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河也不由歎道:“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父親不知何時才會明白這個道理。今日馮側夫人都這般說話了,他難道還以為這母子兩真能跟咱們擰成一股繩?” 常廷昭眼神暗了暗,“他很快就明白了。” 趙清河卻擔憂道:“他們真的會這麽快出手?別拖個三年五載的,我可沒耐心等,對於小安也不利。這孩子是無辜的,可不能讓他有一點閃失。時間拖得越長,越容易出岔子。” 常廷昭毫不在意,“我會讓他們馬上就動手的,若是他們不動手,今日態度也足以讓我不顧情麵先動手。” 趙清河點了點頭,今日馮側夫人和常廷輝被這般罰,必是懷恨在心。隻需稍微推波助瀾,就能讓他們盡早下手。畢竟時間拖得越長,越發難以控製局麵。常廷輝一家子就要離開京城,就算定國公有心幾年後再把他召迴,可那個時候京城是何模樣早已不是他能掌控的。 果不其然,馮側夫人和常廷輝很快就出手了。 瑞哥兒和常廷恩一日到京郊一座寺廟燒香,半路被匪徒截下,若非常廷昭暗中命暗位保護,父子兩早就命喪黃泉。嚴刑拷打匪徒交代是有人尋他們買兇殺人,拔出蘿卜帶出泥,很快就將馮側夫人牽扯了出來。 事情進展得順利得讓趙清河有些難以想象,不過也很快想明白,六皇子倒了之後,兩母子勢力也去了大半。常廷恩和常廷昭兩兄弟的府邸又安插不進人,隻能使出這樣粗暴的計策。 常廷昭將證據直接擺在常老夫人和定國公麵前。 “被砍斷爪子和尖牙的老虎依然想著怎麽咬人,父親,祖母,你們到現在還覺得我們這一家子可以和睦相處嗎?” 常老夫人臉色暗沉,“這女人真是個禍害,必須除了!” 常廷昭提醒道:“這事背後還有常廷輝。” 定國公半響才幽幽開口,“他畢竟是你們的親大哥……” 常廷昭笑了,直接打斷,“所以害了自個的弟弟也是理所應當?因為這個免死金牌讓我們一次又一次放過?今天他沒得逞,若是得逞了呢?他要害我們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他是我們的親哥哥。” 常老夫人道:“這都是那個女人教壞的,祖母做主,直接把那女人處理掉,沒了她挑撥,以後必是不會再出這樣的事。有祖母在……” 常廷昭歎道:“祖母,這種連你自個都不信的話就甭跟我說了。常廷輝又不是三歲孩童,馮氏時候他隻會更加怨恨,行事更加狠戾。這些年他們的所作所為你們心裏明白得很,這不是第一次若你們繼續縱容也不是最後一次。我今兒把這些證據放在你們麵前也沒想過要你們做什麽,隻是想讓你們知道,有些事不是按照你們想的那樣走的,一廂情願從來都隻是個笑話。” 常老夫人想到了什麽,沉聲問道:“這一切是你們設計的?那瑞哥兒可否是你二哥的親骨肉?” 常廷昭簡直不知如何言語,“祖母,難道對於您來說,這些比孫兒們的性命還要重要嗎?是不是又如何,常廷輝是我親大哥,結果呢?若非孩兒有些本事,否則不論是二哥還是我,就算有成千上萬個子孫,也經不起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暗害。” 定國公久久才開口,“是為父虧欠了你們。你大哥是庶子,而馮氏伺候為父這麽多年也沒法子被扶為正室,為父刻意壓製著不讓他沒法跟你們爭,所以他和馮氏做的事為父都睜隻眼閉隻眼。不管如何,你大哥都是我們常家的血脈,你現在已經手握重權,你大哥壓根不能把你們怎麽樣。而且很快他們就要離京,我會讓馮氏也一同離去,再也不許他們迴京,以後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 給常廷昭和常廷恩權力,給常廷輝性命。 常廷昭早就猜到這個結果,已經談不上失望與否,他至始至終就沒有指望過定國公會如何,“父親,我今日未讓哥哥過來,是正確的。” 說罷,轉身離去。 定國公閉上眼,他權衡這麽多年,終究與孩子們離了心。 