行過演出,如今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的學院樂團能夠在這裏進行演出,真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  因此,除了完成阿卡得教授每周的任務外,戚暮將大部分的時間都投入在了學院樂團的練習中。  這支樂團擁有整個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最頂尖的學生,他們在未來的五年、十年裏,或許能成為世界一流樂團的中流砥柱,但是就目前而言,他們的經驗還是欠缺了些。  到這個時候,整個樂團才開始發覺到——  自家這個新上任的首席……真有兩把刷子啊!  這種實力不是一開始樂團成員就意識到的、超越所有人的小提琴水平,而是一種對樂團合作的理解,以及每個樂器部應該掌握的特殊的配合技巧。  戚暮毫無保留地將自己過去在維也納交響樂團十年的經驗,全部都交給了這些稚嫩單純的學生,讓他們在演奏的同時,不要僅僅聽到自己的聲音,或者僅僅觀察指揮的動作,而要更加地多去注意別人的演奏。  在他的指點下,普通的樂手開始注意到同樂器組其他成員的聲音,而實力強悍一些的甚至注意到了不同樂器組的聲音。  至於像德蘭這些本就水平較高的,更是感覺自己真正地成為了一個交響樂團的成員,能夠與整個樂團一起,奏出更加整齊和諧的琴聲。  德蘭這樣感慨道:“小七啊,我沒想到你居然對樂團合作都這麽有天賦,真是不可思議啊!”  而身為助理指揮的克利夫也感觸頗深:“小七,我自個兒在指揮係都呆了四年了,也成為樂團的指揮助理一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覺得……咱們樂團進步得這麽快啊!”  對此,戚暮則是謙虛地笑了笑,道:“其實克利夫,你是因為缺少一些實戰經驗。雖然你帶領著咱們樂團已經有一年了,但是大家都是愣頭青,都不知道該怎麽做,你沒有人帶領,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聞言,克利夫理解地點點頭,道:“還不是咱們的正式指揮太忙了嗎。你知道的,川口教授平日裏很少來樂團排練,要是能多跟著他學習學習,我想我也該對樂團日常的管理更熟練一些吧。”說著,克利夫悄悄地湊近了戚暮的耳邊,小聲地說道:“對了小七,你應該知道川口教授是日本人吧?”  聽了這話,戚暮微微一愣,然後才笑著問道:“嗯我知道,怎麽了?”  克利夫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四周一圈,在確認川口教授真的不在後,他才嫌棄地搖搖頭,偷偷摸摸說道:“小七啊,我就告訴你一個人,我上次……竟然看到川口教授在吃活生生的魚片啊!哦對,這要放在他們日本,好像叫做生魚片的吧?那魚尾巴還在動啊,川口教授就下筷子了!真是太可怕了!!!”  戚暮:“……”  “川口教授真是太嚴肅了,但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有膽子吃生魚片啊!這真是太恐怖了!”  過了半晌,戚暮想了想,忍不住地問道:“對了克利夫,我記得你似乎是英國人?”  克利夫輕輕點頭,承認道:“對,我是英格蘭人。”  遲疑了片刻,戚暮還是忍不住地問道:“不知道你覺得……‘仰望星空’這道名菜,怎麽樣?”  “哦天哪,你是在說美味的‘仰望星空’嗎?!這真是一道美味的菜啊,我最喜歡吃它魚頭下麵的那部分軟肉了,軟軟晃晃,好像果凍一樣晶瑩可愛!”  戚暮:“……”  所以說……身為黑暗料理帝國的一員、如此推崇黑暗料理的你……  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自信,竟然來嫌棄生魚片了?!  ……  與學院樂團越來越熟悉以後,戚暮漸漸地認識了越來越多的朋友,也收到了很多的聚會邀請。  但是由於平常的練習太忙,戚暮幾乎沒有去過任何派對,這讓那些朋友們很是失望,連連道:“小七,你真是不愛我們了,我們難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為此,戚暮隻得無奈地將這群吃貨收進了自己的家中,一兩周的來一次火鍋聚會、燒烤聚會,讓這些“對華夏美食垂涎三尺”的家夥們吃飽喝足,紛紛感慨:“小七,你果然當我是最好的朋友啊!”  這樣充實美好的日子過得飛快,當戚暮迴過神的時候,距離學院樂團受邀在巴黎愛樂音樂廳進行表演的日子,竟然已經隻剩下三天了。  大概是這段日子過得太過充實,當戚暮拿著克利夫送給他的三張內部成員票後,他這才想起:是不是要讓某個身在千裏之外的男人,趕過來聽一聽這場音樂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古典音樂之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晨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晨歡並收藏古典音樂之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