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聰明一點,彼爾德,別以為我是什麽心慈手軟的善人,我們之間隻有利益關係——”


    金倫加的年輕領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彼爾德,手中斷劍噌地插入他身前的地麵。


    “當然,除此之外,你還欠我一點小小的恩情,比如說一些免費的情報。”


    這種兩麵脅迫,無疑是暴力性威脅和世俗道德的雙重刺激,彼爾德雖然粗俗,但作為行商首要保證的是利益,而非做一個與哥諾迪亞世界格格不入的二分之一狗頭人血統的矮人。於是他立刻從地上站起來,抹了一把滿是臉的胡子——呃,滿是胡子的臉,然後抬起頭。


    幾個月不見,他已經不得不仰視格林,這個年紀的男孩總是長得很快。


    “好吧,彼爾德真倒黴,居然被又臭又懶的人類‘腦崩兒’(矮人語的貴族在通用語中的發音)救了,”彼爾德尚未意識到自己麵前的這個人類貴族是誰,罵罵咧咧地嘟囔著,“不過彼爾德最講信用!狗頭人知道,矮人也知道,彼爾德言出必行!說吧,小兔崽子,你想從彼爾德這裏得到什麽?”


    格林瞥了一眼身後抱著長槍靠著牆壁的薩麥爾,對彼爾德後半句話中的“信用”持懷疑態度。


    “我說過,首先,我需要免費的情報。”


    彼爾德愣了片刻,隨即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人類為什麽總是尖得像隻兔子!免費的情報?彼爾德不可能無限製地向你透露情報!那是錢,又臭又閃的金幣!該死的笨蛋,難道你沒有聽法師們說過嗎?知識即金幣!”


    “那是‘知識即力量’。”格林無奈地糾正彼爾德的錯誤,不過在潛意識中,他相信彼爾德不是記錯了,而是以他自己的價值觀這句話就是這個意思,“你看,我很了解你,你所說的行為是一種傷害你的行為。我的本意是和你進行長期合作,這樣的後果不是我想看到的。”


    “首先,為了證實我的誠意,請你注意這把劍。”格林伸手指向插在地板中的斷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是什麽鬼東西……”彼爾德低頭瞥了一眼,一開始他並未在意,畢竟一把斷裂的劍再怎麽精美也不過是個殘次品。可當他仔細觀察時,卻越看越驚心。神秘行商都有一些特殊本領,比如說等級很高的鑒定術,彼爾德很快發現了聖劍的與眾不同,以及那依然蘊含其中的強大能量,他豁然抬起頭,“神器?你要拿它作為交易?”


    格林嗤笑一聲,乜了彼爾德一眼。“交易?先不說你是否有足夠支付的能力,想把它拿去交易,你不妨試試能不能從這裏把它拔出來,放心,我不會插手。”說著。格林還向後退了一步。


    彼爾德將信將疑地望著格林,最後還是決定試一試。他邁著小步走上前,單手握住聖劍劍柄用力一拔,出乎他的想象,僅僅是插入木質地板中的聖劍紋絲不動。


    野人彼爾德愣了片刻,隨即哼唧了一句,兩隻手死死攥住劍柄。低吼一聲用力一拔——


    哢擦一聲響,木質地板被大力扯開一道裂縫,可劍鋒依然牢牢插在木板上,沒有絲毫的動搖。


    “該死的,這鬼東西怎麽插得這麽緊?”彼爾德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緊?”格林挑了挑眉毛。走過來用拇指一勾,輕而易舉地帶出聖劍,“現在,你有什麽想法?”


    矮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格林無比輕鬆的動作,腦中龐大的信息迅速搜索到最相近的事實。


    “這、這是……王選之劍!”彼爾德驚唿一聲。立刻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難以相信地望向格林想要獲得求證,看見少年點頭,頓時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名滿天下的選王聖劍,此刻居然出現在一家普通的旅店房間裏,這不由得他不驚訝。不過彼爾德很快意識到這東西的非凡價值,一想到它可能售出的價格,彼爾德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注意到彼爾德那貪婪的眼神,格林立刻冷冷地哼了一聲,“比起得罪一個天生的王者,你更想獲得那並不一定存在的收益?”