嚴晃翹著二郎腿半躺在貴妃椅上嗑著瓜子,一邊抖著腿一邊道:“你們就這麽放過那畜生啦?” 趙清河看他將瓜子皮吐得滿地都是,眉頭皺得深深的,“敢情不是你家,你就不能吐盤子裏。” “哎喲,我離開之前命我的奴仆收拾好行不行?吃瓜子不這麽個樣子沒勁得很。哎,你和你家將軍就這麽窩囊?被人害了就這麽算了?那你們那些計策不是白瞎了嗎?” 趙清河白了他一眼,“誰說白瞎了,這是讓某些人看清楚罷了。不是我們不放過他們,是他們自個不放過自個。路途漫漫,能不能撐到那地方都尚未可知呢。” 嚴晃眼珠子一轉,低聲道:“還記得當初咱們被狼襲那事嗎?我哥命人把那引狼的藥製出來了,絕對殺人於無形中,要不要我送你一份?” 趙清河眼皮都沒抬,“拜托,這藥製成也有我一份子,我還用你送?” 嚴晃撇撇嘴,“你們心裏有數就行,這種人渣留在世上就是浪費糧食。” 趙清河笑了笑,嗑著瓜子一臉無害,“放心吧,浪費不了多久了。” 常廷輝是注定沒法平安到達目的地了,常廷昭將證據交到定國公麵前那刻起,常廷輝注定就是個死人。至於定國公和常老夫人如何想法,就已經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了。 嚴晃聽此才滿意的點點頭,雖說和常廷輝沒有交集,可誰讓他惹了他的寶貝。 “那小豆丁什麽時候迴來?”嚴晃很喜歡瑞哥兒,所以才會如此厭憎常廷輝。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實在是可惡至極。 趙清河一想起瑞哥兒麵色不由自主的變得柔和,“沒這麽早,恐怕要到晚上。” 嚴晃一臉失望,“我也想尋個像我的娃娃玩玩,可惜我爹是孤兒,尋不著。” 瑞哥兒並非常廷恩的親骨肉,不過算起來也有一丁點的血緣關係。瑞哥兒是已故定國公夫人那邊親戚的孩子,算起來其實已經出了五服。原本也是八竿子打不著,實在是這孩子可憐,家裏人都死了,那些七拐八拐的親戚又有別樣心思,所以家裏一奴仆才千裏迢迢帶著瑞哥兒上京尋常廷恩兩兄弟,希望得到庇佑。 說來也是緣分,瑞哥兒不僅與常廷恩正好有幾分相似,還恰好姓常。原本常廷昭兩夫夫想收養,可常廷恩實在喜歡便是自個留下了。 這奴仆之前被那些好似豺狼虎豹的親戚嚇怕了,所以十分謹慎,並未冒然尋常廷恩兩兄弟,而是暗中觀察了好一陣,覺得可靠這才上的門,所以外人並未得知。 瑞哥兒雖然年紀小,其實小有家產,父母留給他的銀錢足夠他生活一輩子,所以才惹來那些人的覬覦。這奴仆實在令人佩服,若是一般人哪裏能做到這副模樣。這奴仆其實並非瑞哥兒家裏的奴隸,而是個自由身,因為從前被瑞哥兒親生父親所救,所以一直念恩。家中變故,其他奴仆都趁機撈好處就跑了,隻有他沒有放棄少爺,處處為少爺謀劃。 若非他地位低微,那些親戚又覬覦財產,絕對不會允許瑞哥兒讓別人養,讓別人霸占那些財產,這奴仆也不會千裏迢迢偷偷帶著瑞哥兒來京求常廷恩兩兄弟庇佑。 如今這奴仆按照他的意願被常廷昭領到軍中,聽聞其還有些能耐。 趙清河聽嚴晃這話不由笑了起來,眨巴眼道:“那就自己生唄。” 嚴晃摸摸軟趴趴的肚皮,“我也想啊,可是沒這功能。哎,我哥真是太不能幹了。” 趙清河仔細琢磨話中之意,差點沒被嗆死。☆、第99章 常廷輝一家子離開京城後不過兩日,便傳來其一家子被盜賊屠殺的消息。常老夫人得到這個消息直接暈了過去,定國公更是惱怒不已,叫來常廷昭劈頭蓋臉的怒罵。 “他是你哥哥!穎哥兒是你的侄子,你這般做不怕天打五雷轟嗎?!” 常廷昭直直的盯著定國公,“父親,當初哥哥和小安遇害的時候,你可曾這般訓斥過常廷輝?” 定國公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砸了過去,常廷昭並未躲閃,額頭鮮血直流。 “逆子!逆子!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畜生,將自己的親哥哥親侄子害死竟是半點懺悔心虛都沒有。