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鍾靈上學去了,梁惠凱感到無聊,正琢磨著幹點什麽時手機響了。一看是劉翠花的,心裏不禁有些煩躁,這女人還要幹什麽?手機響個不停,隻好接通了,劉翠花問道:“你在家沒有?”梁惠凱更不耐煩了,說道:“你說吧,什麽事兒?”劉翠花說:“穆先生,也就是昨天和你說的那位客戶,想看看你的寶貝,你要在家我就帶他過去了。”


    梁惠凱對於玩古玩的人一點兒好感都沒有,心裏埋怨,這個多嘴的女人!但是玩古玩的人又很執著,恐怕這次不讓來以後還得磨著要來,隻好答應了。所謂的寶貝也就這幾樣:花瓶、香爐、香盒、佛像、壁瓶、黑碗,對了,還有自己的寶貝紫砂壺。


    既然這個穆先生自稱北京城沒幾家比他有錢的,說明這人真有本事,那就都讓他看看,鑒定一下真假也行。拿出紫砂壺,沏好茶,等著那位穆先生。


    梁惠凱第一眼見到穆先生時,腦子裏湧出的一個詞:氣度非凡!這人身軀凜凜,相貌堂堂,胸脯橫闊,像有萬夫難敵之威風,讓人的氣勢不由的挨了一截。


    梁惠凱還沒有見過這樣的人,覺得自己一米八的大個子也沒有人家氣勢足。而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雙眼睛,似是兩道寒光射來,能把人看穿一般。兩人禮節性的握了握手,雖然沒有用力,梁惠凱卻感覺這人手上力道渾厚,更是一驚,真是個奇人!


    寒暄幾句,穆先生看了一眼梁惠凱的寶貝,馬上掏出一百塊錢遞給劉翠花說:“一會兒你打的走吧。”然後埋下頭拿著寶貝挨著看了起來。劉翠花悄悄的貼著梁惠凱的身子,墊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前夫,你得感謝我喲。”說完,張開小嘴咬了一下梁惠凱的耳朵,拋個媚眼,施施然走了。


    梁惠凱心裏驚疑不定,心思都在這個穆先生的身上,哪有工夫搭理劉翠花?隻是穆先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不好上去搭訕,喝著茶打發著無聊的時光。


    過了一會兒,穆先生一臉嚴肅的坐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問道:“小梁,你研究過古玩嗎?”在他的麵前,梁惠凱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一絲謊話來,如實說道:“我一竅不通。這些東西都是意外得來的,隻有那隻黑碗是用了兩千塊錢買的。”


    穆先生點點頭,起身把那尊佛像擺到茶幾上說道:“這麽說吧,這尊紫檀佛像你隨便開價,多少錢我都買。”梁惠凱歉然說道:“穆先生,真不好意思,我打算過年的時候把佛像送給一位長輩,多少錢我也不賣。希望您別誤會,我真沒有其他的意思。”


    穆先生看了梁惠凱一眼,問道:“你說的這位長輩信佛?”梁惠凱臉色一滯,尷尬的說道:“這我還真不知道,隻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他,也不知道該送什麽禮物,覺得送這尊佛像有點價值,有點品味而已。”穆先生笑笑說道:“他要是不信佛,你送這個寶貝去,讓他怎麽辦?給人家出難題不是?不是個好禮物。送東西要投其所好,不再多貴重,就像這尊佛對於我來講,送我再好的東西都沒有它重要。”


    這個人開門見山亮明態度,讓梁惠凱對他的印象頓時好了很多,大氣,堂堂正正,合他的脾氣,說道:“您說的有道理!我倒是沒往深處想,謝謝!隻是我不明白您為什麽如此看重這尊佛像?”


    穆先生說:“因為這尊佛像是我祖上的手藝!小的時候還在我家,那個特殊的年代別搶走了。你看它法相莊嚴、衣裾飄飄,最讓人叫絕的是那雙眼睛,似睜非睜,似闔非闔,無論你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像是在看著你。你看看。”


    梁惠凱變化角度一看,還果真是!想想說道:“如果真的是你家祖傳的寶貝,你拿走就行,我不能奪人之美!”穆先生驚詫的說道:“你知道這件小葉紫檀佛像能值多少錢嗎?”梁惠凱說:“幾萬塊錢吧?或者十幾萬?不過,我得到它沒花一分錢,但是它對您的意義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所以您拿走更合適。”


    穆先生笑笑說道:“如果是一般人雕刻的,這麽大的紫檀佛像最少二十萬以上。別看它的個頭不大,但是紫檀木十有九空,很難做成這麽大的佛像。關鍵它不是一般人雕刻的,是我的祖上神刀木二的作品,還是個老物件,明朝的,一百萬都買不到。你看著底下是不是刻著一個‘木’字?”


