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閑珺輕笑一聲, 不以為許。


    “別光說我, 像是兩位亦是少有的梟雄人物,姿容,氣度, 心胸,世人難能企及。”


    王憐花對這番稱讚受之無愧的揚起眉梢,玉羅刹也是如此。


    別看他們像是對季閑珺心悅誠服的模樣,但實際上, 這兩位全不是謙虛的主兒。


    不自戀的認為自己當世無雙就不錯了, 還能指望他們會對幾句誇獎感到不好意思嗎?


    季閑珺過去見過不少類似的雄傑, 他們表現出來的心態倒是都挺一致。


    對自己認可的人都有一種奇特的爽朗,奇特的大度,還有……呃, 奇特的不拘小節。


    他就曾見過一個把弱者視為螻蟻的雄主,但對能打敗他的人,無論對方怎麽鄙視他, 他都能不生氣, 甚至被陷害過幾次,還能坦言直率的表達出自己對這個人的欣賞。


    或許能成為人上人的人, 都需要有不為人知的魅力。


    諸如此類的人,季閑珺在過去看的多了, 不管承不承認, 活得長就是一項資本, 這項本事甚至比絕世的天賦還要難得。


    因為天才尚有夭折, 但能長長久久活下去的人,無論天賦如何,本領都像是附屬品一樣,在這段漫長的時光中掌握了。


    和這等人比較起來,力量反倒不那麽重要。


    可惜,看得透的人,看得透又能理解還能說出來的人少之又少。


    有一位高僧說的妙。


    眾生如浮遊,如走獸,如人智,一生都在悟,能領悟的化身為佛,領悟後不甘心的化身為魔,但領悟後仍能不驚不怒,維持本心的,這才是人。


    僧人在說了這樣一段後,最後道。


    施主,世上之事大多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如今,你領悟了嗎?


    即使季閑珺知道這是大和尚又一次打起的機鋒,但其中禪念仍是助他破除雜念,突破當日瓶頸。


    就為此,以後的敬天宗主記下佛教這份人情。


    不過悟歸悟,和人交往也要這樣做,那就不免太累心了。


    哎,突然明白為什麽古往今來的能人異士各個朋友很少。


    季閑珺靜默的有點兒久,玉羅刹冷不丁出聲。


    “你在想什麽?”


    季閑珺下意識道:“我在想,如果交個朋友和精進武學修為一樣難,那也怪不得有些人的朋友很少了……呃!”


    “…………”


    “……”


    兩個人,玉羅刹由於是提問的那個,所以沉默時間有點兒長。


    王憐花一看這次遭殃的不是自己,勉強忍下笑意,清清嗓子道:“這怎麽聽著是在說我們?”但熟悉的隱隱作痛已經從膝蓋處傳來。


    他這是為了黑一把玉羅刹,不介意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多大仇,多大怨啊!


    玉羅刹瞪他一眼,王憐花迴以的得體的笑容。


    這笑臉假的不行,玉羅刹當即倒胃口的拍拍桌子。


    “傳聲筒不要消極怠工!”


    王憐花的得意立馬被這句話弄得煙消雲散,黑著臉繼續轉播。


    季閑珺早在他們兩個又懟起來時便恢複成閉目養神的神態,隻有手指虛空中撥拉,似乎是在彈奏一床不在眼前的古琴。


    拍賣會直到這時已經圓滿結束,樓下一層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但是二樓卻沒有其他動靜。


    有好奇心旺盛的人想留下繼續看戲,這屬於膽子大到不要命了,可就算他們豁出去命看,黑市也不會允許有這樣一群人留下。


    如無意外,拍賣會這次強勢趕人,又會被這群沒多少本事,但就一張嘴厲害的江湖人在背後裏翻著花的罵。


    可是黑市背後的勢力不介意這點兒口水,他們更重視之後的發展。


    二樓珠簾懸掛,若有人進出則一定會發出響動,但是至今沒有動靜…………不,其實還是有的。


    白雲城主的舉動不會被人忽視,之後那間房間裏走出了南王更是不會讓有心人錯過的發展。


    不知不覺中,像是王憐花他們一樣“側耳傾聽”,關注房裏情況的人一點兒不少。


    問題在,他們能聽到多少!


    “聽不見的。”


    整個江湖雖說水深,但武功高強到和王憐花一樣的能者又有幾個?


