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吸引全長安眼球的拍賣會落幕的十分迅疾, 可以說宣布結束以後, 夜半三更的打更人走過這條街,那座建立在府邸之中的小樓已經人去樓空,地處周邊更是安靜的可比鬼魅棲身的陳舊院落。


    有些打著歪門主意的江湖人特意迴轉, 他們大多數屬於看熱鬧不成被趕出去的那一撥,也因此和那些通過正規方式離開的江湖人不同,有幸發現拍賣會場地真正的位置。


    他們或許不甘心,或許起了歹意, 或許是被會場內浮華迷了心竅, 傻乎乎的以為憑借自己的能力, 特別在事後迴到這裏,認為可以撈上一波大的,卻沒想到就連自己的行動居然也在黑市幕後勢力的意料之內。


    這些人來了, 隻能證明拍賣會的成員一夜之間全部撤走,那些雕梁畫棟,那些奢侈佳品, 統統變作一場美妙異常的大夢, 如今他們站在空蕩蕩堪比鬼屋的小樓深遠中,淒寂的夜風吹過他們的身體, 從頭冷到腳,不得不失望而歸。


    但是失望的不過是這些貪心不足的人們, 第二日的長安城不乏津津樂道昨夜盛會的武林人士。


    他們瘋狂談論會場中拍賣過的稀世珍寶, 樂於講述昨夜有哪些聲名鵲起的大俠公子和自己同處一室。


    還有昨晚, 兩位絕代劍客初次相見的那一幕。


    講述的人渾身發抖, 掩飾不住眼中泄露出的激動,聽的人也是興奮異常,連連催促他全無暴露的轉述當時場景。


    沒親眼所見的一臉可惜,像是遺憾自己為什麽沒有跟著去湊這個熱鬧,親眼所見的人則仿佛被打了雞血,恨不得抓住個人就說起當時情景。


    因為不論怎麽想,那個景象都不是他們這些江湖小人物能夠參與的。


    那可是兩個帶來白衣勝雪時代的有名人,是活著的傳說,他們能有幸參與進去窺得一鱗半爪,晚年就已經不缺談資了。


    這麽一股莫名產生的熱潮,伴隨著人口,蜂擁著傳遍整座城池,等有人反應過來,自己身邊的人已經全都在討論這件事,仿佛紫禁之巔決鬥時的再演。


    有敏感的人下意識覺得不對勁,可因為不曾深入了解所以隻能獨自惶惶不安,但有心人卻不難發現,有一隻手趁機將拍賣會產生出來的話題性翻了一翻,再趁著高熱引發出更加戲劇性的效果。


    不知不覺間,曾經被駁迴的紫禁之巔,決戰月明似乎將要再演,這一迴就連大內都放出皇帝鬆口的風聲。


    一切仿佛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


    “我可不覺得這是件好事!”


    陸小鳳一口一口的往自己嘴裏倒酒,這次他周邊的人很少,少到另一個人不會阻止他醺酒,直到他滿身酒氣。


    拍賣會後,匆匆聚集起來的幾個人再次分散,正如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他們這些人早習慣了分別,但他們也堅信還有再次見麵的時候。


    原隨雲迴轉某個並未署名的府邸,在哪裏等待季閑珺的下一個命令,花滿樓則重新迴到他們事先盤下的小樓,花家老仆給他送來不少新品種的花,現在應該正開心的澆水修剪,哦,對了,還有那名牡丹生成的美麗妖精,她被原隨雲交給了花滿樓。


    原隨雲當時這樣說道:“季閑珺說,比起我們,還是花公子更能教會這個新生的妖精如何做人。”


    這話說的在座沒人能反駁,無論是男女關係上亂七八糟的楚留香,還是本來就黑過一次的原隨雲,要將一名剛出生,心靈不比嬰兒純潔多少的花精教導的五講四美,顯然他們都不是最好的人選。


    因此,花滿樓當仁不讓的變成最適合的人選。


    不過男女獨處總是不便利,當今世道也不允許,但是好在花精可以變成牡丹的模樣被花滿樓伺候,而且這種形態對她反倒更舒服些。


    至於這件事造成的唯一一點波折,那就是花家老仆偶爾會非常擔心的看著自家少爺會對一盆開的格外豔麗的牡丹花,笑得……嗯,笑得十分招蜂引蝶!


