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浮生劫(八阿哥還魂) 作者:焦糖布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小祿低著頭,搖了一搖,不吭聲。胤禩又問:“那你有什麽打算,不用這般,隻管說給我聽,你爹既然把你托付給了我,我自然也要看顧一二。就算我做不了主,上頭還有個雍親王頂著。”小祿又低頭了許久,落下幾顆淚珠子來,最後聲如蚊呐道:“於大人待奴婢是極好的,公子與夫人也都善心和藹,隻是……奴婢不想嫁人。”說罷一咬牙,噗通一聲跪下,對著胤禩磕頭道:“奴婢自知身份低賤,不敢妄求別的,想留下來侍候王爺,縫補燒飯奴婢都會的,奴婢給爺磕頭了。”在小祿說出‘奴婢自知身份低賤’這句話時,胤禩就知道他拒絕不了了,於公於私都不能。因此他讓高明去將小祿扶起來,才轉頭對於府來的管事道:“既然這樣,她就留下罷。禦史大人為大清勞心勞力,一片忠君愛國之心日月可鑒。本王如今也幫不上忙,反倒要勞煩大人,隻是府上還有幾隻皇上賜下的長白山老參,你就帶迴去,讓你家主子安心養病,日後大清的社稷還要依仗大人。”那管家連忙感激涕零地跪下代主子謝了恩,恭恭敬敬地受了高明遞過來的包裹,躬身退了出去。胤禩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眼前這個小姑娘。記憶裏的小女子眉目已然長開,清秀討喜的模樣,雖說不夠大氣,但也被調教的極好,方才是過於激動了些,如今已經冷靜下來,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聽後吩咐了。“你可還叫原來的名字?”胤禩決定先弄清楚這個問題,小飛既然已經改了名姓,這個女孩子總不會仍叫做原來的名字,讓有心人聽去惹了麻煩。“迴王爺的話,禦史大人倒是一直稱唿奴婢為‘丫頭’,大人說奴婢是王爺托付的,不敢擅專,還是留給王爺決定才好。”胤禩一笑,想起了前一世那個死諫的侍女白哥,遂道:“既然如此,日後我便喚你青哥可好?你從今後就侍奉福晉,也不用做旁的,就是端個茶水掌個燈就好。”小祿立刻扣謝王爺賜名,又欣喜不已地跪下給胤禩磕頭:“奴婢有幸侍奉福晉,實在是喜不自禁。”胤禩不免有些悵然,當年那個嬌俏單純的小女孩,已經蛻變成眼前這個進退得體,一口一聲‘奴婢’的人兒了。也是,人總是會長大的,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本以為這是一件小事兒,誰知不到二日,下了朝出宮時卻被魏珠攔下,說是皇上傳了廉郡王入清溪書屋伴駕。自幾個月前乾清殿訓話過後,皇帝已經許久不曾召見這個兒子,就連每日晨昏定省也隻讓他在殿外磕頭。如今忽然召見,總不會是忽然思念兒子了罷,胤禩自嘲。時值隆冬,清溪書屋裏竹炭燒得正旺,一掛厚厚的簾子將門裏門外隔成兩個世界。宮女打了簾子,胤禩剛進了正殿,冷不防撞進一個人眼裏,兩人就這麽愣住了。那個人很快反應了過來,對他笑著點了點頭:“八弟。”胤禩也摘了披風,除了帽子,笑著對那人迴禮道:“四哥安好。”兩人有大半年沒私下見麵了,自從胤禛南下之後,胤禩不久便被禁足。期滿之後也極少出門,上朝後也是行色匆匆極少碰頭。胤禛站在書案後,兩邊擱著半人高的卷軸,手裏執著一隻狼毫,脊背挺得筆直,嘴角微微帶笑的看著他,眼睛裏麵有些戲謔的意思,胤禩不明所以,隻當做沒看見。胤禩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湊前兩步,去看他寫的字,都是些吉祥賜福的春聯或是福字。康熙自從兩三年前開始視力愈發模糊,每年書寫賜給王公大臣的春聯都是讓雍親王代筆的,橫豎那董其昌的字體,在阿哥們中間,也就雍親王與十三阿哥臨摹的最為接近。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二人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也不好深談,便有清茶房太監明自忠來傳廉郡王入內殿。胤禩就著炭盆將身子烤得熱了,才恭恭敬敬的隨著明自忠進去了。轉入內殿之內,一股熱氣迎麵撲來,濃重的熏香夾雜著淡淡的藥香。胤禩打千兒請安,動作沒有一絲停頓,連眉頭都沒動一動。臥榻上,皇帝正歪著看幾本折子,腿上隨意搭著一條俄羅斯毛氈子,一碗熱氣騰騰的奶子就擱在一邊的桌幾上,見他進來,衝他招了招手:“老八啊,過來……”胤禩乖順地低頭走過去,康熙又指了榻前一張墩子,說了聲:“坐。”胤禩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的謝了恩,挨著邊兒坐了。皇帝從老花鏡上邊兒看了他一臉恭順的模樣,隨手扔過一本折子,說了聲‘念’,便自顧自地端起了那碗奶子細細喝著。胤禩一目十行的掃了一遍折子的內容,原來是西北的軍報,折子是富寧安遞的。折子裏提及策妄阿拉布坦屢次派兵搶掠哈密,滋擾百信,更是列陳他同將軍席柱會商後,所製定的進兵方略。