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藥效讓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莫北,所以項懿不願意提顏立可的原因,他大概也猜得到。不過那兩個人可真是沒一處相像,顏立可蹦蹦跳跳的像個皮猴兒,哪及莫北十分之一的沉穩。胡亂想著一些雜七雜八的,車子在愛修洛莊園大門前停住,跟在後麵的幾輛車也陸續開進停車場,等確保周圍安全了,歐漾才打開後車的門,等著項懿出來。莊園裏還是如往常一樣,安靜,陽光充足。項懿走下車後剛要朝墓地方向走,就見管家塞巴大叔匆匆走過來,“大少爺。”歐漾關上車門,跟在項懿身後,看到男人抬了抬眼,示意塞巴繼續說。“那個,來了位小客人,說是您在金三角的朋友。”歐漾一愣,項懿卻是皺了皺眉,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眉頭皺得更緊了。“在哪?”“會客室,是個男孩子。”歐漾略一想,總算有了點兒頭緒,心裏有些驚訝。兩天沒寄藥,那不會是……自己來了吧……果然剛剛踏進會客室的大門,歐漾就看到了那個少年修長的背影。逆光映出那個人清瘦的輪廓,恍惚間竟有一絲清淨淡雅的味道。這種感覺在顏立可身上,歐漾覺得挺奇怪的。少年聽到響聲,迴過身來,那張記憶中略顯稚嫩的臉成熟了不少,眉眼硬挺起來,顯得越發俊美了。看到項懿,那雙黑潤的眼睛裏立刻有了暖暖的笑意,顏立可走過來,停在男人身前,仰頭看著他,扯開一抹微笑,伸出手來,“好久不見。”歐漾看了看項懿,又看了看顏立可,識趣地彎腰告退,走之前還把門關上了。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夕陽的餘暉從窗戶外灑進來,兩個人的影子慢慢重疊。項懿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沒說話,顏立可也沒在意,隻笑著把手收迴去,聲音還是平靜,“你好像不太歡迎我。”項懿眯了眯眼睛,總算開口,“你怎麽來了。”顏立可看著他,笑意慢慢消失,像是看得有些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又笑道,“我剛高考完,有空了,來看看你。”“我有什麽好看的。” 項懿皺了皺眉。“嗬嗬,”顏立可低低笑了笑,“當然是想你了才來看你麽。”項懿有些不耐煩了,眉頭皺得死緊,“你到底想幹什麽?”這個人雖然不在身邊,一年來卻每時每刻都在自己腦子裏,沒辦法,身上總有傷,傷口上就是那層清涼的藥膏,隻要疼了就想到這家夥,真是莫名其妙。他親眼見過莫北做這些藥的過程,很麻煩,又耗時耗力,這人天天寄,那就是天天在做,真不知道這個腦袋瓜子裏到底在想什麽。要不是他跟項黎有一腿兒,他真是要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愛上自己了。可這更是天方夜譚。一年到頭不見麵,還死敵一樣相互厭惡了八年,哪兒來的愛?顏立可倒是沒理他的問題,隻抬頭掃了一眼他的肩膀,“你這傷還沒好麽?”項懿瞪他,懶得迴話。顏立可卻是皺了下眉,走近了一些,抬手要碰他,項懿往後退了一步,黑眸裏冷芒一閃,聲音也低沉下來,“幹什麽?”顏立可抿了抿唇,垂下手,有些無奈似的,“我看看你的傷。”“用不著。”項懿盯著他,眸子忽然一眯,“你自己來的?”顏立可抬眼看他,不知想著什麽,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隻這一瞬間,項懿身形一晃,眨眼就閃到了顏立可身後,接著兩手用力一抓打算扭斷他胳膊,可眼前的人像是早已預料到了,連他的路數都猜測到了似的,瘦削的身體縱身一躍,然後手臂猛地砍下來,正正敲在他左肩傷口上,項懿痛得一顫,險些沒站住。