    我的乖乖,老爺和夫人還能等到七少爺成親嗎?


    老仆心急的揪下一根胡子,疼得齜牙咧嘴。


    之後,司空摘星再次浪跡天涯,因為葉孤城困境解除,陸小鳳在這次和他見麵後就發現了白雲城主身上某些困索已經消失,所以他也得宜能再次逍遙江湖。


    最後剩下的陸小鳳跟楚留香,是陸小鳳先一步提出私下聊聊的意圖,沒讓楚留香跟原隨雲走了。


    其他人看起來都那麽和平,但操心的怎麽總是自己?


    陸小鳳喝酒,不僅僅是心焦,他喝得更是悲憤。


    楚留香分外理解,所以全不阻止,桌麵上擺滿陸小鳳愛吃的菜,還給他夾了一隻鵝掌。


    “你可以放心想想,事態不會因為你焦躁就變的更好,也不會故意變壞。”


    陸小鳳喝的迷瞪的眼裏醞釀著水汽,似笑非笑道:“難不成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楚留香看他一眼,輕輕歎息:“隻能說,我也度過你這個階段,因為季閑珺這個人實在令人捉摸不清。”


    陸小鳳接話道:“就像話本中的大反派一樣。”


    楚留香順口接道:“就跟現實中的幕後主使一樣。”


    兩人沉默一下,為這份默契共同舉杯。


    “幹——!”


    酒杯碰撞的聲音後,陸小鳳喝完這酒,神色看起來開懷多了。


    不可否認季閑珺這樣一個存在,在他們眼裏有太多值得懷疑的地方。


    然而真正糾結的是,卻也在可疑以外,有更多吸引他們目光的魅力。


    “不瞞你說,我想認識這個人。”陸小鳳叼著鵝掌,不拘小節的將一隻腳踩在椅子上,炯炯有神的眼裏精明畢露,神情燦爛道:“我總有種要是不認識這個人,人生就白活了的預感。”


    楚留香端杯虛敬,讚同道:“說的不錯,認識他之後每一天,我都感覺自己之前是白活了。”


    想想那些身薄如紙的女鬼,想想以劍斬龍的震撼,想想水墨一色,頃刻間化作盛世繁華時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情緒。


    唯有精彩,隻有精彩可能描述刹那間熱血湧過頭頂,手腳壓抑不下的躍躍欲試。


    作為一名浪子,當然是哪裏有精彩自往哪裏去。


    一口幹下熱辣的烈酒,毒辣的酒液穿腸入腹,燒得舌根直疼,但是痛快!爽快!男人就是這樣一種被危險迷惑的生物。


    陸小鳳難得遇上如此合拍的朋友,短短的交流過後更是推杯換盞,談興正濃時,話鋒一轉。


    “說實話,我懷疑季閑珺並非沒有依據,照你這樣的說法,不止是大金鵬王朝,甚至就連你那邊的神秘殺手組織一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麽我可以以為,操縱葉孤城,西門吹雪決鬥的人,也是他?”


    其實他的話沒有說完,他想說,南王一事的背後,是不是也有這個人的影子?