    這句話如同冷水澆下,頓時讓彼爾德清醒不少。他再望向格林的目光,頓時多了許多敬畏。


    人會撒謊,劍可不會,比起那些鑲金帶銀的王冠,王選之劍無疑更加富有說服力。


    “我的身份你已經有所了解,想必你也該清楚我的誠意和未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和我交易——我們先談情報的問題:我知道你的價格標準,一個金幣以下的情報信息,你免費提供給我,其餘的交易部分打個五折如何?”


    一談到錢,彼爾德頓時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眼珠轉了轉,情報屋的賺錢能力是恐怖的,但那全都是因為這個世界的信息傳遞極慢導致情報滯澀,所以有用的訊息往往會賣的很貴,至於那些神話傳說、酒館傳聞等等無關緊要的“屁事”,不但價格低廉,實際購買的人也少之又少,從實際收益上來算,並不影響他的買賣。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五折,不行!最多讓你一個……不,五個銅幣!”


    格林氣的直翻白眼,人家都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他可倒好,直接坐到地底下去了。不過好在格林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對於前半個條件已經默許,所以格林耐著性子,搬來椅子坐著和他討價還價,“五個銅幣?嘿,矬子,別忘了你連一個金幣以下的信息都可以免費賣給我,怎麽說也要便宜我一個金幣吧?不如打個六折?”


    “呃……一個金幣!就一個金幣!”彼爾德噎了一口氣,短腿跑了半天又用力拔劍,他的心髒超負荷運轉,到現在還沒有平息下來。


    格林嘖嘖嘴,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人家都說狗頭人對金幣有超乎尋常的嗜好,作為商人雖然貪婪但卻精明,沒想到你繼承了狗頭人的血統,卻完全沒有人家的商業頭腦啊。”


    一提到這件事。彼爾德頓時急了眼。由於他母親的狗頭人身份,彼爾德在矮人族中並不受待見,但與之相反的是他個人的態度,他從來不會怨天尤人埋怨自己的出身。反而對狗頭人血統奉若珍寶並引以為豪,一聽到格林說他不配狗頭人血脈,彼爾德一下子就把商人的斤斤計較拋在了腦後。


    “你放屁!!!”無論是矮人還是狗頭人,嗓門都不算小,彼爾德這一嗓子出來,震得格林和薩麥爾同時捂住了耳朵,“彼爾德是矮人,更是狗頭人!彼爾德有著純正的費洛農深坑狗頭人血統!金幣是彼爾德的最愛!麻杆沒有資格評論彼爾德,彼爾德絕對是最正宗的矮人——以及最正宗的狗頭人!”


    好容易等到他吼完,格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為了個狗頭人身份激動成這樣。彼爾德也算是蠻拚的。


    “既然你說你是狗頭人,為什麽連簡單的利益關係都看不清呢?”格林稍稍側過身子,讓過彼爾德咆哮時散發出的奇怪味道,“你看,你不想給我低廉的價格。那麽我就會很不滿意,所以我就會減少和你交易的次數,舉個例子,我在你這裏買十次一百金幣的情報,你給我每次一個金幣的讓利,好吧你賺了九百九十個金幣,但我決定再也不和你進行貿易;而反過來。你給我打六折,那麽每次你隻能賺六十個金幣,但我會在你這裏買二十次、三十次、一百次!結果你可以賺到六千個金幣!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貪婪的狗頭人,那麽告訴我,彼爾德,究竟哪一種會讓你撫摸到更多冰涼光滑的適值金幣?”


    說著。格林還把聖劍平放在腿上,有意無意地摸著冰冷的劍身,臉上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彼爾德想了想,又眨了眨小眼睛,最後動了動嘴唇。沒有說出話來,反而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好吧好吧,該死的王選之劍,該死的人類小鬼,你打動我了,說吧,你想知道些什麽?”


    格林滿意地笑了,他知道薩麥爾一直在後麵看著,迴過頭擺了個v的手勢,然後重新轉迴去麵向彼爾德,“我最近比較好奇的是三王像的問題,法皇像和法師之間有沒有什麽聯係?”


