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著官皮箱接著遛,鍾靈說:“你不是挺大方的嗎?怎麽也斤斤計較起來?”梁惠凱說:“這叫樂趣!你別說,和人鬥智鬥勇,其樂無窮啊。”


    鍾靈笑笑說:“我給你唱一段杜十娘:聽公子他對我說一聲,我好一似冷水澆頭懷抱冰。實指望出苦海終身有靠,不曾想他半路途中下了絕情。二載的恩和愛一言斷送,莫非說以往事全是虛情。許是他吃醉了酒醉言醉語,好夫妻怎能夠就此西東。想是他用謊言將我試探,這件事我還得仔細問明……”


    鍾靈的河北梆子也唱的像模像樣,梁惠凱誇道:“唱的不錯!如果不是舍不得你拋頭露麵,咱們就花點錢讓你去參加青年歌手大獎賽,說不定能拿個獎項。”


    “什麽事兒都有可能!彈丸之地的香港出了多少歌星?說明咱們民間埋沒了好多天才,嘻嘻!”鍾靈不謙虛,說的興高采烈,哪知馬上話鋒一轉,開始警告梁惠凱:“你說的‘舍不得’這話我也信,但願你別讓我做了杜十娘。”


    梁惠凱心想,鍾靈對有關婚外情的事兒很敏感,看來她肯定懷疑自己和王冬冬還有聯係!不由得心驚肉跳,對天發誓:“丫丫,我要是做出拋棄你的事來,就讓我被水淹死。”鍾靈嗔道:“胡說啥呢?我就是隨便說說,你還當真了?”


    梁惠凱嘿嘿一樂,心說,這發誓也要講學問!男人撒謊的時候智商僅次於特斯拉,但是女人揭穿謊言時的推理能力不亞於神探柯南,但願她沒聽出玄外音來,連忙說道:“你別總嚇唬我好不?丫丫,咱們去店鋪裏轉轉,外邊太冷。”說著,拉著鍾靈就進到一家錢幣票證博物館。


    小攤上大多是銅錢,袁大頭算是好東西了。而進到博物館,讓梁惠凱大開眼界,從殷商時代的貝幣到各個朝代不同的銅錢;從樸實卻大個的銀錠到隻有耳釘大小的秦半兩;從古代麵值最大的銀票到各個地方的紙幣,到當代的第一套到第五套人民幣的全集,讓人眼花繚亂。


    更讓他倆開眼的是,這兒不僅有中國曆史上最小的錢幣,也有中國麵額最大的紙幣———一九四九年新疆自治區銀行發行的六十億元券,甚至世界麵值最大的貨幣———南斯拉夫五千億第納爾。太不可思議了,算數沒學好恐怕都不會買東西!


    梁惠凱特地看了看古泉五十珍,隻是這兒的也不全,看來個人收藏更難湊齊了。從錢幣票證博物館出來,梁惠凱打算去陶瓷博物館、玉器博物館看看,他對著兩項有點兒感情。


    還沒進門,有人湊過來問道:“老板,我看你喜歡古幣?”梁惠凱迴頭一看,這人三十來歲,長得倒也周正,隨口說道:“我就是隨便看看,說不上喜歡。”那人讚道:“呦,老板是行家,您這官皮箱一看就是金絲楠的,好東西!”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梁惠凱說:“瞎買的!迴見!”


    那人連忙說道:“老板,別急呀!我看您是行家,又喜歡古幣,咱們聊聊?”梁惠凱說:“我沒興趣,也不是行家,咱們還是就此別過吧。”那人不屈不撓的攔住梁惠凱,滿臉堆笑,神神秘秘的說:“很快的,就耽誤您一分鍾。我這兒有一枚是橋足半釿布,不知道老板有沒有意思?”


    橋足半釿布?梁惠凱聽著有點耳熟,卻想不起什麽是橋足半釿布來,下意識的問道:“你說什麽?”那人說:“橋足半釿布,春秋戰國時期的貨幣,被稱為‘古泉五十珍之首’,相當名貴。”


    那人說著從兜裏掏出一個小錦盒,裏邊是一枚鏽跡斑斑、粗製濫造的像小鏟子一般的古幣。然後在梁惠凱麵前晃了一下輕聲說:“就是這枚,全中國不超過十枚,絕對的珍品。”


    剛才在博物館裏好像就沒有看到這種類型的古幣,穆雷家也沒有看到過,難道自己真有寶緣?梁惠凱有點小激動,問道:“既然是珍品,哪還愁買家?你纏著我幹嘛?”