    但細想想應該不可能,根據季閑珺現身江湖的時間,金鵬王朝和殺手組織是主動找上他,而非他刻意籌謀,原隨雲才是兩方一開始算計的人物,他不過是巧合般的救下這個本該葬身大海的蝙蝠公子,因而引來一係列陰謀陷害。


    相比之下,南王府的謀劃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成形,如今不過是時機來臨正好啟動,若因為同樣的巧合盲目的認為此事有同樣一個人在幕後導演……這腦洞大到陸小鳳都會嘲笑自己想多了。


    可是卻由不得不去在意。


    陸小鳳收斂笑意,他有種感覺,這裏麵絕對有一個人的影子在這三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件中穿插,可問題在於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季閑珺。


    “叮——”的一聲。


    陸小鳳抬頭,看見楚留香收迴彈杯子的手指。


    楚留香不像是其他人一樣,樂觀的認為自己是在胡思亂想,不如說正巧,他其實也和自己有相似的感受。


    “季閑珺實在是一個惹人誤解的家夥。”


    陸小鳳聞言笑道:“雖然沒見過他,但是我也有這個同感。”


    兩個人如同達成某種共識,楚留香眯起眼睛,細細談起自己的心裏路程。


    “我曾認為他來自幾百年前落寞了的魔門……”


    以這句話為開端,陸小鳳從他口中聽到了一位何等豐神如玉,氣度非凡的人物。


    陸小鳳的神色隨楚留香口中吐出的一幕幕情景愈發精彩,最後他甚至激動的一拍桌麵,全身上下流露出幾乎變作實質的蠢蠢欲動。


    “好想看看那條翠龍模樣的山靈!女鬼又是什麽模樣?真如書中描述的那般淒美嗎?還有劍境……如今真有人能展開以假亂真的心像世界?”


    楚留香含笑聽他講話,直到陸小鳳一邊兒搖頭,一邊兒分外遺憾的道:“真想親自去看看啊。”


    楚留香為他倒酒,接口道:“在此之前,我也沒想到世上會有這般神奇之人。”


    陸小鳳道謝後拿起酒杯,邊啜飲,邊道:“照這樣說來,他大可以不用浪費這麽多功夫,一力降十會,左右江湖人也不會有比他強的人。”


    雖然他是不知道武林中臥虎藏龍了多少前輩高人,可是實力高超到如同季閑珺這樣的,天下第一已經不做他想。


    對於一個完全可以憑武力為所欲為的人,究竟是什麽原因致使對方放棄長處,改為徐徐圖之,這就是聰明如陸小鳳也想象不出來的原因了。


    楚留香原本也是這樣認為的,甚至一度視季閑珺為某種規格外的威脅,但是換成別人來講出這句話,他腦中靈光一閃,忽然生出恍然大悟的實感。


    “陸小鳳。”他驚訝道:“你說人外之物裏,會不會有哪些能對季閑珺構成威脅?”


    陸小鳳還在摸不著頭腦,聞言想也不想反問道:“幾百歲的樹精說殺就殺了,還有誰能那麽厲害?”


    “不一定啊,”楚留香托著下巴琢磨道:“我記得……記得樹精姥姥死時喊過什麽……”


    是什麽來著?


    ……黑……


    ……黑……妖……


    ……黑山……老妖……


    楚留香猛然怪叫道:“黑山老妖!”


    陸小鳳被嚇的一口酒噴出來,“咳咳……你鬼叫什麽!”酒液弄的哪裏都是,衣領出濕了好大一片。


    “我說黑山老妖啊!”


    楚留香不顧陸小鳳正可惜的盯著衣服上的汙漬,抓著他便道:“你幫我查查,哪些地方有黑山老妖的傳說。別耽擱,我有急用!”


    沒想到陸小鳳略一遲疑就給了他一個驚喜。


    “其實我聽說過一座山,那山名就叫黑山。以前有不少上身的書生,砍柴的樵夫經常在那座山上失蹤,後來有一夥和尚認為山上有不幹淨的東西,決定在山上建寺,鎮壓魑魅魍魎。一開始附近的村子真的沒有人再失蹤,所以香火鼎盛了不少,但是好景不長……”


    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隻有上山祭拜的信徒發現廟裏和尚一夕慘死,正堂的巨大佛像上染滿血跡,那個來得略早的信徒當場大叫著跑下山,被人發現時已經瘋瘋癲癲,不管誰來問,他都大喊一句話。


    黑山老妖吃人啦!


