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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不滅軍魂


    龐大的“鬼物”終於和虎牢關雄偉的關牆緊緊貼合在一起,包括樂就在內,所有守軍都束手無策,隻能望“梯”興歎。如此龐然大物,推不倒、砸不爛、燒不掉,最重要的是,麵對從未見識過的未知事物,所有人都會無一例外地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就算名將朱雋在此,亦未必能力挽狂瀾,更何況是樂就這廢物率領的千餘郡國兵!


    “唆唆唆~~”


    “呃啊~~”


    一小隊賊寇弓箭手鬼魅般從雲梯頂部的平台上冒了起來,居高臨下、開始向著城牆上的守軍放箭,頃刻間,便有十幾名漢軍將士中箭倒地、哀嚎不息。幾十人的弓箭手雖然無法給關上守軍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卻足以造成一陣小小的騷亂,給奪關的精銳賊兵爭取一點點的衝鋒時間。


    守在女牆後麵的守軍開始亂哄哄地後退,刀盾兵則在軍官的喝斥下搶前來列陣,反應過來的漢軍弓箭手也開始轉移目標,與雲梯上的賊寇弓箭手對射起來,賊寇弓箭手雖然居高臨下,但人數太少,逐漸被關上的漢軍弓箭手逐個射殺。


    “轟~~”


    就在這個時候,高出關牆的雲梯前壁突然向前傾倒,縱橫交錯的竹節暴露出來,與關牆幾乎平齊的平麵上赫然也鋪滿了竹聯,居然又是一層平台!高順的八百精兵踩著竹聯搭起的通道潮水般湧上了城頭!


    “陷陣之誌、有進無退~~”


    高順一刀劈翻一名漢軍小校,舉刀撩天、振臂長嚎。


    “殺!”


    八百精兵如虎似狼,掩過雲梯殺上城頭,向著關上的守軍發起了潮水般的進攻。這八百賊寇皆為青壯,身強力壯且身披厚甲、手執銳矛,關上守軍兵力不占優勢,而且久疏戰陣。再加上龐大的雲梯在漢軍將士心目中造成的陰影,導致士氣低落,因此甫一接戰就紛紛敗下陣來。


    樂就拔劍連續斬殺兩名退縮的士卒,厲聲大喝道:“臨陣退縮者~~斬!”


    “咻~”


    一支利箭破空而至,血光飛濺中徑直從樂就左眼穿入,後腦穿出,鋒利地箭簇上猶自閃爍著冰冷的寒芒。樂就高舉空中的右臂猛地一頓,五指鬆開。長劍咣當落地,然後身體晃了兩晃,頹然倒地。


    不遠處,高順冷漠地收起鐵胎弓,從牙縫裏崩出冰冷的一個字:“殺!”


    “殺!殺!殺!”


    八百精兵奮勇爭先,虎牢關守軍兵敗如山倒,不及盞茶功夫,關牆已然易手。失去了主將的漢軍喪失了最後的抵抗意識,亂哄哄地爭相逃命,但是~他們跑的了嗎?他們的厄運才剛剛開始。


    “打開關門!迎接大頭領鐵騎入關~~”


    高順一聲令下,幾十名賊寇一擁而上,開始轉動絞盤。


    “嘎~嘎~嘎~”


    刺耳地機刮聲中。沉重的鐵閘門終於緩緩升起,虎牢關的大門終於向著八百流寇徹底洞開!馬躍將手中的厚背鋼刀往前重重一揮,身後八百精騎如風卷殘雲般向著虎牢關門掩殺過來,紛亂的鐵蹄無情地叩擊在冰冷的官道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隆隆聲,大地在震顫,雄關在呻吟~~


    凜冽的殺機在每一名流寇地眸子裏熊熊燃燒,鋒利的馬刀已經舉起,森冷的刀刃映寒了長空,倏忽之間,死亡的冰冷伴隨著鐵蹄的踐踏唿嘯而至,殺戳~~才剛剛開始。


    ……


    當馬躍在郭圖、典韋地護衛下登上虎牢關頭時。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馬躍重重地跺了跺腳下堅實的關牆,眸子裏掠過一絲令人心悸的寒冷!虎牢關,不可破破的虎牢關終於被踩踏在八百流寇地腳下了!這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攻堅戰,卻遠比想象當中來得更容易、更輕鬆!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往往就是那些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堅巨任務,當你真正下定決心去做時,卻會意外地發現,這其實非常簡單。


    馬躍身後。郭圖望向馬躍背影的眸子裏盡是凜然!做到了。馬屠夫竟然真的做到了!天下第一雄關,竟然如此輕易就被攻克了。直到現在,郭圖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馬屠夫能夠如此輕易地攻下虎牢關,他豈非也能輕易攻下洛陽?


