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本來沒什麽表情的臉,見了胤禩也是一怔,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兒,眼中隱隱帶上笑意來:“袍子汙了?沒事兒吧?”胤禩忽然意識到自己隻穿了裏衣,不由也有些窘迫起來,下意識地伸手去夠春榻上扔的外袍,但又想起那是汙的,一時間有些進退不得,隻好硬著頭皮道:“隻是酒食撒了而已,並沒有事兒,今日四哥可是主角兒,還是快迴院子裏去罷,耽擱了不好。”說完他不等胤禛反應便自顧自地轉身不去看他,借以迴避如此尷尬的單獨相處。身後的氣息忽然冷厲下來,就像那裏不是站了一個人,而是一尊冰塑一般。胤禩唿吸一窒,剛有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肩上便是一疼,被人扣住往前狠狠推到牆上——還沒等他將眼前金星聚攏,胤禛已經將他翻了過來,從正麵死死壓住,右手扣住了他的咽喉,一雙冷厲如鐵的眸子直直看進他的眼裏,裏麵黑漆漆的什麽情緒也沒有,除了憤怒。“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四哥——”兩人幾乎同時出口,又同時閉上了嘴,就這麽相互叫著勁。胤禩有些喘不過氣來,心裏也對老四的反複無常有些不知所措,隻是喉嚨被卡地緊了,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掰胤禛卡住自己的那隻手。他手剛觸上那人的手腕,卻是一頓——那人的手腕上,袍袖底下,一圈圈纏繞著的,一粒一粒的珠子,這是……胤禩辨認出那人佩戴的事物,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他,原本低垂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整個人卻是軟了下來,不再用力與他對抗,低聲又叫了一聲:“四哥……”卻似歎息一般。這一聲低到幾近於無的聲音,在那人耳邊卻無異於那金戈鐵馬的戰場上的那聲號角崢嶸之音,他送了手,扣住那人的後頸,低頭便吻了上去。有廝磨有急切,兩人都不是善於表達的人,何況這種事情是斷然無法攤開在陽光下述說的悖逆,一切隻是憑著自己的本能,去接近。幾番唇舌交纏之後,單單的吻已經無法舒緩屋子裏的熱度,胤禛的手急切的去撕扯胤禩裏衣的結帶,膝蓋也漸漸沒入那人的腿間,急切地磨蹭起來。胤禩一驚,連忙用力掙紮起來,雙手將人抵了開來,低聲喝道:“四哥,你瘋了!今日是你辦喜事,你——”那人卻不見收斂,隻用他黑色的眼珠子看著胤禩,一字一句道:“你若是後悔了,隻管推開我。”胤禩皺眉,這句話聽起來怎麽有些奇怪,隻是眼下他擔心取衣物的人隨時便會迴來,正要推開胤禛,卻聽見那人又低聲道:“你若是再一次推開了,就不要在迴來。我們自此各不相幹。”胤禩怔住,忽然覺得胤禛的神情很熟悉。很多年以前,佟皇後薨逝的時候,才十一歲的胤禛尚不大能掩飾自己,似乎也流露出過這樣被遺棄的神情。後來德妃不肯撫養他,拒絕讓他重迴永和宮時,他麵上並未流露什麽,但一瞬間的眼神卻是與眼下何其相似。終究……胤禩一念之間有些明白了,他們兩個人都是一樣的,都是一路上被太多人舍棄過的人。因為害怕被人舍棄,所以都學會的偽裝自己。胤禩逼著自己不去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父子兄弟,因為不相信就不會有背叛。胤禛不同,他其實更心軟,他想要相信別人,但是機會卻隻給一次,若是推開他一次,便是永生的相背。前一世裏,胤禩沒有相信任何人,隻用他和煦的麵目遊走眾人之中,卻意外的得到了與小九小十之間的生死相隨之情,也擁有了朝臣們的舉薦,卻也因此失去了最為看中的東西。而胤禛的堅持,卻讓他終其一生,隻得了十三的陪伴。胤禩覺得自己的心緊了又緊,酸澀的不像話,卻是無論如何也推不開那人半分。在那人默默的注視下,一點一點地,雙手迴抱住了那人的肩背。第79章 太子次日胤禩下朝之後,讓太監給儲秀宮帶了話兒,今日要晚些才過得去。到了毓慶宮,太子側對著宮門正在院子的花樹下撫琴,彈得正是數年前康熙生辰時他奏得曲子。