    好在“木”的篆字像小孩畫的字一般,倒也不難認,梁惠凱問道:“您姓木頭的木?”


    穆先生說道:“原來是。我們祖上最擅長內雕功夫,堪稱一絕,被世人稱為神刀木二。因為他得罪了明朝的大太監魏忠賢,被迫隱姓埋名,改為穆桂英的穆。魏忠賢掌管東廠,權傾天下,那是一個老百姓能惹得起的?為了避免被魏忠賢抓到,祖上不允許後人再從事木雕,這門手藝也隨之失傳了。


    而這尊佛像是祖上傳下來為數不多的寶貝。你想吧,魏忠賢到現在三百多年了,而我們家族肯定不止我這一脈,不論有多少好東西,能傳到我的手裏已經很罕見了!所以,這尊佛像對我家尤為珍貴,能再次讓我見到,這乃天意!無論你開多高的價碼,我都要買迴去。”


    梁惠凱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心想,編故事也不能張口就來吧?說道:“既然是你家的東西,那就完璧歸趙吧,我分文不要。”穆先生微微一笑說道:“這事咱們後議,先說說你的寶貝。假設你真的什麽都不懂,我隻能說你這人有寶緣!不對!你這紫砂壺也是件寶貝吧?”


    穆先生說著,拿起小壺仔細一看,驚道:“這是顧大師的作品!罕見!”端詳一會兒,把壺放下,穆先生盯著梁惠凱說道:“你沒說實話吧?”梁惠凱一樂道:“我也想懂,可是真不懂。這把小壺是一個超市的經理送我的禮物,說是百貨大樓存了多年的底貨,就這麽巧!”


    穆先生搖搖頭說道:“不真實,不真實,怎麽像聽故事一般?好吧,我暫且相信你。你說這隻黑碗是用了兩千塊錢買的,知道它是什麽嗎?”梁惠凱說:“這是昨天在我的一個鄰居家買的,他是個古玩愛好者,聽說常被騙,逗他高興才買的。是他告訴我,這隻碗叫吉州窯黑釉茶盞,當然,如果是真的話。”


    穆先生說道:“你說的大致不差,知道這片葉子是怎麽迴事嗎?”梁惠凱說:“這有什麽特殊的嗎?就像每個瓷器上都有圖案一般。”穆先生說道:“錯了!這件寶貝貴就貴在這片樹葉上了,我先給你講講樹葉。”


    喝了口茶,穆先生徐徐說道:“傳說,一次燒製前,一片桑葉偶然飄落到窯中。吉州窯是民窯,生產出來的產品肯定不能和五大窯相比,再說一片桑葉遇火還不瞬間就燃成灰燼?所以大家也沒在意。誰知開窯後,發現那片桑葉曆經一千多度的烈火後,非但沒有灰飛煙滅,反而浴火重生,將葉形葉態永遠留在了黑釉瓷盞中,美得令人驚歎!


    桑葉與陶瓷的一次偶然的相遇,造就了流傳千年的永恆之美,木葉天目盞由此誕生。但偶然之作,本是天成,想要複燒這‘偶然之作’,幾乎顛覆了吉州窯以往所有的茶盞工藝。其技藝之難,難在如何在高溫之中,讓葉子消失殆盡前,在盞壁留下完好無損的脈絡紋理。因為稍有不慎,葉子便灰飛煙滅,甚至蜷縮一團灰漬遺留杯底。可謂‘一窯生,一窯死’,木葉天目盞因此成為吉州窯獨步天下的名品。


    宋人飲茶,喜好鬥盞,吉州的黑釉瓷在當時本就備受歡迎。但木葉天目盞出世以後,上到皇家貴戚,下到文武百官皆以擁有一盞木葉天目為榮。然而宋元交替,戰火連綿,木葉天目盞工藝隨之失傳,流傳於世的宋朝吉州窯木葉天目僅寥寥幾盞,而且還都在國外,被稱為‘世之神器’,無價之寶。


    不過,所謂的無價隻能說是它的稀有性,總歸是要用價格來衡量的。吉州窯瓷器本身價格一般,但是因為這片葉子,它的價值翻了很多倍,我願意出五百萬買下來。”