    想到這裏,郭圖幾乎要瘋掉,這念頭真是太瘋狂了!


    急促的腳步聲悠然響起,驚醒了郭圖狂亂的念頭,驚迴首,隻見渾身浴血地高順、裴元紹、管亥、許褚等頭目聯袂上了關頭。高順鏗然跪倒在馬躍腳下,昂然道:“大頭領,高順幸不辱命!”


    馬躍目光凜然,沉聲道:“幹的好!”


    裴元紹目光一凝,說道:“伯齊,守關漢軍全軍覆沒,沒有一人逃走!除了戰死的,還有三百餘人投降,如何處置?”


    馬躍目光一冷,別開頭去。


    郭圖又短又稀的眉毛跳了兩下,從馬躍身後閃了出來,低聲道:“裴頭領,這些漢軍戰俘留不得,因為他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攻城利器!”


    “你是說攻城梯?”裴元紹目光一冷,沉聲道,“郭圖先生,我明白了!”


    說完,裴元紹轉身離去,三百多漢軍俘虜的命運已經注定!


    郭圖吸了口氣,向馬躍道:“大頭領,今虎牢關已下,洛陽門戶大開,接下來是否引軍寇擊洛陽?”


    馬躍冷然道:“不,在寇擊洛陽之前,八百流寇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郭圖惑然道:“還有什麽事情比攻打洛陽更重要?”


    “當然有。”馬躍冷然道,“在攻打洛陽之前,必須先接迴我們的弟兄!”


    “嗯!?”


    馬躍此言一出,高順、許褚、管亥三人同時目光一凝。


    郭圖失地道:“大頭領地意思是,周倉頭領的三百弟兄?”


    郭圖不能不震驚,他原以為馬躍已經冷血地舍棄了周倉地三百流寇以及廖化地四千穎川兵。可沒想到在打下虎牢關之後,馬躍竟然又要迴兵去救!並且,寧可錯失趁機攻打洛陽的機會也要去救~~這~~還是那個冷血殘忍、行事不擇手段的馬屠夫嗎?


    馬躍道:“不單是周倉的三百弟兄,還有廖化頭領的四千穎川弟兄!”


    高順心頭一熱,朗聲道:“大頭領英明。”


    雖然,高順和廖化曾經鬧的很不愉快,但高順心裏一直就將廖化和廖化手下的四千餘人當成自己的兄弟,縱然他們不願意聽從自己地調譴。他也絲毫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為此,高順甚至讓出了長社。


    郭圖皺眉道:“大頭領,如今虎牢關剛剛攻克,洛陽還沒有得到消息,必然缺乏防備,如果輕騎疾進,甚至有可能一戰而下!如果先引軍迴援長社。然後再去攻打洛陽,恐怕會錯失良機啊。”


    馬躍冷然道:“機會錯過一次,以後還會再有第二次!可兄弟如果失去了,卻是永遠找不迴來了!我寧可錯失一百次良機,也絕不錯失一位好兄弟!”


    郭圖沉聲道:“可是。長社已然陷入數萬精銳漢軍的重圍,恐怕~~”


    馬躍冷然道:“縱然此去必死無疑,我也決意去救!公則休要多言。”


    管亥、許褚、高順三人臉上同時湧起一抹酡紅,就如喝醉了酒一般。還有莫名的神色在三人眸子裏激蕩。


    馬躍目光一冷,沉聲道:“高順聽令!”


    高順踏前一步,昂然道:“末將在。”


    馬躍沉聲道:“留下八百精兵與你守關,其餘穎川兄弟,全部到關前集結!”