    那人低聲說道:“老板,這兒不方便說話,咱們找個地方聊聊?”管他有棗沒棗,先打一杆子再說,梁惠凱說:“行啊,前邊有個一葉茶館,去喝杯茶?”那人興奮的說:“好嘞!”


    隻是他們去得晚,雅間已經沒了位置,隻好坐到了大廳的卡間裏。梁惠凱問:“你喝點什麽?”那人說:“我請客,金駿眉。”誰請都無所謂,梁惠凱笑笑沒說話。


    等茶水上來,那人說道:“為什麽叫金駿眉?金者,貴重之物,色黃而亮;駿,同‘峻’,其采於崇山峻嶺之中;眉本意是指細小的高級茶尖、茶芽。你看,他們這茶葉就一般,芽含量少,色澤烏黑微有光澤,金色毫毛更少。香氣稍有甜香,湯色紅尚亮,金圈欠黃亮。


    所以說,高檔的金駿眉芽含量要高,小葉種紅茶條形細緊,大葉種紅茶肥壯緊實,色澤油光,茶條上金色毫毛要多。衝泡後湯色紅豔,香氣甜香濃鬱,滋味甜醇鮮爽。更主要的是,碗壁與茶湯接觸處有一圈金黃色的光圈,俗稱‘金圈’。”


    梁惠凱說:“你懂得真多,我喝茶純粹是瞎喝,牛嚼牡丹。”那人說:“我也是瞎喝。不過,像您這麽有身份的人,還是了解一點茶文化為好。古人講:‘茶不移本,植必子生。’古人結婚以茶為識,以為茶樹隻能從種子萌芽成株,不能移植,否則就會枯死,因此把茶看作是一種至性不移的象征。


    千百年來,客來敬茶是華人重情好客的傳統美德與禮節。雖然茶道有多種流派,高深繁瑣,但是基本的禮儀都差不多。比如,客人喝茶提杯時不能任意把杯腳在茶盤沿上檫,茶喝完放杯要輕手,不能讓杯發出聲響,否則是‘強賓壓主’或‘有意挑釁’。還有什麽新客換茶、暗下逐客令,等等都有講究。”


    那人侃侃而談,讓人感覺好像很有品味,梁惠凱由衷的說道:“受教了。”那人微微一笑說:“我也就懂這點。聽您口音不是本地人?”梁惠凱說:“對,我是來遊玩的。”那人說:“我是武漢人。隻是常年在外,口音變得不倫不類,家鄉話都不會說了。”


    還是老鄉呢?真沒聽出來!梁惠凱不由得產生了親切感,說道:“是啊,總在外地,不和老家的人在一起都不會說家鄉話了。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麽非要賣給我?”那人笑笑說:“說實話,我在博物館裏看到你媳婦的手鐲了,一看就是有錢人,所以才喊住你,因為這枚橋足半釿布一般人買不起。”


    梁惠凱說:“以貌取人不可取,我對象的手鐲是別人送的。”那人哈哈一笑:“你買這麽名貴的金絲楠首飾盒,能說沒錢嗎?這個應該叫官皮箱吧?金絲楠木做的,最少大幾千,甚至上萬,尋常百姓家能買一套名牌家具了!”梁惠凱說:“古人講財不外露,看來我這是犯忌了?”


    兩人相視一笑。梁惠凱又說道:“還是先說說你的寶貝吧。”那人把橋足半釿布放到梁惠凱麵前說:“布幣是對春秋戰國時期鑄行的空首布、平首布等貨幣的總稱,因其形狀似鏟狀而得名。該布平首、聳肩、橋足、弧襠,襠部還有鑄造時留下的小凸釘,這是澆注口;麵有外郭背平素無文。布麵倒鑄‘高安一釿‘’四字銘文,‘高安’是戰國地名,有說屬魏地,也有說屬趙地,我就沒法驗證了。”


    梁惠凱拿著布幣輕輕敲打,聲音聽起來好像沉悶;聞了聞也沒有刺鼻的味道。但是穆雷說過,敲打隻是一種鑒別的手段,如果用強酸長時間的侵泡偽幣,會使鑄造雜質去除,鉛、錫流失,硬度削弱火氣盡失,聽起來也會沉悶,相反,聲音就會越清脆。


    然後就是做鏽,要用秘製的鹽堿物質與泥土、鐵沫攪拌在一起,塗在偽幣上,埋在地下,保持濕度。一至兩年後,偽鏽已布滿錢麵,鏽色自然沙粒狀,有層次感,有包漿,足可以以假亂真。


    梁惠凱拿著布幣左看右看,心裏不以為然,大師們怎麽能認為這粗製濫造的玩意兒“品相完美,鑄造精美,銘文工整”呢?還真看不出來!不僅看不出美感,也分辨不出真假來,畢竟從沒有實踐過,心裏沒根,想想問道:“你準備多少錢賣?”