    “廢話,格拉西亞本來就是死板的法師。”彼爾德沒好氣地迴答,這是常識性問題,即便是往常他也隻會象征性收取一個銅幣。這家夥看似黑得很,實際上在本來就不值錢的貨品上並不太刻薄,這也是追隨神跡中他深受玩家喜愛的原因之一。


    格林也不在乎他的惡劣態度,搖搖頭又問,“我是說法皇像和法師們的普遍聯係,比如說信仰力量什麽的。”


    彼爾德皺著眉想了想,果斷搖頭,“沒聽說過,彼爾德隻知道這東西在那個操蛋的年代能夠鼓舞士氣,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野人說不知道,那多半就是沒有聯係。格林想了想,最終決定暫時放棄這個問題。


    他收起聖劍,然後提出第二個問題。


    “在我們討論物品交易事項之前,我需要你的一點誠意作為迴報,比如說一本天賦開啟書。”


    “有傳承的那種?人類果然沒有眼光,彼爾德這裏那麽多好東西,居然隻是要一本破書……”野人彼爾德嘀嘀咕咕,放下自己背著的包袱。作為神秘行商,他當然不會背著貨物滿地跑,他背後其貌不揚的破麻袋,實際上是由恩底彌翁的法師工匠特意為他製作的空間道具,如果把其中的異次元具象化,大概不會比龍的寶庫有丁點的差距。


    “別太著急,彼爾德,”看著彼爾德一本一本地往外掏書,格林強忍住打劫他的*,然後止住他的動作,“我要的不是普通的天賦開啟書——也不是什麽太寶貴的,事實上,你曾經答應過為我保留那一本書。”


    說著,格林從空間背包裏找到白石之城時,彼爾德交給自己的那張牛皮紙,“你還記得嗎?四個月前,在白石之城,你答應以兩倍價格買個一個少年念鬥流派天賦開啟書,現在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彼爾德瞪著那張牛皮紙,啊地驚叫了一聲,“原來是你這個小兔崽子!”但隨即臉色又是一變。


    格林看到他從吃驚變為慌張,又從慌張變為懊惱,心裏頓時一緊。貿易方麵的問題,是他臨時想起來的,彼爾德作為商人有著巨大的潛能,他現在的成就也證實了這一點,格林打算循序漸進,先和他做生意,買他的東西買他的情報,等到雙方關係和睦,便買下他的人,為金倫加未來的商業發展打下夯實基礎,可他首要關心的,卻是那本念鬥流派的天賦開啟書。


    而彼爾德的表情非常不妙。


    “混蛋,你該不會是把它賣了吧!?”格林忍不住提高嗓門,剛剛收迴劍鞘的王選之劍又露出一截寒芒。


    “那個,你看,這都已經四個月了,彼爾德有狗頭人血統,會忘記也是在所難免的,那個我還有很多天賦書,你隨便選一個,不不,多選幾個多選幾個……”看到身前的少年領主頭迴露出如此恐怖的表情,彼爾德頓時著了忙。他並不是一個對生死無所畏懼的人,這一點從他被小混混們追殺時的表現就能看得出來,一見到格林有發怒的跡象,連忙推出自己的包袱一邊還不斷解釋。


    “說,你賣到哪裏去了。”格林恨得咬牙切齒。


    “你也知道,最近彌爾特的武道大會很熱門,有個小姑娘想要參加,最後挑中了那本天賦書,就是前天買走的,我、我知道她住在哪裏的!”作為行商,彼爾德始終堅信不必要的麻煩不要惹,所以他盡力彌補自己的過錯,以期格林平息怒火。


    糟糕!


    一聽說是要參加武道大會,格林心頭頓時涼了半截。武道大會開幕在即,如果是想要增強實力,恐怕買方很快就會使用那本天賦書,不過格鬥技術尤其需要時間磨練,即使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達到格林這種作弊般的效果,臨界比賽開始才進階力量作用並不大,所以也不排除對方隻是買來預備的可能。


    於是格林霍然起身。


    “薩麥爾,你留在這裏等艾爾伯特,我和彼爾德去去找那買家。”格林快速吩咐道,一想到天賦開啟書落在別人手上,每一秒鍾都有被用掉的可能他就心急如焚,片刻都呆不下去,“該死的,彼爾德你這個蠢貨,快點帶我去!如果我得不到天賦開啟書,你的商人信譽就完蛋了!”


    成功的商人都知道誠信對於他們等同於潛在的巨大利益,彼爾德知道這次錯在自己,就算格林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他也無可奈何,於是乎他趕緊倒騰起小短腿為格林帶路,心裏期望那個女娃娃千萬別用掉那本書。


    “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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