    “遵命!”


    “管亥聽令。”


    管亥猛地踏前一步,沉聲道:“在。”


    “傳令,八百流寇所有弟兄全部集結!”


    “遵命!”


    高順、管亥兩人領命而去,馬躍深深地吸了口冷氣。頭也不迴地向身後的郭圖道:“公則?”


    郭圖趨前一步,彎下腰來低聲應道:“大頭領,小人在此。”


    馬躍冷然道:“你留下協助高順守關!三日之內,虎牢關不容有失。三日之內,我必率軍迴返!”


    郭圖吸了口氣,沉聲道:“請大頭領放心。”


    “嗚嗚嗚~~”


    郭圖話音方落,蒼涼低沉的集結號已然吹響,正在休整的流寇和穎川兵聞聽號角聲起。在高順和管亥的率領下匆匆趕來關前空地上集結。隻片刻功夫,關前便已然聚集了所有穎川賊寇及八百流寇。


    馬躍肅立關上。目光刀一樣掠過賊陣,亂哄哄地聲音逐漸停息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馬躍身上。


    “我殺過很多人!”


    馬躍森然一笑,聲音比冰冷的山風猶要寒冷,直冷入骨髓。


    “有窮人、有富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官兵也有百姓,許多許多人!所以,有人罵我是屠夫!馬屠夫!”


    郭圖眉頭一跳,腦袋垂得更低了,幾乎貼著自己的胸脯。


    “我會毫不猶豫地砍下所有已經放棄抵抗的漢軍官兵地頭顱,看著他們在血泊中掙紮抽搐的樣子,心中卻充滿了快意!我也會殘忍地割下士族、鄉紳的頭顱,因為八百流寇需要他們的糧食,他們不死,我們就得死!”


    “但是~~”


    “我絕不會把屠刀架到自己兄弟地頭上!就算天上掉驚雷,就算地上冒烈火,就算山崩海嘯,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馬躍也絕不會~~永遠都不會把屠刀架到自己兄弟的腦袋上~~~不會!”


    馬躍聲嘶力竭的咆哮響徹關牆內外,炸雷般的聲浪在山穀裏激蕩繚繞、久久不竭,虎牢關下,所有賊寇都屏住了唿吸,他們的眸子開始變得灼熱。凝重的氣氛正在關上關下無盡地彌漫,馬躍激昂地嘶吼令他們熱血沸騰。


    “我馬躍從來就不是什麽好鳥!更不是善男信女!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說地沒錯,那就是我!既然是打仗,就難免要死人,我們每天都在死人!我們要想活下去,就必然要付出代價。但是,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隻要是我的兄弟。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大家都活下去!而且,是要好好地活下去!”


    “總有一天,我們也能像洛陽城裏的達官貴人們那樣吃香的、喝辣的、晚上還能摟著一堆漂亮娘們風流快活!”


    “哈哈哈~~”


    關上、關下響起一片爽朗的爆笑,但那股激蕩地氣息卻變得越發熾烈。


    待笑聲稍竭,馬躍吸了口氣,接著說道:“現在,還有四千多名弟兄被困在長社城。被幾萬大漢地精兵團團圍困!本來,他們可以不用留在長社地,他們完全可以跟著我們一起來打虎牢關,但是~~”


    “如果他們真的那樣做了,那麽~包括他們。包括現在站在虎牢關前地所有弟兄,也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活不成!一個也活不成!”


    “所以,這四千多弟兄留下了。他們死守長社!他們甘願以一敵十,去硬撼漢軍精銳的兵鋒,他們不惜以死亡為代價,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鋪成一條血跡斑斑的活路!”


    “如果沒有他們拖住了幾萬精銳漢軍地猛攻,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甚至根本不可能有機會來攻打虎牢關,我們所有人都將戰死在穎川!”


    “現在,他們仍在長社和幾萬漢軍血戰!”


    “弟兄們。請你們告訴我,我們是不是應該拋下這樣的好兄弟,趁著漢軍還沒有追上來的時候獨自逃命?”


    “不能!”


    “不能!”


    “不能!”


