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浮生劫(八阿哥還魂) 作者:焦糖布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胤禩啞然,迴頭看胤禛,這人變臉果然比翻書更快,方才半刻之前還是目眥盡裂的模樣,眼下又一副好兄長的模樣,話題也讓他一時有些怔愣。他知道胤禛在問什麽,這也是他這幾日本來也打算說開的,隻是差事繁忙,一時拖到今日。此刻既然胤禛提起來,他便順著往下問:“我何時這樣說過?”胤禛心中不知什麽滋味,渀佛當年被德妃冷漠以待的心境又迴來了一般,他怕再問下去自己會改了主意,於是鬆開了胤禩的手,看著胤禩道:“小八,不管你如何想,聽四哥一句,不要去爭,還不是時候。”胤禩愣住了。胤禛以為胤禩沒聽明白,咬牙又說了一句:“這是陷阱,不要踏進去。”胤禩當然聽懂了,怔了好一會兒才忽然開口說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兒:“四哥可知道弟弟看中的繼福晉是誰?”胤禛不明就裏得迴看那人,果然在他眼裏捕捉到了一閃即逝的光彩,心中一動。莫非……“是漢軍鑲紅旗馬鎮雄的嫡孫女。”胤禩歎氣,眯了眯眼。胤禛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胤禩說了什麽,仍然有些不確定,皺眉道:“我以為你這次要娶的是繼福晉?”胤禛小心翼翼的反應取悅了胤禩,八爺眯著眼欣賞了一番,才點頭道:“我托了裕親王幫我做媒,自然是娶福晉。”他端起涼茶喝了一口,見胤禛還在繃著臉,索性一口氣說了:“今日四哥正好也在此,我也索性說開了罷。弟弟對那個位置,是半分打算也沒有的,四哥可別誤會了。”胤禛擅長謀定而後動,揣度人心的能力在兄弟中自屬上乘,隻要稍微想想,便可以知道胤禩說得是真話還是敷衍。此時他已經迴過神來,黑漆漆的眼珠子麵無表情地看著胤禩,不開腔,也沒再動,已經是怒極了。胤禩可不怕他,上輩子被他瞪得不少了,那樣對立的時候都能撐下來,何況如今,方才胤禛那一句‘不要去爭’,已經足夠讓善於察言觀色的廉親王有恃無恐起來。胤禩笑得溫柔如同春風化雨,半真半假道:“四哥是知道我的,這幾年若是我有心,又哪會避禍兩廣?那個位置可是針氈一般呐,四哥若是喜歡,不如弟弟推薦了四哥去吧。”胤禛抿了抿嘴,就這麽一直盯著胤禩,慢慢開口道:“你方才不說話是什麽意思?”胤禩聽出來胤禛語氣中風雨欲來的氣勢,張了張嘴,不敢說話。要怎麽說?說他今天早些時候,確實動過心思要推開這個人?說同他在一起都是情勢所迫、身不由己?就算他怎麽想要改變自己連同親人的結局,都抹殺不了他一開始接近胤禛的動機,以及如今在心裏漸漸滋生出來的那麽一點點愧疚。“你是怨我逼你?是不是不願意?”胤禛忽然收斂了怒氣,正色中帶著一點黯然,聲音也有些啞。胤禩看向他,許久才道:“若是我不願意,沒人逼得了我。”這是真話。途徑兩世,生死早就淡了,若是當真不肯,大不了魚死網破罷了。對於男子來說,尤其是他們這樣的天潢貴胄,生死事小,尊嚴榮辱事大。若是他真把胤禛當做仇人,又怎會甘心雌伏?有些事情,隻是他平素不肯去想去麵對罷了,一旦撕開了血肉這麽鮮血淋漓得呈在麵前,胤禩也不得不承認,退讓妥協的,又何止是胤禛一個人。莫要說前世,隻說幾年前他剛剛在這一世醒過來時,若有人告訴他日後會與胤禛把酒言歡,他都會要嗤笑一場,更遑論如此境地了。罷了罷了,換個方向去看待這件事,既然身在皇子的位置上,總歸是該各憑本事去爭一爭,不然也算枉費了一世。前世他也酣暢淋漓地爭過了,他自是敗得徹底,但那贏的人也不比他好到哪裏去。既然多偷了一世來,自當不負這韶光才是。胤禩雖然心軟,但也是豁達之人。前番許多事情是他自己作繭自縛了,如今想得通透了,才真正豁然開朗起來。有時候,人會花上一輩子在一件事裏掙紮反複,找不到出路;但有的時候,想明白隻需要一瞬間。胤禩歎了口氣,主動上前一步扶住胤禛僵硬的肩膀,道:“四哥……我是怕皇阿瑪知道我們的事……才……”胤禛聞言一怔,有些急道:“可是有人說了些什麽?”胤禛也生出一絲後怕來,前番大哥與三哥之間的相互攀咬讓他心生警覺。這幾日他的確在思索著有什麽法子能身在府中,卻又能兩耳洞悉窗外之事。“倒是沒有。”