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河焦急問道:“現在怎麽樣?”  那人搖頭道:“賀監軍說要稟告皇上,怒斥將軍指揮不利,這般情形都能讓敵軍逃出實在是……”  無能。來人咽下去沒說,賀監軍的話語可要比這兩個字還要難聽得多。之前狼狽逃出,今日迴來不僅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趾高氣揚的,著實令人生氣。  不是無能就是故意為之,總之此時不僅不能一舉殲滅五萬敵軍,還失去了要塞千名士兵。賀監軍不由懷疑常廷昭故意放水才會這般,其他關卡皆有上萬士兵,如何那處隻有兩千名不到的士兵。若說易守難攻,可如今可不就被人輕易攻下了,全都因為常廷昭估算有誤,才會招來這麽大的損失。  甚至覺得常廷昭隻在乎常家軍性命,其他士兵的安危全然不顧,故意讓陸將軍將領陷入困境,讓這要塞成為常家軍天下,甚至聯係之前謠言起來。總之常廷昭此次失策可見不能擔任一軍將領,現在賀監軍正尋元帥欲撤其職。  “大夫!這人好像不好了!”正在照顧那受傷士兵的護士嚷道。  一名老軍醫趕緊奔了過去,搭脈緊皺著眉頭搖頭歎道:“不成,失血過多,體溫下降,脈搏漸稀,手腳俱冷,這人怕還是撐不了多久。”  眾人紛紛歎氣,折騰了這般久還是要前功盡棄嗎?這可能是唯一了解當時狀況的人!  趙清河沉沉問道:“是不是這人失血不那麽厲害,還有生的希望?”  鍾子博怔了怔,想了想道:“若是這段時間不會感染,挺到能灌藥的時候,大概可能也許能熬過。”  於一個大夫而言這般說話實在是不負責任,可如今這時候也無人計較。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要去嚐試。  趙清河深吸了一口氣,“咱們來賭一把。”  鍾子博想到了什麽,瞪大了雙眼,“師父,你不會想要……”  趙清河目光灼灼,“如今沒有其他法子了,失血過多若是不輸血隻有死路一條,就看這人有沒有這運氣了。”  一旁的軍醫聽不明白了,“這是何意?”  趙清河並未解釋,隻讓魏遠誌去準備。趙清河挽起衣袖,“子博,來吧。”  鍾子博連忙阻止道:“師父,哪能用您的血,用我的吧!”  趙清河搖頭,並非他逞能,隻是上輩子他是o型血,這輩子雖然不知道,但是按照他和原身的緣分,很大可能也會是。o型血雖然已經被證實並非萬能血,可溶血性的概率卻相對其他血型低,生存的幾率會更大些。反正都是死馬當成活馬醫,既然他提出來的,就讓他承受吧。  “我自有道理,就用我的吧。”  鍾子博擰不過他,隻能依了他。為了防止血液凝固,之前設計輸血器具的時候,就可這邊抽那邊輸入。這玩意還是臨陣的時候趙清河忍不住去尋了雲熙一同設計出來的,原以為這輩子不會用上,隻是求一個安心而已,哪曉得還是用上了。  “這是作何?”其他軍醫紛紛好奇不已,巫醫也會用血,莫非趙清河急得已經腦子魔障了,竟是信那巫醫之術?  趙清河隻是解釋道:“既然他缺血,我就試試把自己的血輸給他,看能不能活。”  一軍醫直接拍大腿,“這可使不得!從前我祖上也有人試過,結果對方直接死了!沒用的,趕緊打住,莫要還把你的身子給拖垮了。”  趙清河搖頭,“如今已經沒有法子了,就當賭一場,若是輸了我大不了就失去一點血,以後補迴來就是。若是贏了可是救迴一條人命,這買賣劃算!”  這般一說話其他人雖然不讚同卻也沒有製止,隻能等待命運的審判。趙清河也不知道自己輸了多少血,鍾子博看到他臉色有些蒼白的時候連忙打住。  一刻鍾過去,那人沒有異常反應。半個時辰過去,那人竟是臉色漸漸紅潤……  沒有異常反應!沒死,賭贏了!  全場頓時歡唿起來,雖然距離勝利還有很長一段路,可至少第一場他們賭贏了,至少他們還有後邊再賭的機會。  趙清河喝下軍醫為他悉心配置的補血湯藥,整個人也已經緩過勁來。可剛才那點血並不足夠,他必須還要給那個傷員輸血。  幾個徒弟都攔住了他,怎麽也不肯讓他再抽血,趙清河身子骨雖然還算好,卻也並非十分強健,這般下去如何得了。  呂雙元直接道:“師父,這絕對不成,你這般下去身子骨會跨的!”  周路伸出自己的胳膊,“師父,還是我來吧,我人高馬大的,血多!”  趙清河笑了起來,擺擺手道:“我也怕針紮,隻是輸血並非兒戲,你們方才也聽見了從前有人試過結果血液不匹配,對方就給死了。我的血運氣好正好合適,所以隻能一直用我的,否則再賭一次若是輸了我前麵輸的血做的努力也都白費了。”  