    關上關下的賊寇瘋狂迴應,許多人甚至已經熱淚盈眶,一幕幕慘烈廝殺地情景在他們眼前清晰地浮現,正是這些兄弟的亡命拚殺,才叩開了八百流寇和穎川將士的生命之門!馬躍正用最為激烈的言辭告訴他們,既然是兄弟。就一定要不離不棄!大家隻有抱成一團。才可能活到最後,要不然。就一個也活不成~~


    “絕不拋棄~~”


    馬躍振臂長嚎。


    “絕不拋棄~~”


    管亥、典韋以雙拳瘋狂地捶擊自己胸膛,膨膨巨響挾著炸雷般地大吼響徹雲霄。


    “絕不拋棄~~”


    高順、許褚大聲響應。


    “絕不拋棄~~”


    虎牢關前,所有賊寇狼嚎響應,嘹亮到令人窒息的聲浪直欲驚碎寂寂長空,在嵩山的崇山峻嶺之間激烈迴蕩、經久不息。


    “絕不拋棄~~”


    狂亂的人群中,劉妍淚流滿麵,鄒玉娘美目凝注。


    “絕不拋棄~~”


    郭圖喃喃低語,陰險狡詐的小眼睛裏逐漸浮起一片迷茫,一股從未有過的感受淡淡湧上心頭~~


    馬躍悠然高舉右臂,賊寇們山崩海嘯般的呐喊嘎然而止,空山寂寂,隻有迴音嫋嫋、經久不竭。


    “是男人就跟老子走,殺迴長社~~”


    馬躍鏗鏘的聲音裏充滿了激烈地殺伐之意,賊寇們的戰意霎時被點燃。


    “殺迴長社~~”


    賊寇群情激憤。


    “好!”馬躍目光一凝,厲聲道,“從現在開始,大家再無分彼此,都是好兄弟,都是八百流寇,八百流寇~~”


    “八百流寇!”


    “八百流寇!”


    “殺!”


    馬躍大吼一聲,手中鋼刀狠狠揚起,遙指東方~~


    ……


    長社,天色放明,最後寧靜的一夜終於過去。


    漢軍左翼,曹操眉宇深蹙,沉聲道:“這個馬躍,可真是沉得住氣呀!到現在為止,竟然還是沒有動靜?”


    陳宮與程昱對視一眼。同樣神色凝重。


    陳宮凜然道:“也許賊寇中出現了什麽變故!”


    曹操沉聲道:“能有什麽變故?內訌?或者等到城池被攻陷,再縱騎殺出,那還有什麽意義?倘若丟了長社,馬躍的三千鐵騎就成了無根之木,終究難以長久,突又突不出去,耗又耗不下去,除了全軍覆滅還他有別的出路麽?”


    一邊的夏侯惇悶哼一聲。沒好氣道:“他奶奶的,馬屠夫不會又搞什麽花樣,居然不在城裏,突然從外圍殺進來吧?”


    夏侯惇此言一出,曹操、陳宮、程昱三人同時臉色一冷!事實上,曹操三人早就識破了馬躍的瞞天過海之計,三千鐵騎十有八九不在城裏,隻是令曹操驚奇地是。都這個時候了,馬躍地騎兵居然還是毫無動靜,莫非馬躍真的打算拋棄長社,拋棄廖化地穎川賊眾?


    仔細想想,以馬躍的個性倒是不無可能。不過,就算拋棄了長社、拋棄了廖化,馬躍的三千騎又能跑到哪裏去呢?穎川雖然平坦,利於戰馬奔襲。可現在南有穎水、東有商水,北有黃河,唯一可以穿越的西麵又是嵩山,人縱能過,馬卻不行,馬躍肯舍棄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三千匹戰馬?


    這就像一道死結,縱然馬躍明知死守長社兇多吉少,亦是非守不可!既然是非要死守長社。馬躍又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可不知道為什麽,曹操卻隱隱地感到不安,因為無論如何,馬躍都不應該如此安靜,至少,他都應該弄點動靜出來不是嗎?