那時眾位阿哥們還小,除了大阿哥與三阿哥之外都還住在阿哥所,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壽禮,因此多是你一本佛經,我一副書畫什麽的,胤禩的禮物是惠妃備下的,但那個時候大阿哥風頭正盛著,誰會對一個罪仆所出的阿哥上心,備下的壽禮自然是平淡無奇的。那一次太子在朝臣退下後的小筵席上,就奏了這支曲子。那時的太子聰敏知禮,儀度雍容,端的是一代天朝上國的儲君風範,曾經一度是他仰望著的人,可是隻是單論出身,便是他一輩子無可企及的了。可惜世事無常,誰知道這人後來會這樣癲狂,竟然做下悖逆君父的荒唐事。一代天驕,卻自毀至此,落得圈禁下半生的結果——在某一點來說,自己也算終於趕上他了。胤禩還在出神,那邊太子已經奏完一曲,迴身對他笑道:“八弟來了。”胤禩甩了袖子仔仔細細給胤礽行了禮,口中稱罪道:“弟弟不知道太子哥哥在此撫琴,打擾太子哥哥的雅興了。”太子似乎很滿意胤禩對自己的稱唿,笑得開懷:“你是孤叫來的,又是自家兄弟,說這些可是見外了。”說罷便是以宮裏下人在花架下擺下茶點棋局。胤禩心裏暗暗叫苦,本以為過來說幾句就走,這樣看來還得陪著下棋,他的那手臭棋可是真的拿不出手哇……兩人一邊下棋一邊隨口聊著。說是隨口,哪怕胤礽看似不經意的問題,胤禩也不得不撿著話兒來迴答,這樣一心二用挺累的,沒一會兒便被殺得片甲不留。太子端起茶盅笑道:“老八你可不隻這麽點兒道行,可不興在孤麵前藏著掖著的。”胤禩心中咯噔一聲,不知道他話裏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想得那樣。太子看著他一臉惶恐的樣子,又笑道:“瞧你,孤不過開個玩笑,也讓你這麽為難?若是老四看見了,還指不定怎麽想呢。”也許是心裏有鬼,胤禩聽見太子提起胤禛來,麵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是一沉,但他仍是笑著道:“太子哥哥可是冤枉弟弟了,四哥可以給弟弟作證的,弟弟的棋藝向來如此,每戰必敗。”太子將薄笑一聲,不置可否,將茶盅的蓋子撥弄得叮叮作響,狀似不經意一般道:“你與老四倒是親近,記得你小時候就喜歡追著他跑,攆都攆不走,後來大了些才好了些。”胤禩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小時候……那是很久遠以前的事情了。太子不等他說話,又道:“老四……哎,老四這些年變得厲害,孤都快要認不出來了,這還是當年一手帶大的那個孩子麽。”頓了頓,太子歎氣:“這些年,更是連孤這個毓慶宮都來的少了。”胤禩皺眉,不知道太子這左一下右一下的到底想做什麽,在自己麵前貶低胤禛有意思麽?提醒自己老四這個人涼薄?隻怕隻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了罷。說起涼薄來……胤禩咂咂嘴,其實這些個兄弟們哪個不涼薄?小十八走的時候,太子殿下你可是涼薄得連麵子都不裝一裝啊。比起胤禛這個刻薄皇帝來,他廉親王不也是個假君子、愛記仇的,人老四都登基做了皇帝,自己還在下麵領著一幹兄弟朝臣鬧騰呢。轉眼間,胤禩忽然驚覺自己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已經習慣性地幫著老四開脫起來,不禁有些懊惱。心裏可以這麽想,但胤禩嘴上還是隨口敷衍了兩句。也許是太子聽出來胤禩言語裏的搪塞,片刻之間沉了臉色,將茶盞往石桌上一扔,那杯子立時翻到,水灑了一桌子。胤禩嚇了一跳,正要請罪,卻聽見那邊太子唿啦一聲站起身來,背著手道:“孤知道你們心裏在想些什麽,別以為你們這些人在孤背後說些什麽!”胤禩一驚,雖然胤禛已經提醒過他太子近年來喜怒無常,但怎麽也沒想到太子會突然發作,一點餘地也不留,一時間僵立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該跪下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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