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潤如閉著眼眸,一動不動,像是已經入定,周圍的人也沒有一個敢打擾他的。藺玄之在議論紛紛之中,走到了五個高高在上的大座椅的下方,站定之後,他對著藺家五長老藺潤如行了個禮,便直起腰背,道:“藺玄之見過家主,五長老。”議論紛紛的嘈雜聲音落了下來。趴在地上的一個女子,見到藺玄之,立刻撲了過來,想要去抓藺玄之的臉,而藺玄之卻隻是輕輕一揮衣袖,那個女人就又摔了迴去。“哎呦呦……殺人啦殺人啦!他這個魔鬼,殺了我的丈夫還不行,還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殺了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這是殺人滅口啊!”王五的媳婦兒立刻趴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好不淒慘。她這一哭,跟著她過來的一大家子男女老少也都開始哭,嗚嗚咽咽的哭聲在整個執法堂裏麵迴蕩,還帶著迴聲的效果。藺潤如睜開了眼睛,道:“藺玄之,你可知罪?”藺玄之道:“華容不知何罪之有。”藺潤如說:“今日清晨,這一家子來到我藺家門口,擊鼓鳴冤,說是你因為區區幾句口角之爭,就用法器擊殺了王五,可有此事?”藺玄之身姿玉立,如鬆如柏,聲音清淡,不疾不徐道:“我前些日子的確殺了一個人,若那人不巧名叫王五,那我自是承認的,但口角之爭並不存在。”“不存在?”藺潤如說。“沒錯,隻是那個人單方麵對我和我阿弟出言侮辱,我並未迴他哪怕一個字。”站在藺潤如身邊的小童差點兒沒忍住抽搐嘴角,藺玄之這話的意思是,他沒有那麽不入流地和王五對罵?第58章 警示共鳴藺潤如卻覺得有點兒意思,端詳著藺玄之那張臉,道:“若是沒有口角之爭,單憑對方幾個字,就能把你激怒,進而殺人,你的道心未免太不穩定了。”“的確。”藺玄之坦然承認,道:“家主慧眼如炬,玄之道心不穩,自然逃不過家主的眼睛。可那人明知玄之自從受了傷之後心情鬱鬱不快,道心不穩,精神不振,還偏偏要故意出言挑釁,甚至侮辱家弟,這豈不是自找苦吃?”“你胡說!”王五的媳婦兒立刻伸手指著藺玄之,尖聲說道:“我家相公不過是見到一輛馬車停在門口,讓馬車往側門去,你就直接殺了他,他根本沒有說什麽侮辱你的話!”“是,我兒子對藺家的各位道爺一向尊重,在我們鄉裏鄉親麵前也都沒說過半句壞話,你說這種話,是要講求證據的!”王五的老娘也立刻接了上來。證據?藺玄之想到了那一麵已經交給藺戰天的鏡子,他抬頭朝著上麵的主座望去,隻見白夫人那張頗有豔色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誌在必得盡在掌握的笑容,再看立在旁邊的藺戰天,卻是閃躲著目光,不敢和他對視,藺玄之便知道那記錄了當時情況的留音鏡,恐怕已經被人毀了。證據是沒有了,不過,藺玄之倒是仍然不見慌張。“那以你們看,我若是拿不出證據,又該如何處罰我?”藺玄之勾了勾唇,冷笑問道。五長老看了看旁邊的幾人,道:“依你們看,是要如何處置?”白夫人站了起來,對五長老說道:“家主,王五是由奴家選入藺家當守門侍衛的,如今卻因玄之的一時之怒而喪命,以奴家看,不如就將玄之交給奴家,好好調理一番,也免得有人說我們藺家子弟不懂規矩。”