    他們或許能聽見幾聲碎語,但是四名跟隨在葉孤城身旁多時的劍婢向前一步。


    她們手中無劍,但她們光憑內力便從自身發出劍器出鞘的爭鳴。


    偷聽的人被劍鳴聲打斷,內息一滯,要是修為稍微弱點兒,怕是會直接嘔血當場。


    花團錦簇簾後的移花宮主麵露玩味,托在指尖的酒碟被一旁侍女倒上花蜜,甜的發苦的蜜水被她含在唇舌之間。


    她含糊的說道:“有趣。”


    不知是在說這四個劍婢,還是在說葉孤城的樂子。


    反正和在場或多或少都和某件事牽扯上關係的人比起來,移花宮根基雖淺,但出世祖師卻是真真正正天資絕世之輩,因而傳承下來的武功或許不如四大奇書名聲響亮,也不如一些門派各有淵源,但移花宮主卻無疑是眾人中最為“幹淨”的那個。


    因而也隻有她,來此是專門為了看笑話,看樂子,放鬆身心。


    這般生活情趣,換成陸小鳳他們得知,恐怕也隻有羨慕的份。


    移花宮內美人美酒梅花,無人不知,奢侈精品隨意擺放,不知是多少人心目中的逍遙仙境,可惜目前為止還沒有外人親自到宮中觀賞。


    但是今天可能出現一個例外。


    移花宮主狹長慵懶的眉眼風情無限的一瞥,就有人知情識趣的靠過來,她兩指放下酒碟撚起一頁灑金紙箋。


    “把這個交給小劍簾後的人,隻說移花宮歡迎有生活情趣的朋友。”


    下達命令後,她看也不看離開的人,拉住旁邊一位身姿嬌小的侍女摟抱到懷裏,一口酒嘴對嘴哺進去。


    同是美人,哪怕侍女顏色比之宮主遜色了不止一兩籌,但放在其他地方也是姿容極佳的嬌兒。


    兩人這麽一番親近,周圍仿佛都要開出花來,羞的屋內許多女子臉紅的撇開頭,不敢再看這臉紅心跳的一幕。


    這一次,又是移花宮主動開頭,在葉孤城之後做起出頭鳥,接下來各扇簾子發出響動聲,可能是他們也發現,有劍婢在,根本沒辦法聽見葉孤城在房間裏說什麽。


    好奇心得不到滿足,他們決定換個方式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頓時,送紙箋的送紙箋,送東西的送東西,紙箋還好,說的再直白也不會一目了然,但東西就有些欲蓋彌彰了。


    統統都是之前在拍賣會上買下的東西,但拿到手裏會發現,沒有一樣是沒有暗意的。


    移花宮主手裏擺弄著玉如意,這玩意兒大小小巧玲瓏,但放在桌麵上從另一個角度看過去,骨朵正好是一顆心性,格外精巧可愛。


    但如意如意,如我心意。


    別說,這又是一個找她辦事的。


    類似情況在每個雅間裏都有發生。


    西門吹雪看也不看送過來的東西,冷冷吩咐道:“丟了。”


    “西門,你這副冷淡的全天下都知道的脾氣,居然還真有人主動貼上來啊?”


    門簾碰撞的聲音,西門吹雪頭也不抬,但看萬梅山莊的人沒有阻止,就已經道明對方的身份。


    普天下能這麽跟西門吹雪說話的,除靈犀一指的陸小鳳再無第二人。


    花滿樓在他之後進來,友好的衝西門吹雪笑道:“西門莊主,打擾了。”


    這一迴,西門吹雪抬起頭,看眼陸小鳳身旁意外多的人,神色還是沒有變化,照樣冰冷的似乎沒有一絲人氣的模樣。


    然而對於之前就了解過西門吹雪武學境界的人而言,卻不難發現他氣息中泄露出的一絲絲奇異。


    原隨雲眼中閃過意外的神色,楚留香更是幹脆道喜。


    “恭喜西門莊主再次精進。”


    看見楚留香和原隨雲,西門吹雪嘴角罕見的翹起一個不明顯的角度,他問:“他來了?”


    原隨雲眨眨眼,搖頭:“不知道,那人現在神出鬼沒的。”


    西門吹雪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陸小鳳忍不住好奇,摸摸胡子,探究的視線掃過幾人,若有所思道:“你們說的人,難道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季閑珺?”


    原隨雲和楚留香一起難掩愕然的看他。


    “大名鼎鼎?”