    之後,有關於黑山的傳說流傳下來,代代被附近土地上生活的村子口口相傳。


    陸小鳳平時不僅愛在大城市裏吃飯喝酒,偶爾也會去一些偏僻的地方躲清靜,這個傳說就是某迴他躲清靜時偶然聽村子裏的老人說的。


    當時那個老人是為了警告一些調皮的孩子不讓他們上山才講得故事,他不知怎麽記了下來,為了證明傳說的無稽,他特意跑山下看看,之後發現整座山都是由黑色土壤組成的。


    他想著可能這才是黑山之名的真正來曆,至於妖怪吃人的傳說,基本每個偏僻的村落都會有類似的故事流傳下來,不值得大驚小怪。


    但是沒想到他剛說完,楚留香便急匆匆問道:“地址呢?你還記得怎麽去哪裏嗎?”


    陸小鳳:“你先別急,先告訴我你想到了什麽!”


    楚留香眉頭緊蹙,他一直被季閑珺的實力迷了眼兒,卻忘了世界之大,有季閑珺這般超乎常理的存在,也自然有其他意料不到的怪物。


    像是女鬼,樹精,山靈,這些他曾經認為子怪力亂神的事物,如今不是也已經打過他一次臉了嗎?


    “我忽然想到……”


    他麵色凝重道:“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是不是比所以為的還要危險。”


    “食人的妖物之中,是不是也有如季閑珺一般捉摸不透的生物。”


    陸小鳳聽出他的潛台詞,臉色迅速變白了。


    沒人可以保證妖怪一定是友好的。


    有花精那麽單純美麗的,自然也有嗜血殘忍的妖物。


    畢竟,古往今來的誌怪異聞中,妖怪對人類可從來稱不上友善。


    “楚留香……”陸小鳳苦笑的摸著胡子,這招牌一樣的動作以前用來是意氣奮發,精明睿智,現在反倒有些落寞的滋味,“我本來隻是想和你討論一下季閑珺這個人,我覺得你們太信任他容易忽視一些顯而易見的破綻,但是現在你這樣一說,倒是輪到我心驚肉跳。”


    跟那些生活在黑暗之中以人為食的妖魔比起來,人與人之間的鬼蜮伎倆反倒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楚留香神情沉重,“我也不過是這樣一說。”


    陸小鳳苦笑更深,“問題是沒人能把它當做一說。”


    楚留香和陸小鳳互相對視,一齊下定決心。


    “不管怎麽樣,還是先調查清楚,不能擅自下達結論。”


    陸小鳳丟掉啃的幹淨的骨頭,站起身,正色道:“京城這裏我會多加關注,黑山那邊兒就勞煩你了。”


    楚留香點頭,確實是有經驗的他比較適合處理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


    “那好,一切就拜托你了,還有……”


    陸小鳳思索一圈,各種方麵都考慮到了,但還是沒想到楚留香要叮囑的部分。


    楚留香道:“遇到和季閑珺有關的事先思考,別急著找到結果。”說完,他英俊的臉上少有的浮現幾絲微妙的沉重,“我和他接觸時間不短,但我發現此人行事,每每不得章法,卻每每能達到意料之外的效果。若形容他的處事,可用環環相扣,若形容他的為人,則筆墨難以描繪,言語無法企及。所以你要想調查他,自己必須要穩住,不然……”


    不然變成對方手中的人偶,任人擺布,倒成了汙點一般的憾事。


    陸小鳳細心記下,麵帶嚴肅。


    “我記下了!”


