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耐心地等,慢慢走著,等一個人來終結一切。我等你。槍林彈雨裏分別的那刻,他對他說過的。深夜的都市繁華繚亂,燈紅酒綠的熱鬧場景,過往的人群笑聲不斷,自己身邊的每一處都充滿了熱鬧和歡樂,偏偏隻有自己這裏冷寂得沒有聲音。顏立可攏了攏自己的衣領,慢慢走到一處燈光的陰影下,抬眼看著眼前紙醉金迷的世界。生命像是空了,靈魂飄飄蕩蕩。沒有歸處的悲哀。他一直一直有個小小的夢想。做個普普通通的醫生,開個普普通通的診所,有個普普通通的愛人,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平凡到卑微的想法,卻一個也沒有實現。活了這麽多年,真的是太失敗了。自己生命裏唯一鮮活的記憶隻有痛苦,除了痛,隻有苦,沒有一點值得留戀的東西。他為那個人做盡了一切,卻不過是背道而馳。所謂的情深意切,到頭來,都隻是個笑話。黑暗裏,他看到一輛黑色轎車漸漸逼近,然後停在自己眼前,車窗裏隱約能看到一個人肅殺冷冽的眼神。他靠著路燈微微抬起頭,看著火紅的燈光下振翅圍繞的飛蛾,看了一會兒,他終於慢慢閉上了眼睛。嘴角勾起那個習慣的弧度,他想,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微笑了吧。隻是沒了假裝,沒了麵具,竟笑得不自然了。小懿,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麽?轎車裏的人走下車,狠狠關上車門,周圍慢慢圍過來一群人。他終於等到了。他想,這幕戲,終歸是到盡頭了吧。*****項懿迴到蒙特裏亞的莊園是很多天以後的事了,沒想到婚禮程序如此複雜,那個錢老頭事情又不少,折騰得他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覺。好不容易哄好了在聖保羅的新婚妻子,找了個借口獨自跑出來,他解了領帶脫了衣服把自己摔在床上,閉上眼睛享受幾日來難得的清淨。實在是太忙,都沒有時間去平複幾天前因為顏立可的突然出現而混亂至今的心情。他在黑夜裏閉上眼睛,空蕩清冷的空氣裏更能清晰聽到自己沉重的唿吸聲。他想起來那個少年曾經笑著和他說過,他想看到自己真正開心地笑出來的樣子,他也記得他保證過,會永遠陪在自己身邊。那些聲音和笑容像是連續不斷的幻覺,他靜靜躺著,任那些奇怪紛亂的景象在眼前不停閃現。“你喜歡過顏立可嗎?”塔修亞的聲音忽然響在耳邊。項懿緩緩睜開眼睛,側過身,眼睛看向床頭擺放了三年的相框。一塵不染,他每天都帶著,放在隨手可即的地方。莫北笑著在身後抱著少年時的自己,笑容柔和淡然,連那雙眼睛裏也隻有溫暖黑潤的光芒。他喜歡莫北的笑容,喜歡那個男人看著自己時的表情,喜歡那些笑過快樂過的記憶。他喜歡的是這些。隻是這些。這些莫北留給他的感覺。可感覺隻是感覺,那個人隻是顏立可,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再怎麽相像的倒影,那也隻是倒影,怎麽也代替不了真實。而他的真實,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消散在時光裏,再也沒有迴複的可能。自己的生命其實早就隻剩下一個空殼,那些能燃燒起來的東西早就被鑿空了,空洞的胸口,還能有什麽可以跳動的呢?顏立可真是可笑,竟然說什麽想讓自己真正開心起來,自己早就連心都沒有了,也隻有那個傻瓜會為了那個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去付出一切。傻子。項懿伸手把床頭的相框拿起來,慢慢抱到懷裏。“哥,”項懿對著那個畫框裏的男人微笑,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我這輩子,隻有你一個。”項懿說著,微微笑了一下,“你要等我啊,等下輩子我們就做兩個普通人,普普通通的兩個小老百姓,就像你一直希望的那樣。”“哥,下輩子,換我疼你。”照片裏的男人還是微微笑著,溫潤的眼睛靜靜看著他。項懿看著看著,眼眶有些酸澀,忍不住抬手揉揉眼睛,然後低頭吻了一下男人冰冷的嘴唇。“莫北,我愛你。”……“咚咚。”項懿閉了閉眼睛,起身把相框放迴原處,走過去拉開門。“歐漾?什麽事。”歐漾皺著眉頭,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幾天前有人往郵箱裏放了這個,我檢測過了,沒有什麽危險裝置,就是一封信。”項懿接過來,迴手打開燈,眼睛適應了一會兒光線,這才低頭看過去。忽然,身子猛然僵硬住,整個世界像是驀然搖晃起來。“項懿親啟。”四個字,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讓他的世界完全崩塌。一筆一劃,那是他熟悉到骨子裏的字跡。這些字的主人曾經把著他的手,一筆筆教他怎麽認字,怎麽寫字,那個人手心的溫度他還記得,那個人寫出來的字他就算到死也會記到骨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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