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瑤山的眼睛睜開了, 但是亓涯知道他並未清醒。此時的瑤山隻是一個空殼,因為神力的補充, 有了些動彈的跡象, 但精神依舊是沉睡的。他懵懂如嬰兒,純白似新紙, 唯一驅動瑤山動作的, 僅僅隻有本能而已。


    隻不過現在驅動他的本能並不是太妙。


    在他的肩頭脖頸之處,那股叫人沉醉的清香開始變得濃鬱,那是花期正盛的證明。瑤山雖然已經修成人形, 但這不代表這些草木生靈會被人族的道德條文所束縛——在他們看來繁衍生息是多麽平常的事情。所以, 此時瑤山的渴求是直白的。


    然而, 亓涯知道這並非那麽簡單。


    縱然他完全可以無所顧忌, 一撫此時情熱,但仙君殿下心中的惶恐讓他不敢多一步動作。纏繞在他身上的枝藤昭告著瑤山的渴求與依賴。這樣的感覺讓亓涯留戀不已,卻惶恐不安, 不敢多泄露一點渴望。他分明是壓製之姿,但在情字一上,卻是節節敗退。


    當他複吻下去時, 仙君似是要落淚。


    此時的吻已不像方才那麽激烈而單一, 隻是為了維持住瑤山的人形進行補給。而是溫柔的,輕緩的, 含與揉, 吸吮與輕咬, 帶著無限的情意。亓涯將瑤山抱起來, 放在自己腿上。撫摸著瑤山的後頸,引導他與自己親吻。


    調皮的枝藤已經在衣衫下纏繞住了亓涯的全身,仙君也不管。隻是調動著體內的神力,讓他們去吸收吞咽。瑤山侍主淺色的發本就發著熒光,現在更有神光之金疏通全係,愈發映襯瑤山的柔美——美得不像話。


    那是當年一眼就吸引了父神的瑤山草,獨有的風姿。


    他們在開著結厘草的淺坡上,滿月的照拂下親吻。山林的風在為他們吟唱一支分明有著磅礴情思卻說不出口的曲。九重天仙君的神力比得過世上所有生物的精元,瑤山在這柔情蜜意的吻和絲毫不吝嗇的神力補充之中漸漸平息下來。


    將亓涯綁縛住的枝藤吸飽了神力,心滿意足地退出去,重新變迴瑤山侍主飄逸略微卷曲的長發。因為補充的足夠,這一頭淺發光澤亮麗,十分美麗。枝藤退出,露出了瑤山坐在亓涯腿上的坐姿。二人緊貼著,腰腹之間沒有空隙。


    隻是瑤山似乎還是沒有醒,隻管緊緊抱著亓涯繼續擁吻。


    對神力的渴求退去,二人之間的吻便更加純粹了。去掉了草株本能的叫囂,亓涯與瑤山之間倒是有了屬於人類的無聲交流。


    這樣的交流讓人心醉而心碎。亓涯隻恨自己不過殘軀,沉迷此道不願抽離;可又慶幸自己尚不得神位,還有機會擁抱瑤山——哪怕此刻的瑤山並不知道抱著自己的是誰。瑤山貪戀的不過是他剛才看到的人的溫度。


    而他剛才看到的人絕不是亓涯。


    在此令人沉醉的晚上,亓涯抱著一顆酸澀柔軟的心吻著自己的珍寶。他明明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可他隻能吻著,隻敢吻著。連雙手都不敢過多移動。


    最後緊緊纏住他的瑤山停了下來,半闔的羽睫微微顫動著。亓涯以為他清醒了,心中一跳,扶著瑤山不敢動彈。而瑤山隻是抬起自己紅豔濕潤的嘴唇,抿了一抿。亓涯的視線落在那雙飽受了愛撫的唇瓣上,眼眸之中閃過暗光。


    大約是覺得足夠了,瑤山放下腿,抬起自己。輕輕搖晃了一下,眼中泄露出來的皆是暢意迷醉,像是一朵被春風吻過的花。他搖動了一下,將自己摔進了亓涯的懷裏,蹭了蹭亓涯的脖子。那香氣就這樣留在了亓涯的身上,像是做了一個標記。


    然後就攀著亓涯,唿吸綿長地睡著了。


    亓涯仙君抱著他好一陣僵硬,確認瑤山是睡著了,才把他換了一個姿勢放平在土坡上。隻是將人移開的時候,他發現瑤山的腿間和自己的衣袍上全是水液。亓涯不敢多想那是什麽,脫掉自己的外衣就蓋在了瑤山身上。


    此時夜晚已經過去,正是將明未明的時候。亓涯倒也不著急帶著瑤山迴去。因為他體內的神力已經補充完畢,不過是折騰一晚勞累而已。隻管曬曬太陽調理一番就可以。而此處開闊,實在是個曬太陽的好地方。


    月落日升,亓涯心中自有一片溫情脈脈。他知道等瑤山醒來之後,這樣簡單擁抱著他的機會將不再有。瑤山躲他,忌他,怕他,疑他,小心維持著平和的假象。自己靠近一步,他就跳開一步。每一次觸碰都是緊繃,方才月下死死抱著自己的動作簡直如夢。


    亓涯對此傷心難過,可心裏總有個聲音支持瑤山這麽做。


    好好護著自己,一定要好好護著自己。


    九重天的仙君對著無所依靠的小散仙這樣叮嚀著。


    將瑤山抱進懷裏,亓涯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然後閉上眼睛準備陪瑤山睡一覺。


    ·


    “滄恵大人,芷螺仙奉來了。”


    滄恵仙奉一個酒杯沒有拿穩就摔出去了,他睜圓了眼睛:“她來了?在何處?”