你大哥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也讓他們一家子到那邊境之地一輩子也無法迴京你還是不肯放過,如此毒辣是不是也想著把我這老頭子一起殺了?” 常廷昭冷冷道:“常廷輝走到這個地步難道是我造成的?若他乖乖的不打其他主意,何至於此。” 定國公雙目冒火,常廷昭心底冷笑,從懷裏抽出一封信扔到定國公麵前。“殺他還怕髒了我的手,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定國公滿臉疑惑的打開那封信,看到心中內容,頓時瞪大了眼睛,“這,這是……” 常廷昭一臉平靜,“常廷輝一直暗中與北疆藩王勾結,之前潛入我與哥哥院中的奸細就是常廷輝招來的。皇上一直對他心存不滿,若非父親保他,早就讓他死千百次。這次離開京城他依然不死心,想利用北疆藩王勢力卷土重來,又想向北藩王傳遞消息。皇上若非看在父親和我的麵子,早就給他定個謀反之罪,到時候就連我們整個常家都不會放過,讓他這般死去也算是給我們常家臉麵。至於穎哥兒,原本皇上並不想要他的命,是你的好兒子常廷輝為了逃命躲閃將穎哥兒扔到殺手的刀口之下才錯殺了。” 定國公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一下子老了十歲。從未曾想過真相會是這副模樣,甚至比以為是常廷昭不甘心親手殺了常廷輝還讓他震驚。 常廷昭深吸一口氣,帶著多年來的怨恨,終於忍不住開口,“父親,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和哥哥,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看在您的麵子上過他一命。他能有今天,都是您縱容的。” “昭哥兒,你怎麽能和你父親這般說話!”常老夫人進門怒斥道,“你父親也是為了這個家!” 常廷昭不想再辯駁,如今已經鬧到這番田地,說再多也沒意義,隻徒增煩惱。“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父親若是怨恨孩兒沒有出手相救孩兒也無話可說。” 常老夫人在中間打圓場,氣氛總算有些緩和。常老夫人這才半命令半勸道:“穎哥兒沒了,瑞哥兒壓根不是我們常家的骨肉。昭哥兒,你不可再任性,聽祖母的話,務必要納妾傳宗接代,不能斷了我們常家的香火。趙清河那邊由祖母說道,做人可不能這麽自私。” 常廷昭哭笑不得,甚至有些為常廷輝感到不值,“祖母,您別再費心思了。” 常老夫人恨恨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祖母已經容忍你娶男妻,難道這麽個小事也不能滿足祖母嗎?” 常廷昭歎道:“莫說我不會再娶他人,就算娶了也沒法有孩子。” 常老夫人大驚,“你這是什麽意思?” 常廷昭並未直接解釋,隻道:“祖母,您指望父親給常家開枝散葉都比指望我們兄弟二人來得好,哦,還要加上常廷飛。” 說罷,常廷昭轉身離去。 常廷昭其實並未與常廷飛一樣中那絕子之毒,隻不過為了省去麻煩罷了。常老夫人可是從未曾放棄過往他和常廷恩身邊塞人的想法,尤其是常廷恩那邊,平日四處相看,還逼著常廷恩休掉崔雲嬋,讓兩人不厭其煩,今日之事更是讓常廷昭厭煩至極。常廷輝剛死去,前一刻祖母還因此悲傷暈厥,後一刻就開始盤算給其他孫子納妾生子,實在令人心寒。 經過一次婚姻的失敗,常廷恩雖然不至於就絕望,卻也不想這般草率。最重要的是,在也不希望別人盯著自己瞧,盯著自己的妻子肚皮瞧。這讓他感覺自個好像是個種馬,除了這一個功能,其他再優秀也會視而不見。沒有孩子不管再大成就都不會被人肯定,都是個失敗者一般。常廷恩不甘心再進入這個怪圈,必是不會輕易同意。況且常廷恩現在有了瑞哥兒,更加不著急。是否親生又如何,若是不教好最後都是鬧心的份。 常廷昭原本不想這個節骨眼上說這些,可常老夫人又想故技重施,像當初塞馮側夫人進家一樣,將妾室硬塞進兩人院中,常廷昭不得已而為之。