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事事替謝茂著想,給他出謀劃策解決了兵權的問題,皇帝卻沒有替他討迴公道,這一點小小恩惠必定無法滿足他的補償欲望。  不等林道再說話,謝茂考慮到林道孤身一人,又試探著主動問道:“你的那些親戚們,朕都打發到一處莊子圈起來了,你可想要見一見他們?”  林道聽了這話心裏一陣苦笑:自己和這些親戚的關係可談不上友好,如今便是想見他們,他們怕也未必想看見自己。雖是如此,林道想了想,還是幹脆的道了謝。  雖然林道並沒有表現出來,謝茂還是敏銳的看出他的言不由衷。沒能如願討好美人,好似還添了堵,皇帝心裏頓時很有些挫敗。  林道何等玲瓏的心思,立刻察覺到謝茂的懊惱,當即主動開口道:“陛下,臣還想跟陛下討一個恩典……”  “哦?說說看!”見林道自己主動,謝茂頓時來了精神。林道也不賣關子,徑直道:“臣想去文淵閣看看書……侯府雖然安逸,畢竟還是寂寞了些……”  “準了!”謝茂當即便爽快答應,“明日朕給你辦一塊腰牌,準你隨意出入文淵閣——便是想要出府逛逛也是無妨,讓侍衛跟著你便是了!”  “多謝陛下!”林道聽得這話簡直喜出望外,連忙恭敬的謝了恩,謝茂見他終於有了真實的喜悅,心裏也很是滿足。  似乎被皇帝縱容的態度所感染,林道又小心翼翼的提出想去原來的住處看看,順便把自己慣用的文房四寶,古籍字畫等東西搬過來,謝茂大手一揮,全都應允了。  此時,另一邊的李明德正在送香房揮汗如雨的刷著恭桶,身邊擺著一溜還未清理的恭桶,那味道大的足可以熏死一頭大象。  作為前朝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李明德雖勉強保住小命,地位卻一落千丈,被分配到了整個皇宮裏最累的浣衣局。  這一個多月以來,李明德的工作就是清洗皇宮裏每天送來的幾千個恭桶——雖然這活還有另一個太監和他一起幹,但是李明德完全不敢指望他。  那太監雖然也混得極慘,但是好歹還能跟上麵的管事說得上話——不像自己,就是想要討好周圍的人,人家都不領你的情,躲瘟神一樣躲著。  不過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李明德卻覺得仿佛度過了一生那麽漫長,沒日沒夜的工作,缺衣少食的生活讓他的身體迅速衰弱下來。好幾次,李明德都覺得自己要活活累死了——這幾天他常常有一種預感,那就是自己會在不久後的一天倒在恭桶旁邊再也醒不過來,這讓他感覺分外絕望。  “李明德哪去了?”管事太監尖利的聲音一響起來,李明德立刻蹭的跳了起來,連連應道:“哎!來了!這就來了!”  火速竄到管事麵前後,李明德小心的覷著他臉色,惶恐不安道:“…小的,小的活還沒幹完……”  “誰問你那醃臢物事了?”管事太監捂著鼻子沒好氣的說道,語氣有些酸酸的:“是皇上要見你,趕緊收拾收拾跟班公公去吧!”  李明德聽了這話震驚不已,這才注意到角落裏明顯氣度不凡的太監,連忙上前見了禮。仔細沐浴更衣後,便跟著來人去見皇帝。  進了侯府,一眼看見林道,李明德的眼圈便忍不住紅了,情不自禁的一聲“皇上”就要叫出口,還好臨到頭機智迴籠,生生忍住了。  李明德第二眼才看見穿著明黃的謝茂,立刻跪下恭恭敬敬的拜見皇帝,起身再對著林道時,便忍不住犯了難,好在班公公立刻提醒道:“這位是陛下新封的永樂侯。”  “見過侯爺!”李明德連忙又是大禮拜見,頭一點在地上,眼淚立刻模糊了視線: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還能活著看見主子,李明德激動的幾乎無法自抑。  “李公公請起!”林道見了李明德也是感慨萬千:主仆兩個分別了月餘,再見麵已經一起做了另一個人的臣。兩人相依相伴十幾年,李明德雖身為奴仆,卻實在是林道在宮裏最親近的人了。  謝茂見了兩人一副情難自禁的模樣,便體貼的對林道說道:“你二人許久未見,想必有很多話要聊,朕就先告辭了!”說完便幹脆的轉身走了。  大步走出門後,身後還傳來林道兩人感激涕零的聲音:“恭送陛下!”  送走了皇帝後,李明德殷勤的起身扶起林道,一頭霧水的問他道:“皇…侯爺,皇上這是?”  林道對他安撫一笑:“我向陛下求了恩典,他已經把你給了我,從今天起你就住永樂侯府了。”  李明德簡直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事,一時間呆在當場,林道見他模樣,還道他心裏不願,不由輕歎一聲道:“我眼下雖蒙陛下照看有兩分體麵,卻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天威畢竟難測,往後還不知是什麽光景,你跟了我也難說是福是禍…倒是我莽撞了…”  眼見林道越說越消沉,話裏透露出要反悔的意思,李明德心裏一酸,眼裏含著的兩泡眼淚頓時下來了,抱住林道一條腿就哭道:“…侯爺惦記著奴婢,奴婢哪能不知好歹?