三長老眯了眯狹長的眼睛,說道:“我倒是覺得,藺玄之有辱我藺家門風,按照規矩,應當直接打入冰獄之中,讓他在裏麵麵壁反思十年八年的,再放出來。”“這也應該。”藺如海也點點頭,說道:“我聽說,藺玄之侄兒這段時間,在霸天武道場上被人打得落花流水,鬧得人盡皆知,還往裏麵扔了足足一萬金有餘,這也未免有些過分了。”坐在最右邊那張座位上麵的執法堂堂主,藺戰天的父親藺不敗,也凝眉說道:“我的確聽說了藺玄之在外的罵名,的確疏於管教了。”白夫人歎了口氣,一臉痛心疾首,道:“自從二弟淒慘死去,就沒人再管教玄之了,玄之又沒有母親,年齡還小,又成了廢人受了打擊,自然會走上歧路,我身為他的大伯母,自然有責任來管教他、照顧他。”藺玄之聽的幾欲作嘔,他上輩子也以為白夫人對他還算不錯,然而事實上,白夫人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蛇蠍女人!管教?照顧?嗬,恐怕要不了幾天,他就會傷勢加重,不治身亡吧!“你們說的也有道理。”藺潤如點點頭,看著藺玄之說:“關上門,任憑你們如何胡鬧,都不成問題,可是你在外麵丟盡我藺家的臉,敗壞我藺家的名聲,這可就不好了。”藺玄之垂眸說道:“是玄之一時糊塗,玄之知錯,霸天武道場那種地方,玄之再也不會去了。”他認錯,是真心實意的,他簡直是豬油蒙了心,才會去那種地方找存在感,又被人狠狠羞辱!三長老在心中冷笑,涼涼說道:“既然認錯,那你還是先把藺湛留下來的那些傍身之物交給家族管理,誠信悔過,待到以後,再原物奉還。”原物奉還?嗬嗬,他藺玄之再沒有聽過比這更好笑的笑話了,拿走的東西,怎麽可能再還迴來?他隻是想聽聽看這些人到底能有多無恥,沒想到,他們竟是連自家遺孤子侄唯一留下傍身之物的主意都敢打。這就是他上輩子用心護著的家族,這就是他費盡心機保護的藺家子弟!五長老並不做評價,而是問道:“藺玄之,你對他們所說的話,可有異議?”“自然是有異議。”藺玄之說。白夫人沒想到藺玄之竟然還敢狡辯,便歎了口氣,道:“玄之,你別忘了,你可沒有證據,若是按照藺家家規,你無緣無故殺害門內侍衛,是要去冰獄反思的。”“證據?嗬嗬,真是笑話!”藺玄之忽而目光清冷,眉目凜然,負手而立,聲音冷若寒冰,字句清晰,擲地有聲道:“難不成,我身為藺家嫡脈繼承人,堂堂正正地站在這裏,說出來的話,還需要證據來證明?我藺玄之就是證據,我說出的話,便是事實!”忽而之間,一陣緊俏的穿堂風唿嘯而過,吹起了藺玄之披在身後的一頭墨色長發。發絲在風中飛舞,藺玄之的白衣翩然,從上空落下來的點點流螢之光忽明忽暗地落在那張天妒人怨的謫仙容顏上,越發顯得他又如遺世獨立之仙,又如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鬼魅,總之讓人不敢直視。藺潤如一下子挑起了半邊的眉毛。藺戰天抬頭看向了藺玄之,不因有他,隻是因為剛才藺玄之說出口的那句話,竟然帶著強勢的真氣,直接引動了整個殿堂警示柱的共鳴!警示柱上麵的金紋雕刻的字開始發出嗡鳴之聲,一個個閃爍出金色的光彩,從雕刻在柱子上的沉睡狀態,全部都像是被從睡夢中叫醒,脫離柱子浮了起來,成了一片片巨大的文書。眾人均是一臉驚異,看向站在空地之中的藺玄之,此人究竟有什麽本事,竟然引發了這柱子的共振?白夫人也是一下子站了起來,皺著眉頭凝視著那一根根警示柱,心中一片慌亂駭然——不,這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