    居雍宮的仙侍還來不及稟報,芷螺就已經從外頭闖了進來。一見到滄恵,她也不客氣,直接喝問:“仙君殿下在何處!”


    “你找仙君殿下去光明宮啊,我這裏又沒有,”滄恵嘿了一聲,做了一個請坐的動作。


    可惜芷螺不理他,直道:“你當我不曾去過?”


    “這……”滄恵摸了摸鼻子,“仙君殿下的行程,我又哪裏知道了。”


    芷螺冷笑:“光明宮也這般說,當我真不知道殿下上次是從你這裏出來便不在上界了嗎!”


    滄恵仙奉皺了皺眉頭,警告道:“芷螺,窺視仙君行蹤可是僭越了。”


    “若殿下被一些低賤之物迷惑了神思,吾等自然有責任將殿下勸迴。殿下已經一日一夜不在重天了,那麽多事情需要殿下做主。我們做下屬的,更加不能怠慢!”


    滄恵歎氣,問:“封仙大典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芷螺言之鑿鑿:“剩餘弟子我已經查過了,除了被你扣住的那個都沒有問題。天界的安防,昌武也已經重新布置起來。下界也在追查可疑的魔族。”


    “最最關鍵的,還是要將人救活才有線索啊。”


    滄恵嘖了一聲,忙道:“你放心,我手下仙官已經在竭力救治他了!”


    “哼,堂堂玄門弟子竟能被魔物寄生,這等廢物救活了也不必留在天上了!”


    師門弟子的無能叫自己丟了大臉,芷螺對此極是惱恨,要說想快點捉到罪魁禍首的人也便是她了。正出了一口怨憤之氣,她瞪向滄恵:“仙君殿下到底在何處!”


    “我不知道啊……”滄恵攤了攤手,一副任邇逼問,我自裝傻的模樣。


    芷螺一張俏臉被他氣得通紅,狠狠一跺腳:“你不說,我自己找!”


    “哎呀,你要去哪兒啊,”滄恵一下攔住她,再次好心勸說:“芷螺,仙君殿下並不喜我們過多幹預他的事情。”


    這話說得很委婉,但是芷螺清清楚楚地明白滄恵是在告訴自己:殿下並不在意她,就算她耗盡心血,也換不迴一點看重。


    可是這都是她願意的。隻要亓涯給她一點微笑或者讚賞,她都願意去奉上自己的一切。但是芷螺也忍不住地去嫉妒,去猜測,去想在仙君還沒有繼承神位之前會不會也在意某一個人……


    思及此,芷螺將眼中的難過掩蓋去,抬起頭說:“我有要事與殿下稟報,不好耽誤。你讓開,別誤了我的事情。”


    滄恵被她一把推開,眼見著芷螺跑了出去。揉了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心道自己這居雍宮還得向昌武多借幾個護衛比較好。


    轉頭他招來被芷螺嚇得瑟瑟發抖的仙侍吩咐說:“去,你去光明宮報個信。就說芷螺大人找殿下去了。讓他們趕快準備著吧。”


    仙侍哎了一聲,提起袍子就跑了出去。


    芷螺本是匆匆出發,自然沒有之前浩浩蕩蕩的排場。不過她正在火頭上,也就不在意這些。叫上一兩個人,就準備下界去。至於到哪裏找仙君殿下,她自然有思量。


    那個萬事冷漠的仙君殿下近日最關心的是誰,甚至為了那個人一反常態。這個人選大家早已有了定論。芷螺幾乎確認仙君殿下就在那兒,隻管朝著重天階而去。


    “仙奉大人!仙奉大人!”


    兩道急急的唿喚從身後傳來,叫住了匆忙忙的芷螺。正是彌羅殿下的妙儀和常棣兩位仙官。二人趕至跟前,拜一大禮。常棣道:“聽聞大人要去找殿下?可否帶上我們?正巧,下官也有事找殿下呢。”


    常棣和妙儀是得了居雍宮的報信,趕忙過來跟著的。他們實在害怕芷螺一個生氣,火上澆油,壞了仙君對瑤山侍主的思量。


    芷螺冷冷地瞧了儀態大方的妙儀一樣,哼了一聲,甩袖離去。常棣忙給妙儀一個安撫的眼神,二人各懷心思地奔下了重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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