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笑著跟他打趣:“表少爺迴來啦!今兒怎這麽早。” “去,少跟我貧,九哥在哪?”楊毅笑罵,作勢便要去打他。 那人閃身讓開,指了指花園處,笑著說:“九少爺跟四少爺在下棋。” 楊毅聽後也不多言,急匆匆就往花園走。 現在正金秋八月,花園裏桂花開得正好,大老遠楊毅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急切的心情突然就沉澱下來,腳下不自覺放緩了步伐,就好像生怕打擾到什麽一樣。 花園中的涼亭裏,兩個年輕男子正相對而坐,中間的石桌上擺放著一張白玉棋盤, 紫衣男子執黑子,他此時正眉頭緊鎖,雙目緊緊盯著棋盤,手中的黑子舉棋不定,他年紀大概二十上下,長得劍眉星目,豐神俊朗,如雕刻般的五官蘊藏著銳利,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 白衣少年執白子,手下不假思索,棋子步步緊逼,眼看就要吃掉黑子的半壁江山,端看他一副清華如蓮的模樣,任誰也想像不到,他下棋手法竟如此狠厲。 倏然,棋盤的局勢一變,黑子置之死地而後生,轉瞬壓過白子的風頭。 白子當機立斷,自斷一臂,緊接著再一次向黑子逼近。 楊毅悄悄走到他們身後,觀棋不語,他知道九哥下棋的時候,不喜歡旁人插言。 過了好一會兒,紫衣男子輕歎了一聲:“我輸了。” 白衣少年低首斂眉,輕輕撥弄了一下棋盤,明明毫無生機的黑子,轉瞬又出現了一道曙光:“你沒輸,你隻是狠不下心罷了。” “你隻要......”白衣少年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不到一會兒功夫,白子就已經被逼到了絕路。 “軒兒。”紫衣男子心疼喚了一聲,寬厚的手掌輕輕滑過少年的臉龐,就好像想要撫平他所有的愁緒一樣。 “我沒事。”被喚作軒兒的少年淡淡一笑,明明那麽年輕的一張臉,卻仿佛有著數不盡的滄桑,抬眼看著四哥,目光中露出一抹柔和:“下棋罷了,你想什麽呢?” 林誌遠苦笑,他能不多想嗎?打從那件事發生以後,軒兒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行事作風果斷狠辣,不給自己留餘地,也不給旁人留餘地,對自己狠對旁人更狠,就跟剛才的那盤棋一樣,這讓他怎能不擔心。 “四哥,九哥。”楊毅不甘心被冷落,脆生生的喚道。 林以軒抬了下眼皮,隻當沒聽見。 林誌遠詫異的看他一眼:“咦!你怎麽迴來了?” 楊毅被氣得直跳腳,他們欺負人。 林以軒笑了起來,清淺的笑容如花綻放,竟是讓滿園秋色都失了色彩,麵對這個小表弟,他的心總是特別柔軟。 林誌遠也不逗他了,笑著問:“說吧,有什麽事?”小表弟尾巴一翹,他就知道他要幹什麽。 “你們猜我今天遇到誰了?”楊毅一臉神秘,聲音拉得老長。 林以軒神色淡淡的,俊秀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冷漠。 林誌遠頗為無奈,小表弟這幾天跑得不著屋,下人早就跟他匯報過,楊毅這些日子幹什麽去了,若不是他派人從中護航,小表弟到底是個雙兒,雖然是充作男子養大,難道他真以為自己能在揚州城裏瞎胡鬧,還不出問題嗎? “我今天碰見哥夫了。”楊毅也不等他們說話,就自顧自的說道。 林以軒臉色一沉:“什麽哥夫,別亂叫。” “為什麽不能叫!”楊毅倔強的盯著林以軒,雙眼迸射出一種刺眼的光芒,複雜得讓人分不清裏麵的情緒:“我去看過了,哥夫雖然矮了點,瘦了點,但絕對沒有傳言中那樣無能,九哥你若是心有所屬,說出來,弟弟哪怕拚了命也要幫你達成心願,但若那男人是孬種,不敢站出來,九哥,你就好好過日子吧,不然,我心疼。” 