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翻閱著一本醫書, 手裏掂量著用藥的劑量,然後就聽到外頭風風火火的聲音。那聲音一聽, 就知道是燈草迴來了。


    他也不急, 隻管將手裏的藥劑配完,燈草就蹦進來了。


    “杜仲!”燈草哇一聲蹦進來, 把飄到鼻子前的帽帶往後一丟, “找到了!結厘草!”


    杜仲眼前一亮,但不負醫者的淡定,抓住關鍵問:“你可帶迴來了?”


    “還不曾。瑤山侍主說結厘草尚未長成, 還需一個多月。等長成之時, 便可以了。”


    燈草興奮無比, 快語道:“而且這次不隻是一顆!我見了, 有一大片!我們可以不必太拮據,可多研究些方子!”


    “那真是太好了!”聽到這裏的杜仲也按捺不住喜悅,雙眼放光, “我剛才正配一個方子呢,你來參謀參謀。”


    二人到了台前,杜仲指著一行記載說:“這冊子裏提到, 結厘草因為生存不易, 便以寄生的方式繁育。成熟的結厘草有活血催生之用。能迅速代謝腐壞的皮肉,以便生根。隻是皮肉再生, 多伴隨苦痛。所以結厘草在接觸到血肉之後, 便會放出迷幻之物, 迷惑寄生之物的神智, 疲軟精神,讓被寄存者以為是在行交_合樂事,任由其等寄生。”


    燈草細細讀過這段記載,琢磨道:“活血迷幻,倒與催_情藥物有幾分相似。隻是生精疲腎,本以重傷便不該再泄出精元。我們需得不減結厘草安撫之效,但也要護住傷者五髒陰陽。”


    “正是如此,且看我這藥方。”


    從杜仲手裏接過藥方,燈草細細讀過,道:“再細的方子我也配不出來了。”


    “你太過獎了,”杜仲點了點燈草。


    “不過這後來生出的身軀終不是原物血肉,不過另一半的複製罷了。行動作用起來也不比原來。甚至連人都算不上,不過是草株煉相。”


    “可也總比魂死燈滅來得好。隻要心性堅定,煉化了結厘草也是有可能。到時候身負結厘草再生之能,說不得也是九重天一命悍將了。”


    “若是如此,昌武仙奉手下的武將們或許能因此獲益?”


    “不過看各人造化罷了。”


    “對了,仙君殿下呢?”


    “留在瑤山了。剛到了瑤山地界,仙君殿下眼中可沒我了。一心隻管在瑤山侍主身上呢!”


    燈草嘖嘖了兩聲,拉過杜仲說:“這其中詳細我下次和你說。我托了仙君殿下給我錄下結厘草的長況,這裏忙空了便要下界去了。”


    杜仲眼睛瞪出:“你托了誰?”


    “仙君殿下啊!”


    “……你這膽子可真夠肥的。”


    “你可別管我膽子肥不肥了,去看看那個玄門弟子的魂魄還肥不肥吧!”


    ·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瑤山渾身綿軟倒在亓涯懷裏的時候,矮坡之下的結厘草仿佛是受到了什麽慫恿一般,竟然全然忘記了仙君殿下的警告,蠢蠢欲動地想要爬上淺坡,要去勾纏瑤山的頭發。


    亓涯懷裏摟著瑤山,正焦頭爛額,看到結厘草還要搗亂,怒喝:“滾下去!”


    結厘草被他的氣勢嚇到,上坡之勢頓了一頓。可是終究是瑤山的誘惑要大一些,開始無視亓涯的警告,要爬上來。


    發絲化作的枝藤已經攻破了仙君殿下腰間布料的防線,貼著亓涯的腰腿繞了好幾圈了。亓涯已經說不出是抱還是鎖,隻管死死抱著瑤山。後槽牙都要咬碎了。結厘草的藍花已經搖擺著柔嫩的花心,要與瑤山好奇單純的枝葉接觸上了。


    亓涯心中燃起一股寶物被覬覦玷辱的怒火,神威迸現!身後閃過一道金光殘影,眼裏也燃起金色的怒火。


    未來神君的暴怒之音響徹瑤山巫水:“都滾!”


    所有生靈都懼此威。結厘草們被這神威警告,在半空之中一僵。似是發出一陣慘叫,如潮退一般迅速逃跑。跑迴到坡下,在月光之下徹底安靜下來。但是亓涯知道他們並沒有放棄,依舊虎視眈眈地盯著懷裏的瑤山。


    可亓涯顧不上教訓這些不聽話的山間野草,因為方才還會軟軟唿喚幾句的瑤山,此時已經閉著眼睛沒聲音了。


    亓涯忙將他放在柔軟的草坡上。而因為瑤山頭發的牽扯,他不得不半撐著手臂,伏在瑤山的上方。變成枝藤的頭發濃密綿長,幾乎將二人纏繞覆蓋住。但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借著月光映照,亓涯發現瑤山臉上已經顯現出隱隱葉紋。


    那是瑤山草的原型!