    陸小鳳無視他們語氣中流露出的不讚同,理直氣壯的道:“你們就說說在場人中有多少人知道季閑珺的名字?在場中人又都是什麽地位的人物!”


    原隨雲不需要看都知道陸小鳳這話的含義,所以他苦逼的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可是一想到季閑珺就這樣名震江湖,不再是……不再是屬於他一人遙不可及的目標,心中就會生出一絲拉尖銳的痛苦。


    仿佛就是在提醒他,再這樣下去,別說是追逐不及,就連望著他的背景都是一種奢望。


    陸小鳳不知道原隨雲怎麽莫名其妙就沉寂下去,但他心思細膩卻沒有細在這方麵,所以不過是略一停頓就接著道:“光憑我們幾人就足以使季閑珺這個名字天下皆知,那麽問題來了,我們以外的人又有誰知道季閑珺。”


    說到這裏,他語氣玩味中包含認真。


    “此人怕不是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成為傳說了。”


    空氣一靜,誰都沒有開口講話。


    楚留香迴過神來,啼笑皆非的刀:“怎麽可能,季閑珺我接觸不少,他不是求名的人。”


    陸小鳳不假思索的迴道:“可正是他無心為名,但無論是你,還是原隨雲,不自覺提起他都仿佛是一種本能,還有……”他看向西門吹雪,神色凝重,“現在看來,他接觸之人無一不是各有奇異的人物。”


    不覺得很相似嗎?像是王憐花王前輩一般……


    一聲寶劍入鞘的聲音,一直在擦劍的西門吹雪麵冷,人冷,看似心也是冷的,可嘴角加深的笑意卻莫名使人感覺到他胸腔內澎湃的熱度。


    “季閑珺他確實是個傳說。”


    陸小鳳沒有說出口的話,似乎都在西門吹雪無形中表現出的袒護姿態前煙消雲散。


    他頭疼的揉揉眉心,求助的看向他覺得應該和自己想法一樣的楚留香。


    “你怎樣覺得?”


    楚留香不負他望道:“確實非常相似,但我認為還是不一樣的。”


    陸小鳳先是一喜,後是一滯,絕望的發現這些人仿佛都被洗腦了,居然完全看不出“季閑珺”這個名字身上的可疑之處!


    楚留香拍拍他肩膀,若有所指道:“就算季閑珺和王憐花前輩來處一樣又如何?正如我們沒法逼迫王前輩,季閑珺同樣讓咱們沒有辦法處置。”


    陸小鳳唿吸漸漸困難,他覺得無法反駁的感覺真他媽難受。


    以後絕對不再自找麻煩了!


    但顯然誰都不會信一個麻煩自己找上門來的人下定的不惹麻煩的決心。


    西門吹雪站起身,高挑頎長的身形在腰際收緊又在下擺放寬,一身的雪白仿佛冬日寒陽下的那一席純白,漫山遍野的覆蓋,卻又保存好雪下的生機。


    “走吧。”


    他的聲音很冷,好似沒將任何事放在眼裏,但是卻又和單純的目空一物不同。


    他之純粹不同於齊名之人的尊貴高傲,和那種隨時飛往九重天的泠然不同,他之凜然,他之誠然,是滿腹熱情盡皆付諸一炬後的產物。


    西門吹雪的熱情與溫度在給了毫無溫度的劍後,隻剩下那麽一點餘恢在他的身體中,因而他冷漠,因而使人敬畏。


    可要說他是一個除了劍以外空無一物的怪物,又不免偏駁了。


    西門吹雪本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正如他會剃掉陸小鳳的胡子,正如他會主動出劍捍衛世間公道,正如他會為證劍,日複一日的等待。


    孫秀青說的沒錯,這是一個太過幹淨的人,所以他執著起來才令人望而生畏。


    也正是有此一說,季閑珺才特意點明。


    孫秀青是西門吹雪最好的磨刀石,恰恰因為她看的清,看的透,也有那份成全的心胸。


    這是一個在各種方麵都不遜色於西門吹雪的女子。


    她差就隻差在…………哎呦!


