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樓卻並不反抗,任由侍衛們將他團團圍住。隻在有人試圖收繳他手中長劍時,下意識的抓緊了不肯鬆手。


    可瞟見如意老神在在的看熱鬧的目光,到底還是放手了。卻也不忘對她感歎,“相識一場,你還真是無情啊!”


    如意:他竟還敢和她談交情。


    如意心底忍不住惡意叢生——顧景樓今日若瞎了、瘸了、死了,她肯定好好的同他敘敘交情。甚至他哪怕憔悴一些、愧疚一些,她也能寬容些。如這般毫發無傷的活著,一如既往的輕浮著,那真就不由她不暗惱“人而無恥,不死何俟”了。


    ——畢竟當日天子確確實實的下達聖旨,令顧淮入京輔政、禦敵。顧景樓奉天子之命,也受維摩之托去江州傳旨,可是顧淮沒有來,江州的援軍也沒有到。生死攸關的事,他既為人臣子、受人所托,卻不能忠君之事、達成使命,這會兒還要做出什麽“知交”的姿態?


    她便落井下石道,“別忘了搜身。”她身旁侍從接茬道,“是啊,他身上說不定還藏著什麽密函、贓款。”


    侍衛們果然便要去搜顧景樓的身。


    顧景樓麵色一變,終於想要脫身出去,如意便提醒,“小心,他要奪劍。”


    侍衛們忙攥緊手中刀劍,紛紛向後退了一步,劍尖和目光立刻盯緊了顧景樓。


    顧景樓目光一掃,竟又按捺下去了。從容笑著,伸開手臂,示意侍衛們盡管搜。一麵又對如意道,“你真就這麽惱火嗎?”


    如意並不理會他。她在等著侍衛們從他身上搜出東西來。


    顧景樓在這個時機來南陵,當然不會是巧合。如意幾乎肯定,他是來替顧淮解釋江州刺史何以強占了雍州一事的。他的到來其實也令如意很鬆了一口氣——顧淮派他的兒子而非旁人來,這本身就代表著誠意和善意。


    顧景樓還在嚐試,“給我個機會解釋——我也有很多理由。”


    侍衛們遲遲搜不出東西來,顧景樓的笑眼看上去也越發的可惡起來,仿佛吃定了如意一定會妥協一般。


    一般說來,如意確實該妥協。因為顧淮在雍州立場不明,萬一他的兒子帶著善信到來,卻受了侮辱慢待,不免要寒了老臣的心。


    但如意覺著顧景樓好像誤解了一些事——沒錯,她是一個公主。可本質上,她其實隻是一個商人。她不代表蕭懷朔,也不代表南陵。


    如意便又提點侍衛們,“連路引都沒搜出來嗎?這種來曆不明的人,會不會是奸細?”


    顧景樓不由道,“你可要想好了!”


    以如意的耳聰目明,顧景樓不信如意猜不到他的來意——把他關起來不要緊,耽誤了大事,於她和蕭懷朔也沒好處。


    如意隻瞟他一眼,油鹽不進。


    這一次顧景樓卻不能像坐視台城被圍一樣輕鬆。畢竟能否和蕭懷朔達成諒解,也幹係到顧淮的前路,乃至生死。於他而言是切身利益攸關。


    何況上一迴他的自作主張已然激怒了他阿爹,若再來這麽一迴,隻怕他阿爹先就要拆了他的骨頭。


    顧景樓隻能無奈道,“路引在我袖子裏。”


    他伸手要拿,如意又道,“小心有詐。”七八把刀同時向前一伸,他隻能無奈的停手。見如意絲毫沒有心軟、罷休的意味,隻能深吸了一口氣,高聲說道,“我奉江州刺史顧公之命,前來求見臨川王。我身上有顧公手信,並不是什麽奸細——你們快去為我引見。”


    他終於肯公開使者的身份,帶上江州的誠意,正式求見蕭懷朔。


    侍衛們都望向如意,如意便故作驚訝道,“你當真是顧公的使者?既如此,為何不早些亮明身份,卻在這裏亂攀交情?”


    顧景樓憋了一口氣,道,“公主殿下,您覺著是什麽緣故?”


    侍衛們都一驚,不由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意不由懊悔自己過火。恰李兌從船上下來,替她解圍道,“殿下,船上貨物已清點完畢。您還有旁的吩咐嗎?”


    李兌也這麽叫,侍衛們便不再懷疑如意的身份。慌忙行禮。


    如意便也學著顧景樓的不要臉,道,“都起來吧。正事要緊,快去向南陵府通報吧。”


    離開之前,顧景樓再度看向如意,難得的,眼中竟還有笑意,隻是那笑意裏多少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至於我的刀,就煩請殿下暫時替我保管了。”


    也不待如意再反駁,便跟著引路的令官,前往南陵府謁見蕭懷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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