林以軒轉過臉去,拚命不讓自己的淚水掉下來,他以為自己的淚已經流幹了,他已經告訴過自己不再哭,為什麽心裏還會那麽難受。 林誌遠沉默了下來,其實他也很好奇,那一個男人究竟是誰,他的弟弟性情柔和,溫文如玉,從來都循規蹈矩,一個月前卻突然發現跟人私奔,相約京郊的柳樹林,當時沒抓到那個男人,弟弟死都不肯說出他是誰,讓他們就算著急也一籌莫展。 隻是從那之後,弟弟的性子就變了。 ☆、009 林以軒收拾好麵部表情,心平氣和的說道:“你們放心,我心裏有數。” 楊毅怒目而視:“你心裏能有什麽數?”每每看見他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心裏就難受,究竟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能說出來,難道那個男人就那麽重要?重要得讓他連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顧? 倘若當初事發的時候,那個男人能夠站出來,九哥也不用這樣隨意被嫁出去,雖然還是難免被責罰,但至少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個男人,就是個孬種,根本不值得九哥如此。 姨母為此不知流過多少眼淚,四哥暗地裏有多著急,他難道看不見嗎? “小毅”林誌遠嗓音暗沉,生怕小表弟又說出什麽口無遮攔的話。 楊毅氣鼓鼓的轉過臉,把頭邁向一邊,恨恨的扯著旁邊花盆裏的菊花,不一會兒花瓣枝葉就落了一地。 林以軒輕笑了一聲,看見小表弟還如此鮮活,他覺得真好,打趣道:“小毅,你再這樣扯下去,這盆西湖柳月可就沒了。” 楊毅瞪他一眼:“沒了就沒了,虧我還為你擔心,既然你不領情,那就當我自作多情,以後再不理你了。”這些日子他早出晚歸,就怕九哥嫁得不好,整日守在黎府門前,隻為了見那黎家二少爺一麵,為九哥相看相看,他實在不想讓九哥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嫁出去。 沒有誰,比他更明白雙兒的艱難,楊毅臉上閃過一抹黯然,旋即又掩了下去。 林以軒心頭泛起一陣淡淡的感動,他不是不知道小表弟這些日子忙前忙後為什麽,隻是真的沒必要,嫁給誰不是嫁呢,雙兒的命運早在出生的那天就被注定,他覺得這樣其實挺好,至少逃離了京城那暗流湧動的旋窩。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放心吧,無論黎家人怎麽樣,表麵上他們不敢為難我,再說,我也不是吃素的,我不求跟黎耀楠夫妻和睦,隻唯願大家能相安無事,你們能平平安安,我就心滿意足了。”林以軒說完,眸底有道淩厲的光芒閃過,冰冷的眼眸在看向小表弟的時候才緩和下來,浮現出淺淺的暖意。 “我們能有什麽事。”楊毅不滿地皺皺鼻子,瞥了自家九哥一眼,很認真的說道:“我今天問過了,哥夫說不會對雙兒有意見,既然成了親,就會對夫郎好。” 林以軒嗤之以鼻,男人的話,又有幾個是可信的,也隻有小表弟不解世事才會被騙,黎府這些天狀況,他們又有幾件不知道,小表弟這幾天上竄下跳,隻怕把黎家二公子每天吃些什麽都打探出來了,聽說那黎二少爺是個書呆子,在府中無甚地位,大前天還吐血昏迷,今天就...... 總而言之,他是萬萬不相信的,更何況,他的心也早已經滿目蒼夷,實在沒有精力,不想,也不願,再去做那無用之功。 “我是說真的,今天我還打聽到,黎二公子跟繼母把產業要迴來了,說是要交給你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