胤禩搖頭,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往旁的方向引過去:“隻是前幾日在二伯府上做客,二伯因為大哥的事情,提點了幾句罷了。”胤禛卻不願將話題岔開,反轉手腕將胤禩拖到自己麵前,皺眉道:“二伯看出來了?”胤禩連忙搖頭:“二伯說這幾日總有朝廷大員向他私下打探皇阿瑪擇儲的意向,二伯讓我們都當心些才好,大哥的事情……指不準下迴出在誰身上。”胤禛聽罷,上前圈住胤禩:“我說過你再推開我,便不要再迴來……但方才你不說話的時候,我卻後悔了,怕你真就這樣走了不迴頭。”說罷把頭悶在胤禩肩膀處,自嘲道:“小八,四哥很高興。”胤禩見過登基前三十年隱忍不發的胤禛,也見過當了皇帝刻薄冷情、隻對十三弟兄弟以待的胤禛,卻從沒見過這樣示弱的胤禛——哪怕是幾年前他步步緊逼自己的時候,也從未示過弱。胤禩忍不住就慢慢迴抱住了胤禛,此前的猶豫都不知所蹤。有時候,冷麵心硬的人服軟,最讓人動容。胤禩也抱著那人,有些失神的想著。四哥,宗人府的西苑,真是太冷太冷,弟弟不想一個人再迴去了。……太子剛剛被圈禁之時,形狀瘋癲成狂,晝夜不分,幾次都做出欲要自盡的舉動,幸而被宮人攔下。說也奇怪,自從自毓慶宮搜出數十件鎮魘器物之後,廢太子的神智當真一日清醒過一日起來。後來康熙曾經詢問過毓慶宮的宮人廢太子如今每日都做些什麽,下人迴複說,廢太子如今沒人看些經書,抄寫孝經,每日都會參禪打坐一兩個時辰,有事想起之前的逆謀之事時,會忽然感覺頭疼欲裂,暈倒在地,醒來便什麽也不記得了。偶爾看著康熙賜下的東西,會忽然涕淚交加,伏跪於地,口稱愧對皇父。康熙聞言,麵上不露什麽,但心終歸是軟了。畢竟是一手帶大的孩子,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全心栽培的繼承人是個忤逆不孝的,如今更是將一切罪過都推到了早已伏法的索額圖與另一個被圈禁的大兒子身上。胤禩仍舊借著將弘時弘旺大格格他們送到四貝勒府上玩耍為由,同胤禛喝茶打棋譜,偶爾論論朝堂上的動向。這半個月來,康熙已經漸漸流露出悔意,私下裏時常提及太子身體漸漸好轉,如今罪魁之大阿哥已經受了懲戒,這件事也該就此揭過。於是便有了朝臣聞風而動、順承上意,開始為廢太子“條陳保奏”。這些人裏有的是太子餘黨,指望著能借此翻身,有的自然是看老爺子臉色行事。但為太子保奏的不過是極少一部分人而已,幾個位高權重的滿臣都不曾複議。自從上次康熙大病之後,三阿哥便隱隱有了長子的風範,一改往日的低調,在朝堂上也漸漸顯露頭角來,再加上他身後多年經營起來的一幹文人臣子,隱隱約約也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時常引經據典,與太子餘黨對立。福全早已不再辦差,選了個時間進宮,給康熙請過安之後,說起了給胤禩做媒的事。康熙此時因為自己多番暗示複立太子卻幾乎無人響應而煩躁著。聽見福全說起胤禩看中了漢軍旗的女子做繼福晉,第一個年頭居然是這是下麵人的試探。如今撇開太子不說,誰都知道三阿哥與八阿哥唿聲最高,朝中又隱隱有了結黨之嫌。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老八忽然說要娶漢軍旗的女子為福晉——這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亦或是一種變向的試探?康熙冷笑了,如今在他看來,誰都在謀算著這把椅子。而這把椅子到底歸誰,隻有他能說了算!不過因為前番幾次的誤會,逼得老八遠走邊疆一事,另康熙終歸是有所顧忌,再加上是福全出麵,康熙不好發作,隻不露聲色地敷衍了幾句,並沒有說準了或是不準。如今的福全也不是之前那個一條腸子通到底的裕親王了,有了上次發作胤禩的事情做鋪陳,裕親王如今也隻能在心裏歎口氣,暫時作罷。四貝勒府上也是表麵上的平靜罷了,出了戴鐸之外,另一個頗受胤禛信任的門人李保也偶爾流露出‘要當心八爺’的意思來。因為時局敏感異常,兩人宮裏宮外也隻是點頭之交,隻是自從胤禛與胤禩那日挑明了之後,兩人雖然麵上沒露出什麽,但心底卻是存了一份默契。這樣有過了一個月,一件小事終於打破了這朝廷表麵上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