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管裏猛然湧上一股腥甜,他還來不及反應,一口鐵腥的液體忽然咳出唇角,順著他的下頷一滴滴滴落在那白紙黑字上。莫北,留。‘我在你郵箱裏,留了個禮物給你。’‘項懿,保重。’‘小懿,再見了。’耳邊驀然間轟鳴作響,他覺得眼前的世界在刹那間,天崩地裂。“快……”喃喃著,顫著手,他猛然按住歐漾的肩膀,狂亂的眼睛裏隻剩下一片猩紅,“快去找顏立可,快把他帶過來,快去!!!”歐漾驚愣地看著完全失控的項懿,男人像是瘋了似的,掐在他肩膀上的手僵硬如磐石。他慌張地看他,一時不知道要怎麽迴應。項懿狠狠瞪著他,見他半天不動,惱怒地掐住他的肩膀,狠聲吼道,“我讓你快去聽到沒有?!你他媽站著幹什麽!”肩膀劇烈的痛苦逼得他低叫出聲,歐漾忍著痛咬牙顫聲說道,“大、大少爺……”項懿血紅的眼睛瞪著他。歐漾咽了口唾沫,快速低喊道,“顏立可……顏立可他昨天就死了啊,被淩炎刑囚拷打了五天,昨天死了……屍體也被扔到了海裏。我……我昨天就跟您說過了啊,您沒有任何表示……”話未說完,麵前的男人忽然不動了,猙獰的麵孔一瞬間呆傻了似的,所有的表情和動作驀然間固定住,直愣愣看著歐漾,聲音也空洞了似的。“死……了?”歐漾小心地點點頭。項懿像是呆傻了,眼珠一動不動。歐漾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肩膀抽出來,低頭看到被項懿掐住的地方都滲出血來。他後怕地縮了縮脖子,趕忙鞠躬離開,可直到關門聲響,裏麵的男人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像個靜止的雕塑,冷硬而蒼白。歐漾不明所以地走遠,他不知道項懿是怎麽了,昨天知道消息的時候隻是失神了一會兒,真要痛苦,為什麽到現在才……那封信裏到底寫了什麽……正當他疑惑地想著要走下樓時,忽然聽身後猛然響起一聲尖銳的痛吼聲,像是泣血一般的吼叫,淒厲而又顫抖。歐漾心裏陡然一驚,趕忙跑迴資料室用力拉開門,就看見項懿倒在一片散亂的資料堆裏,趴伏著,手指痙攣似的抽動。歐漾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把男人扶起來。項懿麵色慘白,額角淌著豆大的虛汗,就連那一向暗紅冷血般的胎記此刻都隨著身體的痛苦而微微抽搐起來。“莫北……”項懿嘴角的鮮血如同一道恐怖的裂痕,歐漾幾乎看得見男人胸腔裏忽然撕裂開的心髒。他顧不得怎麽迴事,一手緊緊抓著項懿的手,另一手騰出來拿出手機叫了一眾下屬過來。沒一會兒便湧進來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把項懿抬出屋去。男人全身都劇烈地顫抖著,忽發的高燒燙得驚人,麵色慘白如紙,全身很快就濕透了。男人一直喃喃唿喚著一個並不陌生的名字,咳著血不停叫著,仿佛那名字裏就已經融入了這些滾熱的血液。把人抬出別墅要送往醫院,可剛走到院落裏,一股清幽的玫瑰花香傳過來,項懿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身子掙紮著甩開扶著他的歐漾,周圍的人一驚,趕忙要去拉住他,他卻像是一個困獸一般,全身緊繃著不知輕重地攻擊阻擋他的人群,血紅著眼睛踉踉蹌蹌地朝墓地奔跑過去。一步一步,眾目睽睽之下,他摔倒在墓碑前,像是耗盡了力氣,掙紮著攀住墓碑的頂端,一點點撐直身體。周圍的人手足無措地圍著他,男人喘著粗氣站直,費力說道,“打開……”“什、什麽?”“墓……把墳墓打開……”項懿忽然抬手拉住歐漾的衣領,用盡全力嘶吼出聲,“打開,快把墓地打開!!”項懿整個人猙獰得像個厲鬼,歐漾不敢違抗,趕忙叫人去拿工具。項懿癱坐在墓碑前,眼睛死死盯著那些人拿著鐵鍬一步步走近墳墓,一鍬一鍬挖著下麵的泥土。他什麽也感覺不到,什麽也聽不到,瞳孔隻聚焦在那片小小的墓地上,整個人僵硬得像個屍體。“大少爺……”歐漾猶豫著,小心稟報,“石墓蓋得太牢了,這麽挖都挖不動……”項懿遲鈍地轉了轉眼睛,好不容易聽進去他的意思,抬頭死死瞪著他,那雙眼睛看得歐漾脊背發涼,費了半天力氣才發出聲來,“隻能……隻能拿炸藥炸開……”項懿整個人一震,血紅的眼睛總算有了點焦距。他死死握著拳頭,唿吸粗重,磨牙的聲音幾乎都清晰可聞,歐漾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一陣陣狂風暴雨,他知道他的心裏在劇烈掙紮。“那就……炸……”項懿的聲音帶著扭曲的顫抖,歐漾看到男人的眼角竟然淌出一行淺紅色的淚來,“炸……炸開它……”歐漾不敢多說,趕忙叫人在墓地旁布上幾顆小型的炸彈。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他一狠心點燃了一顆。“砰!”石墓晃了一晃,上麵的灰塵撲簌簌掉落下來。項懿忽然全身一震,呆愣愣看著那一下下搖晃的墓地。‘小懿真厲害,一點都不怕疼呢……’‘小懿別怕,哥哥在你身邊呢,我會永遠陪著你的。’‘小懿,那個叫北極星哦。’‘銀三角還你,還給你,我再也不欠你了……’‘項懿,我恨你。’……“住手!!”他猛地站起身,眼睛像是看不見那被點燃的火星,跌撞著朝那要爆炸的炸藥撲過去。歐漾等人猛然一驚,要去拉他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看到項懿抓起那快要燃到盡頭的炸彈,用力一甩扔到了遠處的花園裏。“砰砰”兩聲巨響,一片玫瑰揚起的花瓣帶起一陣刺鼻的濃香。項懿喘著粗氣瞪著那片焦黑的玫瑰園,腦子裏不停晃過莫北的模樣,開心的,傷心的,苦澀的,痛苦的,那麽多那麽多的表情混合在一起,最後卻隻剩下那個人血淋淋地倒在自己懷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