    楚留香傳達完自己的經驗,點點頭,不再多談,最後的兩人也在此四下分離,而再見的時間比想象的還要長久。


    一直到南王一事落下序幕,楚留香遇險的消息方遲遲傳來。


    隻不過在現在,人人口中傳遞的,還是“劍仙劍神,同聚長安,紫禁之城,絕世之巔”!


    親手策劃出這一幕的人,和三兩好友聚到一起,沏茶賞花,品茗論道,何等快活。


    正用手撚起十三太保上一朵顯眼至極的大茶花時,季閑珺神色微動,右手仿佛被觸電一樣痙攣了一下,緊接著他前方那盞正冒著熱氣的茶杯連同裏麵剛剛沏好的茶水一同融化成空氣。


    連齏粉都不是,好似被人憑空拿走一般,毫無存在的痕跡。


    旁邊兩個雖然做著別的事,但眼角餘光都有留意他的人分別“咦”了一聲。


    玉羅刹大膽的把手放在茶杯原本在的位置摸了摸,確定一點兒粉末都沒有後,難掩訝異道:“奇了!”


    王憐花蹙起眉頭,向季閑珺問道:“可是身體不適?”


    季閑珺沒有開口,盯著剛剛無意識導出電流的左手,思索著本體那邊兒的情況。


    玉羅刹見季閑珺沒有迴答,沒有耐心的出手打算壓在他的脈搏上,但是他還沒等按上,就反被一隻手擒住。


    玉羅刹抬眼,語氣喜怒不定。


    “鬆開。”


    察覺到有人要接觸自己命脈因而下意識動作的季閑珺收迴手,低垂下的眼捷又長又密,擋住一雙平時總給人莫名震懾意味的眼眸,氣質無形中添加幾分溫順。


    玉羅刹看著這副模樣的季閑珺,心情有幾分好轉。


    要不怎麽說魅力這種東西,最為不講道理。


    季閑珺這是不示好則已,一旦示好,玉羅刹,王憐花分明都是當世梟雄,但愣是沒逃過他的指掌。


    “看起來沒什麽。”玉羅刹認真聽脈,再到收迴手,全然一副心情愉悅的樣子。


    王憐花沒好氣白他一眼,再對季閑珺關心道:“知道原因嗎?”


    季閑珺點點頭,王憐花便不再細問,他是一個體貼的朋友,和玉羅刹那種什麽都管的可不同。


    看看王憐花,再看看玉羅刹,他們兩個性情迥異,愛好仿佛,可是留在季閑珺身旁的他們,無論一開始是基於怎樣的理由,但相處到現在確實有幾分惺惺相惜。


    哪怕是王憐花跟玉羅刹之間,除了最開始談話中都冒著煙火氣,現在的兩人倒有些像是性格不同的損友。


    以互相嘲諷為樂,以沒事找揍為趣味。


    幸好他們獨有的交流感情的方式不會用在自己身上,不然……


    不然怎麽著?


    季閑珺想著,垂下的眼簾收起眼底真實又淺淡的情緒。


    總歸是不可能的。


    孤家寡人。


    他道朱珵珺,何嚐不是在評價自己。


    但這又是他自從走上這條路就已經資源背負上的代價,沒有挽迴的餘地,也不會選擇去後悔。


    若說這是王者的尊嚴,那就是了,若說這是王道上必然經受的曆練,那也是了。


    不過……季閑珺想,在這趟給自己用作散心的旅途中,我可以稍微亂來一點兒。


    沒誰一定要王必須坐在王座上日以業績的工作,那樣不是“王”,是王權機構了。


    思及此,季閑珺打斷再有要吵起來的兩人,輕描淡寫的說道:“計劃進行的挺順利的,在小皇帝裏麵,葉孤城已經示弱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加重他在朱珵珺眼中的分量。”