    梁惠凱大喜,馬上說道:“好!成交!”穆先生感到好笑,說道:“你也太痛快了吧?也不借機抬高價碼?”梁惠凱說:“我這都不好意思了,還想著是不是給鄰居點兒補償呢。”


    穆先生笑道:“那倒不用,這就是古玩行的規矩。反過來說,你這寶貝多幾個人競爭,沒準能賣七八百,甚至上千萬,幾年之後兩三千萬都有可能,我也不會退你錢的。”梁惠凱早被他的氣質折服了,說道:“就衝你能給我講實話,我就相信你,多少錢我也認了,不然有可能被人幾萬拿走。”


    穆先生問道:“你不收藏?”梁惠凱說:“我不懂,也不喜歡。”穆先生說:“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剩下的花瓶、香爐、香盒、壁瓶也是老物件,但是都不值幾個錢,三五萬了不得了。”梁惠凱說:“香盒留下,我女朋友喜歡,剩下的您都拿走,包括那尊佛像。”


    短短的時間接觸下來,穆先生很快就認清了梁惠凱的秉性,大方,爽快,很合脾氣,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開心的說道:“痛快!我就喜歡你的脾氣!你這個小兄弟我交定了!走,去哥哥家看看,給你挑一件送長輩的禮物,包你滿意!”


    梁惠凱心道,你和我爸爸年齡差不多,這哥哥我能叫的出口嗎?連忙說:“這樣,我還是叫您叔叔吧。”穆先生哈哈大笑:“也行!以後你就是我侄子,親侄子,忘年之交!”


    穆先生給梁惠凱轉了五百萬,梁惠凱這才知道他叫穆雷。拿了一個酒箱子,把幾件寶貝放好,兩人下了樓,正好鍾靈放學迴來了。梁惠凱給兩人做了介紹,穆雷說:“一起走吧,這麽漂亮的侄媳婦,你嬸子肯定喜歡。”


    穆雷開著一輛加長版卡迪拉克在前邊帶路,梁惠凱開著大切跟在後邊,把交易的過程給鍾靈講了一遍。這又收入了五百萬?喜從天降啊!鍾靈咯咯之樂,說道:“你前妻這次總算做了一件好事!”梁惠凱心道,你要是知道她偷襲我,還高興嗎?


    到了穆雷的家,穆雷對媳婦說道:“這是小梁和鍾靈,以後就是咱們家的座上賓,親侄子。你給侄媳婦拿一副春帶彩的手鐲和吊墜,做見麵禮。”鍾靈和梁惠凱傻乎乎的,哪知道什麽是春帶彩?但是聽著好像挺洋氣,鍾靈連忙說道:“叔、嬸,太客氣了。”


    穆嬸哈哈一笑,拉著鍾靈上樓去了,穆雷帶著梁惠凱去了地下室。穆雷的地下室有四十多平方大小,五排博古架,每排博古架從中間斷開,成一米寬的走道。陶瓷、玉器、書畫、雜項,分類擺放,陶瓷最多,擺了三排貨架。簡單給梁惠凱介紹了一番,穆雷問道:“你說的長輩是做什麽的?”


    梁惠凱就怕別人問這個問題,尷尬一笑說道:“你看到我的車了嗎?那是我曾經幫助過的一個姐姐送的,但是他們家到底作什麽我真不知道。不過,我看她爸爸的派頭,有奧迪專車接送,應該是個領導。”


    穆雷一笑說道:“奧迪是官車嘛,你估計的差不多。這樣,既然是領導,就送他文房四寶之類的。我這兒有一個黃花梨刻梅花的筆筒,應該合適。筆筒,文人案頭必備之品;梅花,寒月初開,象征淩風不屈、冰純永恆,備受文人鍾愛。”


    一邊說著,帶著梁惠凱到了雜項的博古架旁,拿起一個筆筒遞給他說道:“海南黃花梨比紫檀更貴重,尤其這個筆筒,是出自揚州八怪之一的冬心先生之手,修藝精絕,粗淡濃細,皴法各章,文清秀雅。你拿這個給他,肯定高興。”


    因為鄭板橋,大家都知道揚州八怪,要比神刀木二什麽的知名多了,梁惠凱連忙說:“叔,是不是太貴重了?”穆雷說:“在別人眼裏是這樣的,但是在我的眼裏自然沒有佛像貴重,這就是寶物的價值所在。你就別客氣了,人家送你一輛大切,你怎麽不能拿著手串迴禮吧?”


    梁惠凱一想也是,各取所需,那就不客氣了,說聲謝謝,收了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男人的江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郭老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郭老農並收藏男人的江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