    不好,差點兒暴露了什麽。


    一隻手指輕輕撥動掌下並不存在的琴弦,卻有切實的錚鳴響徹在天際之下。


    峨眉後山。


    愈發冽冽的清澈琴音中殺機畢露,而端坐在殺陣中的女子已然今非昔比。


    舍棄峨眉劍法的娟秀複雜,以一種過於直白的方式使出劍招。


    呈現在眼中的效果可謂破空一擊,玉碎瓦全。


    青空仿佛都記下了這一劍的風華,印下少女的背影。


    時候已到,該下山了。


    孫秀青道別師尊,走出山門,沒有再和任何人告別,獨自立足山巔,遠眺雲海。


    直到如今她還感到不可思議。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人特意從長安城擄走,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被人放到一個奇特的空間裏一人一劍,修習的不分日夜,等到自己能走出來,卻發現身處峨眉後山。一起去長安的師兄幾人早早迴來,可是師傅看到自己沒有一絲驚訝的樣子,仿佛自己失蹤一事他早就知道原因。


    事情發展至此,孫秀青疑惑不解,可是長時間的隔離修行已經將她的心智磨煉的無比堅強,但當她站在山勢秀麗的峨眉山巔,看向遠方,一整顆心才真正安定下來。


    無論如何,峨眉都是她生長至今的“家”,迴到家中沒有遊子不會安心的。


    “就是可惜……剛迴來,我又要離開了。”


    孫秀青清秀的臉上掠過一絲極淺的淡漠,到達同樣的境界,她比以往更理解西門吹雪的作態,如今,她也要為自己的劍道走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


    “斬情絲!”


    和下山的孫秀青氣勢一樣凜冽的是西門吹雪之後要說的話。


    他先說了走吧,之後他道:“去見葉孤城!”


    無論語氣神態都充滿毋庸置疑的意味。


    剛過來沒多久的幾人麵麵相覷,很想苦笑。


    你去見,也不怕打攪葉城主的好事嗎?


    ……不過……這麽久了,事情進行到哪一步了?


    想到這裏,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那扇引來無數人好奇的珠簾。


    珠簾是顆顆一般大小的珠子串掛到一起的,無形中的低調炫富,正是有錢人的品味,換做以往,朱珵珺閑心一大,說不定會手欠的摸上幾把,不過此時此刻,他是半點兒心情都沒有了。


    葉孤城毫無隱瞞的說完南王的計劃,正是因為太過詳實,朱珵珺想為南王開脫都做不到……不,正因為他以皇帝的角度思考,才不會蠻橫的把這些話當做大逆不道的胡言亂語。


    “這、嗬,這可真是……”朱珵珺踉蹌幾步,小腿磕到椅子上,他搖搖晃晃的坐下,神態看起來更像是倒了下去,滿臉茫然,“朕,對他還不夠好嗎?”


    葉孤城一言不發,索性朱珵珺的失態很快恢複過來,心理素質也是強大。


    “葉城主請起吧,無論如何,葉城主甘願自毀名聲向朕示警,朕就心領這份情。”


    由於朱珵珺剛剛心神大亂,現在隻是表麵恢複過來,所以沒發現他這樣說後,葉孤城身體僵了一僵。


    朱珵珺的誇讚他其實沒想到,他來此不過是想有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和皇帝接觸。


    但是他沒想到,季閑珺卻是想到的,所以他才能擔保的那麽大方。


    他是帝王,朱珵珺或許不算成熟,但也是一國之君,所以季閑珺抓握他的心思,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簡單。


    在季閑珺眼中,投誠不算是問題,關鍵是在投誠之後,叫皇帝願意浪費口舌,保你一保。


    現在看來,他做的很成功,成功到把葉孤城驚到了。


    沒想到會這樣順利。


    朱珵珺一手支著額頭,叫大太監進來,大太監手裏拿著葉孤城的寶劍,他拿起來後拔劍一看,沉重的心情在看見劍身如水般清瑩的光芒時居然輕鬆不少,他收劍迴鞘扔給葉孤城,神情悵然。


    “我本打算用這劍在你這裏,給南王賣個人情,畢竟金子,銀子,我總是不缺的。”


    可是天家最缺的東西,他卻是世間最貧窮的那個。


    小心翼翼護著,都護不下來。


    “……就好像一個人獨飲的酒……”


    季閑珺仿佛知道朱珵珺心中所想,呢喃自語道:“孤家寡人,不過如此。”


    朱珵珺不知世上還有另一個人如此明白自己的感受,他由此錯過認識一位知己的機會,但他卻借此收拾好心情,重新冷靜下來後,漆黑的眼瞳中一瞬閃過極其危險的光華。


    “他想決鬥,朕便允了,朕其實也想看看,這江湖究竟能不能亂到朕的玉座之前。”