否則隻會害了別人家的女子,也給自個徒增煩惱。 常老夫人連忙喚來常廷飛和京中有名的大夫,大夫給常廷飛搭脈之後搖了搖頭,長期服用絕育之藥,身子大虧,以後隻怕難有子嗣。並稱這藥配得絕妙,一般大夫根本查不出來。 常老夫人怔住了,雖說一直瞧不上這個孫子,可好歹也是他們常家的子孫,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以後讓這個孫子繼承常家,哪曉得最後一點念想也沒有了。再想起常廷昭離開之時的那些話,常老夫人直接暈了過去。 而聞風而來的秋姨娘聽到這話從前的平靜再也不見,變得瘋狂,“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兒子沒有中毒,我兒子不可能中毒!” 她明明就差這麽一步,就可以坐享榮華富貴,怎麽可能他的兒子也絕育?!那些藥不是都下到了常廷恩和常廷昭身上,她兒子怎麽也會中了毒?一定是馮氏,一定是她!這個賤女人,這個賤女人!這麽多年的隱忍,沒想到她還是輸了。常廷飛沒有子嗣,如何能坐上那世子之位。定國公對常廷飛從來就沒正眼瞧過!甚至這些年都未在入她的房中,不可能厚待她的兒子。 秋姨娘笑了,當初她費盡心思爬上定國公的床,得罪了最為疼愛她的小姐,摒棄了小姐為她尋覓的良人。從前她瞧不起的良人,如今已成了軍中大將,威震八方,還為自個的夫人掙來誥命,兒子們也是一個比一個有出息。原本她也可以做個誥命夫人,可現在…… 汲汲營營到最後,什麽都得不到,還害得唯一的兒子無法像正常男人一樣擁有自己的子孫。看著常廷飛一臉落寞和憂傷,秋姨娘閉上眼落下淚,小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常老夫人為此事真的病倒了,而定國公也淡出人們的視線,不問世事。 常廷昭進屋,身上都是雪,趙清河連忙上前幫他褪去披風。 “祖母身子骨如何了?” 常廷昭接過趙清河遞上來的熱茶,“還是老樣子。” 斷子絕孫對於老人家來說打擊確實很大,如今連趙清河的麵都不見了,一看到他就罵他掃把星。趙清河十分無語,又不是他下的藥。而常廷昭也不算撒謊,他雖然中的毒淺,可比一般人來說也難擁有子嗣。常廷恩也同樣如此,有可能會有但是幾率會比較小。而常廷飛則比較倒黴,興許是馮側室恨極了趁虛而入的秋姨娘,下的絕育藥比較狠,基本沒啥機會了。 若定國公當初還想自欺欺人,如今的事赤/裸裸擺在他麵前,讓他無法逃避。 趙清河搖頭歎道:“她也怪可憐的。” 思想被荼毒,將傳宗接代看得太重成了執念。其實常家也不算斷子絕孫,隻不過是外嫁女生的孩子常老夫人不認是常家血脈,隻認姓常的男子。結果現在庸人自擾,隻怕死了都不得安寧。 “她很快就有得忙了。” 趙清河不解,“為何?” 常廷昭無奈笑道:“父親不過五十多,大夫說父親身子骨很好還可以擁有子嗣,祖母正張羅給父親娶個正妻。父親未答應,不過現在後院裏塞滿了各種美人。” 趙清河噎住了,這老夫人還真是……執迷不悟啊。 這樣也好,至少不用盯著他們。這些日子常老夫人病怏怏的也沒忘記命人送藥,據說常廷飛現在吃藥都吃到吐了。 趙清河忍不住吐槽,“也不怕精盡人亡!” 常廷昭失笑,搖頭歎道:“這次迴去父親的精神頭確實不大好。” 如今定國公府再也沒有從前輝煌,甚至成了京城裏的一大笑話。 趙清河轉移話題道:“皇上下令討伐北藩王,我也要去!” 常廷昭將趙清河摟入懷中,親吻他的額頭,“依你。” 建業三年,常廷昭率領大軍討伐北藩王,曆時兩年,大獲全勝。 建業六年,常廷昭率領大軍討伐西藩王,曆時兩年,常家軍勝。 建業十年,景帝亦嶸退位,太子亦廉登基,為順帝。南、東藩王盡皆順服,以順帝為尊。 亦嶸退位,當晚就邀請常廷昭夫夫、嚴晃、嚴恪、常廷恩等聚到家中樂嗬嗬的大喝一場,從前為君總是難免隔閡,如今可算能夠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