這份折子前世胤禩沒機會接觸到,彼時他已被康熙厭棄,想他早年間也上過戰場披過鎧甲,因此當下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起這份奏折是,也忍不住心中那股久違的熱血。康熙半眯著眼睛,看著這個人麵上的神情從恭謹慢慢變得激動,一貫溫和得虛偽的聲音也帶出了點說不清的意味來。等他讀完了,康熙才問道:“你如何看?”胤禩又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唱讚歌:“兒臣認為巴裏坤水草豐美,選擇此處用於囤駐兵士應屬得宜,而休戰時的屯田策略更是因地製宜,應予采納。”康熙不置可否,忽然發問道:“你看富寧安此人如何?”胤禩此時已經恢複了正常,他自然曉得日後皇帝對富寧安‘無愧於大臣之道’的讚譽,於是毫不費力得對富寧安此人大肆讚揚一通。康熙聽他說話又是一副滴水不漏的恭謹,麵上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來。胤禩答完了,聽不見皇帝的反應,也不敢去看,怕被安上個擅揣聖意的罪名。這是又聽見皇帝問:“策妄阿拉布坦你又如何看待?”這還有什麽說的?但凡眼睛沒瞎的人都能看出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臣服大清不過是為了養精蓄銳,等他羽翼漸豐,必然不會滿足於準噶爾部落隅之地,剩下的,也不過是他何時會反的問題。眼下策忘一邊小打小鬧地騷擾大清邊鎮與蒙古各部,一邊又態度恭順地上表表忠心,隻是皇帝年紀漸漸大了,年輕時金戈鐵馬的心境也一去不迴,不願滋生事端。這幾年來,多是派遣使臣,在蒙古各部調停爭端。皇帝聽了胤禩不出意料的迴答,沉吟了一刻,又問道:“若策忘果真造反,你看我大清該當如何?是戰,或是招安和親?”胤禩還未從那份熱血中恢複過來太久,於是想都不用想便道:“迴皇阿瑪的話,策忘貪婪,隻是條喂不飽的狼,招安和親不過是割肉飼鷹罷了。我大清怎能又豈會做那掩耳盜鈴之事,打——自然是要打!這仗早晚要打!”胤禩說這番話時,連往日的偽裝都來不及換上,隱隱流露出他這個年齡的人應有的衝動來。皇帝有些詫異地看了他好幾眼,眼中盡然隱隱有了笑意。接著他便又問道:“若要開戰,又當如何?”嗯?這算是考較?離開無逸齋都多少年了?或者是一種試探?胤禩覺得自己真相了,心道打太極誰不會,於是略作思索道:“迴皇阿瑪,兒臣以為,若是開戰,自當分為兩步,一是糧草;再是將領。糧草一是來自戶部撥款,而是就地取材,富察大人的折子裏屯田之策正合此道,實為上上策,至於戶部的情形,四哥比兒臣熟悉,兒臣不好妄議。再說那將領,兒臣以為,除了裕親王身子不大好不便出征,大哥、四哥、兒臣、十三弟、十四弟皆可前往,往下數去,陝甘總督年羹堯也是一員虎將。”皇帝一開始還微微頷首,聽到一半之後麵色漸漸沉下。胤禩這一番迴答,聽起來提及許多人,上至親王下旨總兵,似乎誰都說到了,實際上卻半分真實意見也沒給出,不過耍了個花槍罷了。皇帝麵色不愉,周遭氣氛也冷凝下來。許久,就當胤禩以為皇帝會讓他道乏的時候,便聽那位開口問了個他措手不及的問題:“聽說前幾日朕的副都禦史送了個女人給你?”“……”饒是曆經兩世的胤禩也有些張口結舌起來,好半天才恢複了鎮定,跪在地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迴稟了一遍。那日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即便是知道爺隻當是副都禦史大人使了管家上了廉郡王的門,而老爺子竟然能了如指掌到這個地步?應該慶幸皇帝對於成龍的了解,即便是猜忌也不會猜忌到他的頭上,更何況在議立皇儲時,於成龍並未保舉胤禩。算起來,這兩人除了早年政事上的接觸之外,可算得上是清清白白一丁點兒接觸也沒有哇。於是康熙隻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不過又問道:“朕可是聽說半年前老九也送了幾個人兒給你?”這下胤禩連解釋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隻能含含糊糊地說那是胤禟送給自己福晉解悶兒的。一邊解釋心中一邊暗自啐道: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也許是胤禩極少露出的尷尬模樣取悅了皇帝,康熙隻揮揮手讓他不用解釋,又說如今得空多去給良妃請安,多子多福。胤禩隻能忍著一腔心頭血,恭恭敬敬的應了。哎,往好處想,先前兩淮鹽道貪汙的案子,總算是揭過了。然後皇帝便擺手讓他道乏,胤禩也就躬著身子禮數周全地退出內殿。出來的時候,仍舊碰到揮筆給皇帝做槍手的胤禛。此時胤禩終於明白他之前眼裏的那點子戲謔從何而來,頓時惱羞成怒,也不理他,不等太監上前,自己打簾子出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