    ……


    “起來。”


    “都他媽的起來。”


    “躺地上挺屍呢。”


    “拿好你的刀,小子。”


    廖化一路大罵,一路從城樓上走過。將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的賊寇挨個叫醒。


    當賊寇睜開惺忪的睡眼爬起身來時。城外嘹亮的號角聲、激越的戰鼓聲早已響成一片,休整了整整一個晚上之後。那些可惡的漢軍再次結成齊整地軍陣,浩浩蕩蕩地開到了長社城外。


    攻城第一天,穎川賊被漢軍的“攻城塔”殺個措手不及,差點就丟了城池,幸好周倉的三百流寇及進殺出,挽迴了局勢。之後,漢軍改變了進攻策略,以投石機連續不斷地打擊長社城並不算堅固的城牆,然後輔以小規模的攻城戰,以大量消耗守軍儲備地火油、滾石、檑木等資源。


    第二天便在小規模的攻防戰中很快過去。


    今天,是漢軍圍城後的第三天!危險的氣息正在空氣裏無盡地彌漫,武將地直覺正在不斷地警告廖化,就是今天,漢軍將發起最為淩厲的也是最後的攻勢!


    “來了,他娘的又來了~~”


    吸氣聲自身邊響起,廖化悠然抬頭,隻見黑壓壓的漢軍後陣,十幾具投石機的甩壁猛地彈起,在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一塊塊巨大的石塊已經淩空拋飛而起,翻翻滾滾地向著長社城頭飛來,這些石塊看似緩慢,可一眨眼功夫就到了頭頂,然後挾帶著強大地慣性狠狠地砸落下來。


    “嗯!?”


    廖化的瞳孔霎時收縮,直直地盯著那塊巨石旋轉著砸下,距離他越來越近,直到即將砸中的時候,才陡地往旁邊一閃。


    “轟~~”


    一聲巨響,巨石幾乎是貼著他的身體狠狠地砸進了堅實的牆麵,土夯的牆麵立刻就被砸得凹了下去,一條細微的裂縫悄然貫穿了牆體內外,巨石帶起的強大氣浪更是差點將廖化掀翻在地。


    “噗~”


    廖化吐出一口濃痰,將口鼻裏地灰塵也一並吐出,驚抬頭,又一塊巨石淩空砸來。


    “轟~~”


    這塊足有磨盤大小地巨石幾乎是緊挨著原先那一塊砸落,惡狠狠地砸在城牆的裂縫上,這一刻,廖化分明感到整堵城牆都在劇烈地顫抖,有莫名地咕咕聲在腳下詭異地響起,就如城牆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摧毀而發出的淒慘的呻吟聲。


    “轟~轟~~”


    又是兩塊巨石連續砸至,無情地砸在裂縫邊緣,裂縫迅速加寬。並且像蛛絲般向著周圍延伸。


    “不好,城牆要塌!閃開,都閃開~~”


    廖化正大叫時,又一塊巨石迎頭砸下,這塊巨石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轟隆隆~~”


    煙塵彌漫中,滿目蒼荑地城牆終於垮塌下來。


    “殺~~”


    震耳欲聾的呐喊聲中,嚴陣以待的漢軍重甲步兵蜂擁而來,直撲垮塌下來的缺口。


    城牆上。廖化睚眥俱裂,縱身跳到缺口之上,顧不上嗆鼻的煙塵,淒厲的嘶吼在混亂的戰場上竟清晰可聞。


    “堵住缺口,絕不能讓漢軍衝進來~~殺!”


    “殺~”


    周倉將卷了刃的長刀一橫,踏著斷垣殘壁率先衝上缺口,周倉身後,兩百餘名流寇蜂擁而至。還有更多地穎川賊寇從城樓上湧了下來,紛紛加入堵住缺口的行列,亦有許多賊寇弓箭手仍然堅守在城樓上,冷漠地挽弓射箭,他們根本不需要瞄準。因為城樓下盡是黑壓壓的漢軍士兵,閉著眼睛都能射中。


    慘烈的廝殺,在缺口外沿霎時上演,漢軍雖然裝備精良而且驍勇善戰。可在這裏,他們卻遭遇了最為頑強的抵抗!每前進一步,都得付出血的代價!然而,為了擋住漢軍前進的步伐,穎川賊寇付出的傷亡更為慘重!