    壓抑著冰冷殺機的語句,字裏行間全不是為南王所知的譏諷。


    葉孤城自始至終注視著這位年輕的君主,尤其在看到他展露出帝王霸氣的一麵時,心中到底在想什麽就不為眾人所知了。


    接下來為了不引起南王的懷疑,朱珵珺很快把趕出去的眾人叫迴來,其他人一看葉孤城手中拿著之前拍下的寶劍,一時全用了然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而在朱珵珺嘴邊發現淺淺笑意時,更是不免猜測定然是葉孤城將這位祖宗哄的很好的緣故。


    沒辦法,誰讓他們這位陛下最喜歡各種有風骨,有傳說的大俠呢?


    南王在看見朱珵珺帶笑叫人送葉孤城出去,一副相見恨晚的遺憾樣兒就知道葉孤城肯定沒有趁機生事,因此他安心不少,同時又不免對眼前這個即將把位子讓給自己兒子的皇帝生出濃濃嘲諷。


    看啊,你相信的人都是我的人,等到眾叛親離,我看你還怎麽笑的出來!


    由此可見,南王自認了解朱珵珺的為人,卻不知皇帝才是最了解他們的人。


    沒多做掩飾,僅僅是在嘴角加上一點兒弧度,就足夠誤導所有心懷鬼胎之輩。


    朱珵珺深知自己這個皇叔是個小心的,但即使小心,他也不會讀心術,那麽不妨按照他以為的套路繼續下去。


    甚至在葉孤城走後,朱珵珺還特意提起自己用寶劍為南王世子賣個人情。


    他略帶親昵的說道:“表弟身體不好,確實該習武強身,之前我叫你們不要學習江湖草莽的做派,實在是擔心表弟年幼無知,盲目崇拜那些刀口舔血的賊子,但今日一見葉城主風采,朕相信有這樣一位名師在,表弟一定會成長成芝蘭玉樹的優秀俊傑。”


    南王眼睛一亮,朱珵珺這樣一說,他更能肯定葉孤城什麽都沒做了,不然朱珵珺是瘋了,還是傻了,對一個打他皇位主意的人這般勉勵?


    朱珵珺眼神幽深的看南王連連道謝之後離開的背景,不動聲色的道:“葉孤城人不錯,朕很開心,大伴你也有引薦之功。”


    大太監表情忽變,但馬上恢複成慈眉善目的模樣。


    “老奴不知道陛下您和葉城主說了什麽,但是老奴母家姓葉,對這位年紀輕輕就聲名遠揚的城主早有耳聞,今日順水推舟隻為成全一樁美事,若因此惹得陛下心情不好,那老奴真是萬死不辭啊!”


    朱珵珺神色不明的看他許久,目光並沒有落到他身上,而是飄落到虛空中的某處。


    大太監能感受到周圍逐漸增加的壓力,但他不敢抬起彎下的腰,而且為了以示忠心,蒼老的身軀深深拜服下去。


    “你說的沒錯,這確實是一樁美事。”


    朱珵珺久久不語之後,一開口語氣就顯得飄忽,但馬上迴複過來,這點兒失態沒有在他身上存留多久,他隻是略為感傷的對大太監說:“大伴,你跟在朕身旁多久了?”


    大太監不敢妄語,老老實實道:“老奴服侍陛下已經有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嗎?不短了,”朱珵珺感歎道:“從朕出生開始,大伴就跟在朕身旁了吧。”


    大太監不敢再說好。


    朱珵珺搖搖頭:“迴宮後,你就去服侍太皇太後吧,看在你忠心不二的份上,朕給你一個體麵。”


    “……老奴……謝過陛下恩典……”


    深深叩拜姿勢的老人看不見表情,朱珵珺起身離開,身後隨侍的人下意識站在合適的位子上,隻有老太監久久沒有起身,後來被一旁的侍衛提起來,眼眶旁有濕潤的痕跡。


    一時好心,結果就這麽失去皇帝寵愛,以後在皇宮裏的待遇也跟之前有天壤之別,不知他現在是否懊悔不已。


    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朱珵珺這個皇帝做的不錯。


    季閑珺聽完實況轉播,丟掉手掌心的瓜子皮拍拍手。


    “這出戲演完了,該想想下一幕看什麽了。”


    隨著他話音落地,拍賣會一事才徹底落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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