    自毀名聲是投誠狀,那麽接下來就不能繼續這樣下去,沒有任何一位上位者樂意用一個聲名狼藉的下屬,即使隻是一時的也不行。


    所以葉孤城的聲名必須從此開始恢複成鼎盛的狀態,不,應該要比之前更有名氣才行。


    如此,皇帝才不會在這之後卸磨殺驢,反而要顧忌江湖的反應好好安撫。


    在武俠的世界裏,江湖對朝廷而言也是一股不受控製的龐大力量,即使如今的大慶已經不像是前朝一樣,連王位上坐的誰都有武林勢力插手擺布,更早之前幹脆就是江湖人決定朝代論敗,但是對此時坐在王位上的小皇帝而言,江湖無論如何也是不可忽視的一個群體,他必須考慮民心所向的問題。


    因此在季閑珺提出該加把火的時候,王憐花和玉羅刹全都沒有反對,甚至分別發動自己手下的人給這個已經過於吵鬧的長安城再添一把油。


    接下來的發展就如他們預見的那樣,大街小巷裏各式各樣的話題源源不斷,就連黃毛小兒都能叫出葉孤城的名字。


    玉羅刹在這之後還小氣兮兮的表示,怎麽隻能讓葉孤城一人獨享這龐大的人望!


    然後大筆一揮,西門吹雪,葉孤城的小道消息這下是飛的滿天都是了。


    現在季閑珺既然提起這個,玉羅刹當然自豪的說道:“還是我給阿雪準備的環境省心,沒有那麽多麻煩。”


    季閑珺並不反對,甚至頗為讚賞。


    “確實是一個清淨的環境,適合磨礪劍心。”


    萬梅山莊的一切都是為西門吹雪服務,可以說他隻需要做下決定,而不需要考慮萬梅山莊旗下的人們該如何生活。


    他一直是個孤傲的劍客,從未改變過。


    “但是過於純粹也是個問題。”


    玉羅刹想起那個跟劍跑了的兒子,心痛的頓時快要無法唿吸了。


    季閑珺同樣不反對,甚至頗為讚賞道:“環境太清淨了,同樣會變成桎梏,最後演變成境界上的瓶頸。”


    玉羅刹:“喂!別再說風涼話了,想想辦法好嗎?你還是阿雪的師父呢,不能我一個人急!”


    季閑珺對於玉羅刹的控訴適應良好,放下王憐花在對話期間新為他沏好的茶。


    “說起來,時機也快到了。”


    他捏指計算一下日期,神態頗為神棍。


    玉羅刹期待道:“有辦法了?”


    季閑珺:“沒,我迴味了一下,王憐花泡的茶是比你的酒好喝。”


    玉羅刹:“…………天魔手!”


    “淡定淡定。”


    季閑珺用一杯茶憋迴了那一式魔爪,並非玉羅刹刻意降低威力,而是環抱在茶杯四周的氣勁猶如一滾瀑布,玉羅刹指尖上的勁力一遇瀑布,頃刻間內息就如水流行,隨水而去,等季閑珺將茶放到他麵前,桌麵一震,原來是天魔手的內力一直圍繞杯壁轉動,直到此時此刻,方通過底座接觸到桌麵的瞬間被輕易導入地麵,隻留下餘波叫幾人看見。


    “這麽不著煙火氣的手段……”王憐花斜眼玉羅刹,“你服了沒?”


    玉羅刹吭都沒吭,沉著臉喝茶。


    季閑珺搖頭道:“說起來,昨天晚上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見麵可是鬧出了大騷動。”


    王憐花接口:“其實也不大,不過是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各道了聲很好,倒是旁觀的那些人,有些推波助瀾的意思。”


    “他們想推就推了,正巧我還怕這把火燃的不夠旺。”


    季閑珺說完,玉羅刹也調整過來,不動聲色的瞥他一眼。


    “你還有什麽沒說的?”


    季閑珺揚起眉梢,想了想,恍然大悟道:“確實,有兩個蟲子要解決一下了。”推開茶杯,清空前方這一塊桌麵,好似趁勢熱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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