    寬不過十丈地缺口就像一台巨大的絞肉機,瘋狂地吞噬著鮮活的生命。


    “死開!”


    廖化大吼一聲,用力一刀刺出,狠狠地捅進一名漢軍步卒的胸膛。利刃割裂骨骼的刺耳聲中,那漢軍桀桀怪笑起來,眉目猙獰,張嘴露出白森森地牙齒,手一揚,一柄鋒利的匕首已經向著廖化的頸項刺來。


    “呀~~”


    廖化亡命大喝,想要後退,可身後是蜂擁而至的賊寇。無法後退半步!廖化想要把受傷漢軍推開。可漢軍身後也是密密麻麻地漢軍,同樣紋絲不動。悶哼一聲。廖化眸子裏掠過一絲狂暴,右手探出一把就抓住了漢軍疾刺而至的匕首。


    血光飛濺中,廖化的兩枚手指當場被削飛,卻總算擋住了漢軍士兵臨死前的反噬!漢軍士兵頗為遺憾地歎息一聲,眼神迅速散亂,頭一歪就此一命嗚唿。


    “滾!”


    周倉大吼一聲,奮力一腳踹在一名漢軍士兵的胸膛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漢軍士兵張嘴噴出一團血肉,鎧甲保護下的胸膛頃刻間凹陷下去一大塊,那漢軍士兵幾乎是哼都沒有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噗~”


    一支冰冷的長矛毒蛇般從漢軍陣中刺出,周倉奮力閃避,但身後左右皆是密密麻麻地賊寇,避無從避,隻能勉強側過身子,鋒利的矛尖早已經刺入周倉的左肩,劇烈的疼痛霎時像潮水般襲來,卻越發激起周倉的兇性!


    “呀吼~~”


    周倉斷喝一聲,左手握住長矛矛杆用力一拗,隻聽當的一聲,足有雞蛋粗細的矛杆竟被生生折斷,周倉再將長刀一橫,抵住前排漢軍胸膛奮力往前一推,竟然將最前麵的三名漢軍連人帶刀推得連連後退,愣是被他擠出一小片空間來。


    “擋我者~~死!”


    周倉收迴長刀、高高舉起,正欲狠狠下劈,一支冰冷地羽箭驟然掠空射至,噗地一聲正中周倉左腿。


    “呃啊~~”


    周倉慘嚎一聲,再站立不穩、頃刻左膝跪地,一名漢軍士兵見有機可趁立刻揮刀而前,一刀橫斬意欲砍下周倉頭顱,周倉目光一厲,手中長刀詭異地一挑,搶在漢軍士兵砍下周倉頭顱之前挑開了他的襠部。


    激血飛濺中,那漢軍士兵猛然棄刀,雙手死死掩住襠部,眼神迅速散亂,然後向前仆地栽倒。但在他棄刀之前,他地刀鋒還是砍中了周倉的右肩,拉開了一條數寸長,足有一寸深的血口。


    “噗~”


    激血如泉水般從周倉的肩膀濺出,周倉無力地雙膝跪地,驚抬頭,又一柄鋒利的鋼刀劈空斬擊而至。周倉眉目猙獰,拚命想要舉手格擋,卻感到雙手沉重,猶如縛了兩塊千斤巨石,無論他如何使勁,再無法舉起。


    自前日至今,連續三日廝殺,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強悍如周倉也已經精疲力竭了!


    “頭領小心~~”


    眼見劈空斬至地鋼刀就要斬在周倉腦袋上,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周倉麵前,以他寬厚的背部死死地護在了周倉身前。


    “噗~”


    鋒利的鋼刀深深地切進那名流寇的背部,慘白的切口邊沿露出兩排森森白骨,切口裏麵,一顆脈動不息的心髒赫然可見,下一刻,滾燙的熱血噴泉般激濺而出。霎時迷亂了那名漢軍士兵的雙眼,當漢軍士兵伸手欲去擦拭臉上血跡時,早有兩柄鋒利地鋼刀無情地挑開了他的腹部,滾燙的腸子流淌一地,漢軍士兵甚至還沒來得抽迴鋼刀。就哀嚎著倒在了斷垣殘壁之間,旋即氣絕身亡。


    舍身護主的流寇劇烈地抽搐了兩下,殷紅的血絲從他的眼角、嘴角、鼻孔和耳孔裏同時溢出,雖然疲憊卻仍舊不失明亮的眸子迅速黯淡下來。但緊緊護住周倉的身體卻仍然沒有移開分毫,竟是至死不忘護主,忠義之心可昭日月!