    此時自然是找到瑤山的根係,趕快輔以安定最為妥當。可是亓涯並不知道瑤山的主根在何處。他們現在這個模樣也根本起不了身。


    幸好,蟾宮未落,尚有帝流漿。


    亓涯伸出捉住幾縷,迅速用神力煉化了,導入瑤山額間的朱丹之中。方才明明滅滅的朱丹終於穩住了,沒有徹底暗下去,不過以往的朦朧柔光不再。亓涯心中發急,忽而察覺到了身上的枝藤。立刻凝神靜氣,調動起體內神力。


    如此一調動,幾根纏在亓涯身上的熒熒枝藤立刻從葉到根,迅速閃耀起金色神光來。接著是另外幾根,隨後是全部。隻要是拉扯連接著二人的枝藤都發出這樣的神光,引導著神力往瑤山身上灌去。


    幾息之後,瑤山額頭中間的朱丹終於亮了起來。


    可是瑤山依舊沒有醒來,臉上的葉紋草樣依舊沒有消退下去。


    亓涯撫摸著瑤山的臉,眼中閃過深沉的痛楚。他雙手並指,朝著自己的胸口就要點下去——


    “亓涯!”


    半空之中響起祝禹神君急促嚴厲的警告聲。


    亓涯的動作被製止,神情愈發痛楚惱恨。低著頭,他磨蹭著瑤山的臉頰,聲音嘶啞:“神君!!”


    這一喝一答,似是將身下昏睡的瑤山給喚醒了。他睜開一雙水蒙蒙的眼睛,瞧著上方護著自己的人,聲音嗚咽:“父神……”


    聽到這聲喚,亓涯瞳孔劇烈收縮,已經克製不住某種情愫燃成了徹底的金色。


    大約是覺得被這雙溫暖的眼睛注視著無比心安,瑤山的神情又開始渙散。他的目光落到了淺坡下的結厘草上,伸出一隻手向那邊夠去。


    “花啊……”


    瑤山的手心中幻化出一株纖細柔嫩的草株,開著舒展優雅的花朵,那是瑤山草的花朵。就如瑤山本人一樣,柔情溫婉,煙神霧韻。


    亓涯再看到這朵花的幻形之後再不能忍受,抬手將瑤山的手死死扣住,扣滅了那朵脆弱的草株。他握著,死都不願放開般握著。


    祝禹神君見到這一幕,終於是一歎,他道:“你想些別的法子吧。”


    然後便隱匿無聲了。


    將瑤山伸出去的手臂拉迴來,亓涯催動身上的神力,迅速的補給叫瑤山再次睜開了眼睛。看著亓涯,並且隻能看著亓涯。


    他似乎想說話,微微張了張嘴。


    亓涯已經收迴了方才所有外露的痛楚懊惱。另一隻手摩挲著瑤山的唇瓣,然後捏著他的下巴打開了瑤山的唇,閉著眼睛吻了下去。


    這樣溫暖的安撫,叫瑤山立刻主動迎了上去。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隻知道這樣的溫度讓他安心,讓所有的汲汲惶恐全都塵埃落定。主人的情緒是如此明顯的眷戀,纏繞著二人的枝藤愈發興奮,朝著更加放肆的地方探下去。


    柔軟溫熱的唇與舌,亓涯百嚐不厭。吸吮和攪弄,他依循本能去探索未知的領域。而他身上的藤蔓顯然是知道現在可以肆無忌憚,便不掩飾他們的目的了。不知是碰到了什麽地方,亓涯一聲悶哼,手臂上肌肉繃緊,青筋爆出。


    他睜開眼睛,微微喘氣離開。二人的唇舌之間遷出一道銀線。


    這一停頓帶來的是神力的迅速衝擊,失神的瑤山忽然發出一聲唿叫,整個人彈了起來。亓涯立刻按住他,讓他接受神力的補充。瑤山顯然是痛苦,挨不住這樣的澆灌,不斷向後仰,露出脆弱的脖頸。


    可即便他露出痛楚的模樣,亓涯依舊不放開他,隻是用額頭臉頰磨蹭著瑤山滾燙的麵頰,權做安撫。一陣補充梳理之後,瑤山臉上的葉紋草樣終於消退了下去。


    瑤山的綠眸也徹底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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