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黎一呆,整個人蒙住了。這是項懿第一次叫他小黎,以前都是連名帶姓,或者幹脆名字也懶得叫,根本當他不存在。有點受寵若驚似的,項黎立刻點頭,“是我是我!”聲音都飛揚起來,心裏的那點兒酸澀立刻消失不見,“哥,你覺得怎麽樣了?還有哪裏疼嗎?”項懿微微咳了一下,隻是眼裏的冰層融化了一些,“是你救了我?”項黎心裏酸楚,抿著唇聲音發啞,“你忘了嗎?半個月前,你給我來的電話……要不是那個電話,你真的就……”項懿像是皺眉想著,過了一會兒眼裏忽然亮了亮,“對……對,我想起來了……”喃喃說著,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麽,掙紮著要坐起來,項黎嚇了一跳,剛要碰他,可旁邊有人動作比他更快,立刻就按住他的身子,聲音急切,“你不要亂動,傷口會裂開的……”項懿動作一滯,臉上的表情險些掛不住。他側頭看了看顏立可,少年眼裏的擔憂和心疼太明顯,看得他更加疑惑。這家夥怎麽了?不是煩我煩得要死麽,這會兒是什麽意思?不過這念頭隻是一轉,他也沒太在意,隻順著那股力氣又躺迴去,語氣焦急地說道,“莫北……我要去找他……”項黎身子一顫,猶豫著,小心安慰,“哥你別急,我派人去找了,應該……應該很快就有消息的……”項懿卻根本不聽他,掙紮的動作更厲害了,“不……他、他很危險,他替我擋著人,自己去的,自己一個人去的……”項黎一愣,急忙問道,“什麽自己一個人?哥,你們是在歐洲遇到埋伏了嗎?”項懿動作一頓,全身的肌肉像是忽然繃緊了,墨黑的眼裏漸漸染上血紅,“那群人……忽然出現,”聲音嘶啞,帶著哽咽顫抖,“他替我擋著,自己一個人去引開他們……可是,可是人太多,我找不到他了,我自己逃迴來……他說在項宅會和的,他說過……”項懿說著說著聲音一頓,眼裏忽然閃過光芒來,他急忙拉住項黎的衣袖,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他迴來過嗎?迴來沒有?他說了,在項宅會和的,他是不是迴來了?!”項黎看到項懿捏著他衣袖的手指根根泛白,心裏痛得像揪著一樣,眼淚都忍不住要湧出來,他伸手緊緊按住項懿的手,努力擠出幾個字,“你放心,他會迴來的,一定會的,我再多派幾個人去找,一定能找到的……”項懿瘋狂的表情像是一瞬間凝滯了,他愣愣看著項黎,呆呆看了很久,忽然,手指鬆開,整個人像是一下子泄了氣,表情茫然空洞。項黎看著心疼,隻更緊地握住項懿的手,可項懿卻忽然顫了顫,用力抽迴了手掌,默默閉上了眼睛。“哥……”“滾。”一個字,冰冷無情,沒有半點波瀾。“哥,你別……”話沒說完,忽然就見項懿猛地睜開眼,死死瞪著他,用盡全力吼出聲來,“滾!我他媽叫你們滾,都給我滾出去!!”說著,他隨手拿起一旁桌上的東西,狠狠朝他們砸過去。項黎急忙躲開,可看著項懿像是瘋了一樣的神情,心裏隻覺得痛楚得難以形容,他趕忙安撫他,拉住一旁的顏立可往後退,“好好,我們走,我們走,哥你別激動……”項懿胸口急劇起伏,眼眶欲裂,血紅的眼睛狠狠瞪著他們,項黎不敢再刺激他,手上用力拉住一直沉默不語的顏立可,快速拉開門匆匆走了出去。門關上,他又聽裏麵砰的響起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他不敢進去,隻小心湊到門口往裏看。項懿背對著門又摔倒在床上,後背佝僂著,好不容易愈合一些的傷口又裂開,後背的紗布上滿是鮮血。心疼,但是他不敢再進去了。身邊的人一直沉默,項黎心裏難受了很久才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忙轉身看他,“小可?”顏立可聽到他的叫聲,呆呆抬頭,愣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問道,“莫北……是誰?”他像是很茫然,愣愣看著項黎,失神的模樣,“莫北……好耳熟的名字……”項黎心裏一疼,想抱他,卻猶豫著垂下手,忍了忍抬手按住他的肩頭,“莫北和莫凜,是爸的兩個心腹,一直都是和我們住一起的,而且……小可,他是你的師父,你所有的醫術,都是從他那兒學來的。”“師父?”他呆了一會兒,忽然又覺得頭疼,皺緊眉按住太陽穴,項黎忙幫他按著,動作小心翼翼。疼痛平緩了一些,他下意識又看向病房內,“項懿和他……什麽關係?”項黎手上一僵,看著顏立可失神的模樣心口又痛了,他咬牙忍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和我們一樣。”“什麽?”項黎漆黑的眼睛盯著他,眸子裏光芒閃動,“他們是戀人,”說著,項黎又補充了一句,“和我們一樣。”項黎的目光太深,他下意識避開,隻是耳邊那“戀人”兩個字像是帶了迴音,不停地纏繞。戀人……項懿……很愛那個人麽?男人痛苦到癲狂的眼神又在眼前閃現,不知道為什麽,心髒又微微痛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唇,沒再多問。莫名地,他覺得明明隻是隔著一扇門,自己和那個人的距離卻像是隔著一道深淵,根本沒法貼近。可是……他走近了一步,慢慢伏在門邊,盯著病房裏那個微微顫抖的背影看了很久,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個人幾乎要流淚似的眼睛。*****接下來的幾天異常沉悶。項懿醒是醒了,卻根本不配合治療,一個人冷漠地躺在病床上,任血流著,任痛苦折磨自己。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裂開,顏立可默默在窗外看了他好幾次,終於還是忍不住,又到了實驗室去配了一罐新藥。拿著藥罐在門外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咬著唇輕輕推開了房門。病房裏安靜到詭異的程度,項懿討厭外麵的陽光,逼著人把窗簾都拉上了,屋子裏灰暗壓抑,空氣也沉悶。顏立可走了幾步,站在病床三米遠處,靜靜看著床上沉睡的人。是有多深的愛,他要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顏立可垂下眼睛,壓下心裏的疼,一步步悄悄走過去。隻是單單看到那一條條染血的繃帶,他就覺得心髒像是被人捏在手心裏一樣擰痛。忽然有種莫名的衝動,想把這個人擁在懷裏,想吻他緊蹙的眉間,想安慰他不要那麽難過。小心跪坐在床邊,他輕輕吸了口氣,悄悄抬手要解開項懿胸口的紗布。忽然,手腕被人死死掐住,顏立可一驚,手裏的藥罐子險些掉到地上。項懿陰冷的眼睛直直盯著他,瞳孔黑得如同深夜一般冰冷無情。“幹什麽。”明明是這麽陰沉的眼神,可看在眼裏隻覺得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