    周倉頹然歎息一聲,被流寇失去生命地屍體重重地壓倒在斷垣殘壁之上,僅僅百來斤的重量,此時卻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周倉再也翻不了身。


    血腥的廝殺仍在周倉頭頂上演,不斷有賊寇和漢軍士兵哀嚎著倒下。不斷有滾燙的熱血激濺在周倉地臉上,流進他的嘴裏,但周倉的鼻子已經聞不出這味是什麽味了,連續的廝殺早已經使他麻木不堪。


    大頭領!


    周倉在心底暗暗低嘶,你要是再不來,周倉可就真地再也見不到你了!就這樣戰死在長社,周倉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哪~~但是。就算是戰死。周倉也已經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周倉沒有給你丟臉。沒有給八百流寇丟臉,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嗚~嗚~嗚~~嗚嗚嗚~~~”


    朦朧中,周倉似乎聽到一陣熟悉的號角聲,這是幻覺?還是大頭領真的殺迴來了?下一刻,沉沉的黑暗將周倉徹底吞噬。


    ……


    “嗚嗚嗚~~~”


    詭異而又嘹亮的號角聲響徹長空。


    “嗯!?”


    漢軍後陣,朱雋、皇甫嵩同時目光一凝,凜然勒轉馬頭,遙望北方,朝陽下,一望無垠的曠野上不知何時已經鬼魅般出現了一杆血色大旗!血色大旗後麵,黑壓壓一片鐵騎森然肅立、鴉雀無聲。


    “報~~”氣喘籲籲地探馬此時才匆忙迴報,“報將軍,北方發現大隊賊寇騎軍!”


    “知道了!”


    皇甫嵩淡然應了一聲,蒼老的臉龐上掠過一絲猙獰,八百流寇的行動還真是迅速啊,探馬才剛剛將消息傳迴,他們便已經殺到眼前了!兵貴神速,就衝這一點,八百流寇便足以當得起精銳之師的稱號了!再一看八百流寇那嚴謹的軍陣,絲毫不像是剛剛經過長途奔行的樣子,饒是久經戰陣的漢末名將亦不由神色凝重起來。


    “八百流寇終於出現了嗎?”朱雋拍馬湊到皇甫嵩麵前,冷然道,“那就在今天分個勝負吧!”


    “嗯。”皇甫嵩冷漠地點了點頭,沉聲道,“大軍暫停對長社的進攻,先收拾了八百流寇再說!”


    ……


    八百流寇陣前,那杆血色大旗之下,馬躍深深地吸了口清晨冷冽地空氣。


    舍洛陽而迴師長社,既使全軍覆滅亦不拋棄哪怕一名兄弟!馬躍充滿激情和血氣地演講令每一名流寇熱血沸騰,可身為八百流寇的大頭領,馬躍卻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冷靜!


    洛陽不是那麽好打地,那畢竟是大漢帝國的首都,就算八百流寇能搶上城頭那又如何!?事實上,馬躍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真的去攻打洛陽,那不過是一句用來振奮軍心的口號罷了,如果馬躍愚蠢到真的率軍去攻打洛陽,到最後八百流寇隻怕死得連渣都不剩。


    對於這一點。馬躍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


    迴師長社,看起來同樣是熱血上腦,不夠理智。畢竟長社重兵雲集,稍有不慎便是全軍覆沒地下場!最可取的做法應該是帶著八百流寇和高順的兩千步兵迅速轉進,擺脫數萬漢軍精銳的圍剿。


    可是,最終馬躍還是決定殺迴長社!這是一次冒險,也是一次賭博!如果賭贏,八百流寇以及剛剛融入進來的穎川兵都將經受一次血與火的洗禮。他們在經過這場慘烈的大戰之後,產生質的變化!