睜眼閉眼兩秒鍾,殺氣一閃而過,屋子裏又寂靜下來。項懿隻覺心裏震驚,抬眼再看顏立可時眼神更是複雜。可少年隻是靜靜看他,忽然自嘲似的,勾起嘴角笑得苦澀,“竟然真的是你。”“什麽?”項懿身子一顫,聲音卻冷靜。“一年來一直有人要暗殺我,我想過可能是你,卻還是不肯相信,”顏立可的聲音很低落,隻是他偏偏笑著,看在項懿眼裏忽然覺得心裏顫抖了一下,“隻是我不明白,我想對你好,你為什麽要殺我?”項懿按住肩膀,撐直身子,抿緊了嘴唇沒有迴話。不是他要殺他,而是他必須死。楚默後來告訴他,那天他從密室走後,顏立可不知道怎麽發現了密室,還暈倒了一片人,楚默醒來後就立刻殺了他,然後所有人撤離迴銀三角。隻是沒想到這家夥沒死,雖然是失憶了,但保不準什麽時候能想起來,這個人是隱患,必須除掉。可讓項懿難以置信的是,一年間派去那麽多殺手,竟然無一生還,根據那些在暗處觀察的人迴來報告說,顏立可周圍很多保鏢,這不算什麽,讓他驚訝的是,那些人告訴他,顏立可自己也身手了得,那些衝破保鏢的保護圈好不容易接近顏立可的人,都被他親手打穿了喉嚨,槍法精準狠戾,一點也不像剛剛學槍的新手。可項懿明明記得顏立可從小到大沒摸過槍,隻是從一年前那場變故之後,為了自保才開始去學射擊。難道這家夥是天才?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他記得那個射擊排名世界第一的叫t.lion的少年也是摸槍不到一年就刷新了世界紀錄。眼神複雜地盯著眼前的少年,項懿放棄了要打暈他帶迴地下密道的想法。剛才的交手雖然短暫,也足以看出他根本不好對付,鬧大了隻會引來外麵的人,更不好解釋了。他是顏立可的大哥,不管什麽理由也不該殺他。想著,他立刻緩下語氣,“我隻是聽說你身手好了不少,試試你而已。”說著,他又蹙起眉來,“一年來真的有人要暗殺你?怎麽小黎沒跟我說?”顏立可卻是靜靜看了他很久,然後忽然笑了笑,眨了眨眼睛,“你放心吧,我不會和項黎說的,不用擔心。”項懿微咬了咬牙,麵上卻不動聲色,“嗯?什麽意思?”顏立可嗬地一笑,搖搖頭,“算了,你不想承認也無所謂,”說著,他走近了些,抬手摸了摸項懿的肩膀,眼裏有些心疼,“對不起,剛才打疼了嗎?”項懿盯著他看了半天,終於還是側身躲開他的手,“沒事。”顏立可咬了下唇,垂下眼睛,“你就……這麽討厭我?討厭到恨不得殺了我麽?”項懿眼裏光芒一閃。也好,他這麽誤會正好。想著,他冷哼了一聲,“別自以為是地對我好,我不稀罕那些東西。”顏立可像是欲言又止,呆呆看了他片刻,終於低下頭縮了縮脖子,“我記不得以前的事了……”項懿沒說話,隻垂眼看他。“什麽也記不起來,腦子裏空白一片的……”他喃喃說著,聲音有點啞,“可是偏偏隻有看到你,我覺得很熟悉,像是能想起什麽似的,很熟悉的感覺……項懿,你能明白嗎?明明是自己的身子,卻又不像是自己的,自己做過的事,卻又像是和自己完全沒關係……”他呆呆地兀自說著,終於抬頭看過來,聲音有些急切了,“我就是……就是覺得,在你身邊會舒服一些,好像……有點像自己了的感覺,你……”說著,他頓了頓,咬著嘴唇默默又垂下眼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你一定又覺得我莫名其妙,你不明白的……”項懿不知道為什麽,那一瞬間竟然感到了心疼。顏立可那雙霧蒙蒙的,迷茫的黑眼睛看向自己的時候,心髒竟然清晰地刺痛了一下。他呆了呆,有點迴不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