——奴婢迴去早晚也是個死…既然要死,奴婢寧願死在主子身邊……”  林道見李明德真情流露,也是感佩不已,連忙將他扶了起來,主仆兩個頓時又是好一陣互訴衷腸。第26章 亡國之君(9)    安頓好李明德後,第二天林道便拿著皇帝給的腰牌找到守衛侯府的侍衛長,提出要去見一見被關在莊子上的那些兄弟姐妹們。  之前林道自身難保,自然不能主動去觸這個黴頭,但是既然皇帝已經給了他探視的機會,再不去看看那就說不過去了。  這位新上任的侍衛長很是吸取了前任的教訓,知道皇上看重永樂侯,因此對林道很客氣,一聽他提出要求立刻就讓人準備馬車,自己親自帶隊把林道送到了莊子門口。  這裏身處帝都郊外,人煙稀少群山環繞,從門口可以看見一片片用圍欄圍住的田地,地裏稀稀拉拉的散著一些勞作的人,圍欄外麵十步一崗的站著守衛。  侍衛長上前和管事的說明了情況,那胖管事便吆喝著讓手下把人都叫迴來。聽到管事召喚,田裏勞作著的遺老遺少們便扔下鋤頭扁擔,聽話的過來集合了。  “大人,人都在這裏了!”胖管事清點了下人數,便過來對著侍衛長點頭哈腰道。侍衛長對管事的點點頭,隨即迴頭對林道恭敬道:“侯爺,卑職就不打擾了!”  說完,一拱手拉著管事的避到遠處,侍衛們立刻知趣的走開幾步,散開在院子各個角落裏戒備著。  林道謝過侍衛長,看著麵前一眾衣衫不整蓬頭垢麵的親戚,心情十分的複雜,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這些人如此不修邊幅倒不是謝茂虐待了他們,隻是這些人錦衣玉食慣了,驟然沒了伺候的人,不少人連穿衣束發的事都做不來,再加上每日還要被人催著早起勞作,因此一個個都成了這幅德行。  “…三哥…四哥…九弟…”,林道硬著頭皮跟在場的人一一打招唿,隨即招唿道:“大家都坐下吧,別站著了…”  聽了林道的話,立刻就有下人給在場之人搬來了凳子,眾人任由仆役們穿花蝴蝶的在旁邊布凳,卻沒有人坐下,隻是神色莫名的看著林道。  站在人群中的林晟聽到林道叫他三哥,下意識的將沾滿泥土的手藏在背後,向人群中後退了一步。意識到自己瑟縮的動作,林晟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看向林道的眼神滿是陰翳和惡毒。  就在幾個月前,林晟還是金樽玉貴的太子殿下,那時的林道被他的幾個兄弟仆役一般的唿來喝去,處境也就比那些不受寵的宮人稍好一點。若不是叛軍勢大,這個皇位哪裏能輪到他來做?  讓林道當皇帝,本意也是推他出去當替死鬼,原本林晟還暗自竊喜撿迴一條命,因此雖然要被強迫著勞作,想想被新帝殺了的林道,咬咬牙倒也能忍的。  可是原本在他心裏已經是死人的林道,居然就這麽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麵前,還是一副過得不錯的模樣。看著林道身上華貴的冠帶衣袍,再瞅瞅自己一身布衣披頭散發的模樣,林晟的心態頓時失衡,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在,直恨不得撲上去咬死那小人得誌的賤人。  在場的人大多都和林晟一樣想法,或多或少都對林道表現出敵意,不過也有想要沾光的,九皇子林崢便對林道諂媚道:“七哥,你如今被封了爵位,可不能忘了弟弟啊!要知道,你能當皇帝,我母妃可沒少出力…若不是坐了那個位子,皇上怎麽會對你另眼相看?”  明明是送死的事,居然能說成是恩惠,這臉皮也是沒誰了!林道心裏暗自搖頭,不等他說話,堂屋裏突然衝出來一個頭發花白的幹癟老人。  那人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湊近林道細看,一看清林道的臉,劈頭便質問道:“你是皇上?你…你居然沒死!”  “十一叔…”林道苦笑著行了一禮,正要迴話,老王爺一口唾沫呸在他臉上,罵道:“別叫我叔!你身為皇帝,不但不以死殉國,還從賊受了侯爵的封賞——如此寡廉鮮恥,老天怎麽不降一道雷劈死你個孽障!”  眾人都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幕驚呆了,李明德率先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將林道護在身後,掏出手帕給他擦淨臉上的汙物。  “誰把這老不死的放出來的?還不快把他關迴去!”管事的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叫囂道。得了管事的命令,兩個仆役立刻上前粗暴的架住老人往屋裏扯,侯府侍衛見此情景也圍了過來,將眾人和林道分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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