    那人說:“這枚布幣如果送拍最少也要三四百萬。您是內行,送拍一是麻煩,還有流拍的風險;二來刨除傭金、稅金,到手裏恐怕也就二百來萬,還不如私下交易呢。要不您說個數?”


    梁惠凱說:“按說古玩交易不問東西的出處,但是你這麽冷不丁的找我,心裏犯嘀咕啊。我找個人幫忙把把關,你看怎樣?”那人說:“這是應該的,畢竟不是仨瓜倆棗。但是我買的下午的飛機票,一會兒就要走了,可沒時間等啊。”梁惠凱說:“好說,就在樓上。丫丫,你去把穆叔喊下來。”


    鍾靈出去後,那人問道:“古玩行裏有名的人物我倒是認識幾個,你說的穆叔是誰呀?”梁惠凱說:“穆雷!知道嗎?”那人像是思索了一會兒說:“孤陋寡聞,不認識。我先去上個廁所,稍等。”


    那人剛出去,鍾靈帶著穆雷進來了,問道:“人呢?”梁惠凱說:“去廁所了。”穆雷往窗外一看,見一人匆匆的往胡同方向跑去,問道:“是不是他?”


    “沒錯,就是他,怎麽跑了?”梁慧凱說完腦子裏靈光一閃,要不怎麽聽著“橋足半釿布”熟悉呢,這不就是哄騙劉翠花偷穆雷古幣,順便把劉翠花的錢騙光的那人嗎!罵了一聲真笨,不假思索推開窗戶跳了出去,提一口氣緊追不舍。


    胡同裏占滿了攤位,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眼看著他就要消失在視線裏,梁慧凱卻一身本事無處施展,心中惱火就從攤位上跳了過去,身後頓時叫罵聲一片。梁惠凱無暇理會,連著跳過幾個攤位,很快就追上了那人,掐住他的脖頸問道:“你跑什麽呀?”那人慌不擇言,大聲喊道:“搶劫啦,搶劫啦!”


    這就沒假了,肯定是他!梁惠凱掐住他的腮幫子,用力往下一拉,他的下頜關節立刻脫位,頜骨脫臼!這次可是真的張開大嘴,喝西北風了!然後大聲說道:“對不起各位,對不起啦,這人是個賊,我要把他送到派出所。”眾人見梁惠凱竄蹦跳躍,動如脫兔,還以為他是便衣特警呢,紛紛鼓掌讓開了道路。


    迴到茶館,穆雷把那人的下巴接上問道:“你叫什麽來著?”那人惡狠狠的盯著穆雷說:“事亦如此,問這還有什麽用呢?”梁惠凱用力掐住他肩上的一個穴位訓斥道:“你還挺橫啊!這世道真是變了,做賊的反而囂張起來了!”


    那人立刻感到被電擊一般,渾身篩糠,臉上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流,不禁哀號起來。梁惠凱手上用力,訓斥道:“不見棺材不落淚!你喊,越喊越疼!”鑽心的疼痛實在忍受不住,那人連忙哀求道:“好漢,我不叫了,饒了我吧。”


    梁惠凱鬆開手,那人如釋重負,眼神也變得乖巧起來,掏出錦盒遞給穆雷說:“您看對不?”穆雷接過來看看說:“既然你不想說自己叫什麽,我也懶得問。不過,你的膽子夠大,偷了我的東西,還敢來京城裏大搖大擺的賣,這倒出乎我的意料。”


    那人委屈巴巴的說道:“我看這幾個月沒什麽動靜,以為您沒發現才敢拿出來賣。誰知出門沒看黃曆,第一天就碰到了你們,我這倒黴催的,點兒太背了!水中撈月,一場空啊。”


    穆雷喝道:“還水中撈月?你知道自己犯多大罪嗎?”那人連忙說:“穆老板,您的寶貝已經完璧歸趙了,求求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吧!要不這樣,我家裏還有不少好東西,您去隨便挑兩件,算是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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