    從此之後,“永不拋棄、永不放棄”地理念將會深深地根植在他們的意念之中,這個理念對於一支孤軍奮戰,隨時遊走在刀尖上的流寇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打下虎牢關,是要殺出一條血路,現在已經成功了!


    迴師長社來救廖化和周倉。卻是為了鑄就八百流寇的不滅軍魂!馬躍願以全部生家性命為賭注,再賭上這一把,上天是否還會再次垂顧馬躍?


    馬躍目光森然,大喝道:“許褚聽令!”


    “在!”


    許褚大喝一聲,策馬而前昂然峙立馬躍跟前。此時的許褚已然換上那身沉重的鎧甲,胯下的坐騎也被厚實地青銅鱗甲所覆裹,也隻有他胯下那匹良駒才馱得動如此重量的負載。許褚整個龐大的身軀皆被厚重的鐵甲所覆蓋,隻有臉部露在外麵。那雙略顯木訥的眸子裏,竟也有灼熱地殺機在燃燒。


    “率領重甲鐵騎衝,衝陣!”


    “遵命!”


    許褚虎吼一聲,伸手拉下了鬼臉麵罩,霎時間整個臉龐都被猙獰恐怖的鬼臉都掩蓋,隻有幽黑的兩道眼窟裏,流露出幽冷的殺機!


    倏忽之間,許褚高舉長刀。長嚎起來:“重甲鐵騎~~”


    “唿嚕嚕~”


    沉重地戰馬響鼻聲中,八百流寇森冷的騎陣悠然從中裂開,露出後麵那黑壓壓一排重甲鐵騎來,還是那百餘騎!青磣磣的青銅甲炫耀起幽冷的寒芒,猙獰的鬼臉閃爍著凜冽的殺氣,戰馬身上亦覆裹著沉重的鎧甲,騎兵手中又長又重的長矛高高聳起,直刺長空。


    “衝陣!”


    許褚大喝一聲。手中長刀往前用力一引。率先策馬衝出。


    “喝~哈~”


    連綿不絕地唿喝聲中,百餘騎重甲鐵騎緩緩相隨。雜亂的馬蹄聲中,緩緩地漫卷過空曠的原野,在激濺的碎草煙塵中,逐漸開始加速~~


    ……


    漢軍側翼,曹操陣中,曹洪的眸子霎時紅了,狂亂的殺機從他的眸子裏潮水般傾泄出來,就是這夥騎兵,這夥該死的騎兵,竟然把他地一千精兵衝擊得落花流水!那可都是他曹洪地子弟兵啊~~一戰就喪失了大半精銳!


    曹操悠然縮緊了眸子,凝聲道:“來了,又是那支可怕的鐵騎!”


    陳宮亦倒吸了一口冷氣,皺眉道:“這個馬躍,究竟是從哪裏找來了這樣一群怪物?如此強大地鐵騎,步兵如何抵擋?”


    程昱目光一凜,沉聲道:“皇甫老將軍年輕時曾數次守邊,熟知北方遊牧騎兵戰術,也許有辦法破解吧。”


    ……


    長社城,垮塌的缺口。


    兇殘的漢軍終於像潮水般退去,精疲力竭的廖化一跤摔倒在斷垣殘壁間,一時疑在夢中,漢軍退走了?漢軍真的退走了!劇烈的疼痛至此才從左手斷削去三指的傷口處襲來,廖化不由慘叫一聲:“哎喲,好痛!”


    “將軍快看,八百流寇!”


    一名小頭目忽然驚喜地狂吼起來,聲音裏透著難以言喻的喜悅!


    “嗯!八百流寇?”


    廖化疲憊地披起身來,遙望小頭目手指的方向,一杆血色大旗猛然映入視野,廖化心裏頓時一鬆,繃緊的神經頃刻間鬆弛了下來,雄壯的身軀再次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弟兄們,八百流寇殺迴來了,我們有救了~~”


    小頭目率先振臂狂唿起來。


    “大頭領,真的是大頭領!大頭領帶著弟兄們打迴來了!”


    幾名流寇抱成一團、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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