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天光還未放亮,嚴冬盡很恍惚,床前燈台上的燈燭就要燃盡,燈火如豆,整間內室隻得床頭這一寸光明之地。嚴冬盡扭頭,看見了被自己攬在懷裏的莫良緣。


    莫良緣正在熟睡之中,一頭烏發披散著,臉上的嫣紅之色未退,衣衫半解,肌膚如雪,卻又周身都是一場歡愛過後的痕跡,不少吻痕顏色都呈紫色。嚴冬盡一動不動地看了莫良緣許久,昨晚發生的事,一幕接一幕地在嚴冬盡的腦中迴放,表麵喧鬧歡騰,內裏卻教人無處話淒涼的婚禮,最後迴憶的畫麵定格在他與莫良緣的一晌貪歡上。


    “啊——”


    嚴冬盡輕聲發出一聲喟歎,抬手輕輕梳一下莫良緣披散著的長發,嚴冬盡坐起了身,下床之後,也不急著穿衣,而是先細心地替莫良緣將被子蓋好。


    腰帶的環扣不知怎地掉在了地上,發出“咣”的一聲響,莫良緣被這聲音吵醒,睜眼就見嚴冬盡探頭過來看她。


    “吵醒你了?”嚴冬盡在莫良緣的嘴唇上親一下。


    莫良緣乍一醒精神也是恍惚,有些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麽事。


    “要不要喝水?”嚴冬盡小聲問。


    莫良緣慢慢迴神,隨後就黑了臉。


    “疼了?”嚴冬盡忙就道:“給我看看。”


    一把拍開嚴冬盡要掀被子的手,莫良緣黑著臉看嚴冬盡。


    嚴冬盡模模糊糊記得,莫良緣哭著求他停下來,跟他說夠了來著的,“我喝多了,”嚴冬盡給自己找了一個解釋,雖然不喝多了,他也不可能在緊要關頭停下來,可昨天晚上他是真的喝多了酒。


    莫良緣這會兒全身的骨頭都跟拆了又重裝了一般,這酸痛的滋味可一點都不好受,再看嚴冬盡這會兒神清氣爽,一臉滿足的模樣,莫良緣的心情沒法好。


    嚴冬盡把腰帶匆匆一扣,跑到桌前倒了杯水,送到床榻前,要喂莫良緣喝水,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得說些什麽,便又說了一句:“下迴我一定輕點。”


    莫良緣看一眼軒窗,窗外的天光還暗著,天才剛蒙蒙亮。


    “不要不說話啊,”嚴冬盡將水杯遞到了莫良緣的嘴邊。


    “這是昨天的水,”莫良緣說。


    看一眼手裏的水杯,嚴冬盡想起來了,他的大小姐是不喝隔夜水的,“我錯了,我去給你叫水去,等我一下,”說著話嚴冬盡就要起身走。


    莫良緣卻從嚴冬盡的手裏拿過水杯,幾口就將水杯裏的水喝幹淨了,她現在哪有這麽多的講究?


    莫良緣把水喝了,嚴冬盡卻又糾結了,說:“聽說喝隔夜水不好。”


    “你和大哥連生水都喝,我喝個隔夜水還能要命?”莫良緣不以為意道。


    這下子嚴冬盡不說話了,打仗最苦的了時候,人血他都喝過,要人血都沒的喝了,再後麵就是馬尿了,也的確也沒見誰因為這個得過病。


    將水杯放到了床上,莫良緣掩嘴打了一個嗬欠,說:“你去忙吧。”


    嚴冬盡說:“真不疼?”連把莫良緣弄哭起來,可想而知昨夜他孟浪去什麽樣了,“要是疼,你讓我看看,我給你拿藥去,我聽說有藥可以塗的。”


    莫良緣拖了被子把頭一蒙,說:“你走吧!”


    嚴冬盡說:“你不要害羞啊。”在嚴冬盡想來,他與莫良緣也差個拜堂了,他和莫良緣就是夫妻,說不定他和莫良緣還會比大哥大嫂更早生下小娃娃出來,這都老夫老妻了,還害什麽羞呢?


    莫良緣把被頭一掀,瞪眼看著嚴冬盡。


    “好,我先走,”嚴冬盡被莫良緣瞪得心虛,讓步道:“迴頭我再來看你。”


    “走吧,”莫良緣無奈道:“今天你不去軍裏了?”


    “去軍裏?”嚴冬盡說:“府裏的事我都忙不完,大嫂今天得去見叔父吧?她還得給我們送見麵禮呢,陸伯父說籌到了一批糧食,算著日子應該是今天到,我得去北城的糧倉看看。還有雲墨哥那裏……”


    嚴冬盡跟莫良緣說今天自己得辦的事,越說嚴小將軍越覺得,這些事他今天做不完。


    莫良緣沒辦法替嚴冬盡分擔太多,她自己手上的事也很多,便隻能說:“中午大嫂會下廚,你迴去吃飯嗎?”


    嚴冬盡撓一下頭,一屁股又坐到了床榻上,說:“我盡量迴來吧,要是迴不來,我派人迴來說一聲,大嫂不會生我的氣吧?”


    莫良緣就說:“大嫂現在滿心想著的都是大哥,她哪兒有心力跟你生氣?”


    嚴冬盡撇一下嘴,說:“一心想著大哥好啊。”


    “我也一心想著你,”莫良緣小聲說了一句。


    突如其來的一句情話,讓嚴冬盡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嚴小將軍才看著莫良緣咧嘴笑了起來,說:“隻想著我?”


    莫良緣伸直手臂,揉一下嚴冬盡本就有些亂的頭發。


    “我昨天心裏難過,”嚴冬盡抓住莫良緣的手,在手背上親一下,說:“不過現在我沒事了,以後我喝多了,你得管著我,別順著我,我傷著了你怎麽辦?”


    多少有些後知後覺的,嚴冬盡在這會兒心疼莫良緣了,附下身,連著被子一起,抱一下莫良緣,問道:“真不疼?”


    疼,怎麽不疼?


    莫良緣吸一口氣,她到底還是舍不得,“不疼,”莫良緣跟嚴冬盡說:“你迴房去梳洗一下,用了早飯後,再去我那裏,不要空著肚子。”


    “我過來跟你一起用早飯?”嚴冬盡問。


    莫良緣說:“好啊。”


    “那等我一下,”嚴冬盡起身往外走了。


    屋外天色蒙蒙亮,天邊泛白,但抬頭星空還隱約可見。院中無人,樓裏樓外也不見有人值守,嚴冬盡很滿意府中人的有眼色,深吸一口遼東秋日清晨幹冷的空氣,嚴小將軍往院外走去。


    新房裏,燕曉洗了臉,對鏡上好了妝容,這才又走到了床榻前。


    莫良緣還在床上沉沉地睡著,臉上仍是不見血色。幾個婆子送水過來,開窗給屋子通風,這樣的動靜都沒有讓莫少將軍醒過來。


    “少夫人,”幾個婆子一齊站在了燕曉的身後。


    “我再陪少將軍一會兒,若是大將軍醒了,你們來告訴我一聲,”燕曉輕聲道。


    幾個婆子忙應聲說是,一起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相公,”燕曉坐在床前輕喊了莫桑青一聲,隻可惜睡夢之中的莫少將軍無法應這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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