這些幾個徒弟也明了,知道人體血液分為不同類型,可這般看著並不健壯的趙清河又要從身體裏抽出一部分血液,實在是於心不忍才會出言阻止。如今真是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常廷昭得到消息的時候,直接衝出大營奔向醫療站,見到趙清河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臉色煞白的。  常廷昭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直接衝了過去,“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趙清河見到他微微一笑,聲音虛弱道:“無妨,這血能補迴來,還好我之前準備了一些阿膠。”  周路趕緊插了進來,擋在兩人中間,也不管常廷昭那灼灼目光,“多謝將軍關懷,我師父現在體虛需要休息,一切還等過些時日再說。”  周路拚命向常廷昭眨眼暗示,若是這時候常廷昭做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舉動來,以後這常廷昭倒是罷了,他的師父可就處境尷尬。  常廷昭雖是擔心極了,卻也忍了下來。鏗鏘有力道:“趙大夫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救助傷員,我常廷昭最是敬佩這樣的英雄。趙大夫若是不嫌棄,我常廷昭親自將你送迴營中。”  說罷,也不管趙清河如何反應,直接將趙清河抱起,頓時場上一片鼓掌雷鳴。  軍醫願用性命救治傷員,將軍禮賢下士,這樣的軍隊待著如何讓人不安心!  “下次不許這般胡鬧!”常廷昭將趙清河放在床上,忍不住喝斥道。若是可以常廷昭真想現在就將趙清河送迴去,才幾日未見,竟是做出這般荒唐的事來。現在是抽血,下次是不是還得換腎!  趙清河撫摸常廷昭冷峻的麵孔,“我心裏有數,真沒有逞能。人失點血沒關係,都是要新陳代謝的。我以前還去捐血呢,就領迴一瓶牛奶,哪像現在還能看到能把一個人救活。”  常廷昭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未有的銳利,“還說!”  趙清河趕忙住了嘴,大白天沒有燈光的透射,外邊人瞧不見營帳裏的情形。趙清河大膽的親吻了常廷昭的額頭,緩下聲嘟著嘴撒嬌道:“我保證沒有下次了,這次不是形勢所逼嗎。”  常廷昭哪裏不明白,見他這模樣心裏更是難受,可依然忍不住語氣不佳道:“你老公我就這麽無能嗎?這點事若是都處理不好還打個屁仗!功勞全都被奪走了,還得掉腦袋,我傻了我還往戰場衝。”  趙清河依偎在他懷裏笑道:“我當然信你的能耐,從來不曾懷疑你不能擺平,況且還有你父親在呢。隻是人命關天,總不能眼睜睜的瞧著別人死去。”  常廷昭深深歎了口氣,緊緊的抱住他,“遇到你何其有幸。”  趙清河笑得眼睛彎彎的,閉上眼靠在常廷昭堅實的懷抱裏,貪戀如今這難得的擁抱。  趙清河想到了什麽突然坐直,“你這般突然跑過來,賀監軍那邊……”  常廷昭冷哼,“他話說到一半就忍不住去吃藥,現在怕是已經又迴了衛城瀉火去了。”  常廷昭跟趙清河解釋這段時日一直給賀監軍喂藥,這幾日賀監軍在衛城過得那叫個逍遙自在,美女環繞享不盡的豔福。得了五石散又能逞雄風,如何會不沉迷。  趙清河瞪大眼,“這麽快就上癮了?”  趙清河也知道這五石散,但是沒想到會這麽快讓人上癮,這簡直趕上前世的那些毒=品了。  常廷昭嘴角一勾,“這方子與其略有不同,是經過改良的,藥效更佳在壯陽上堪稱春=藥,同時也更容易上癮。這老匹夫年紀不小卻極好美色,這幾日得了趣更是恨不得長在床上,不上癮才怪。”  趙清河不由嘖嘖道:“才短短幾日就這般耐不住,可別到時候吃過頭死在這。”  常廷昭笑了起來,“若是保護不周死於此地那我也脫不了幹係,可若是因為這種事死了,可就與我無關了。好歹是皇後的哥哥,這並非什麽光彩之事,必是會隱瞞下來也就不會牽扯到我的頭上。而且這藥並非我呈上的,是衛城的太守送的。”  衛城太守也乃皇後一黨,這責任推得一幹二淨,趙清河也放下心來。  “這次失利賀監軍必是會大做文章,皇上那不知會有何動作?”  常廷昭微微皺眉,這次時機錯過,下次隻能正麵迎敵,以大佑現在的兵力想要將西戎殲滅著實不易。可有他們守在這要塞,西戎想要攻進來也是癡心妄想。  “皇上目前不會如何,至多會將我的過錯記下,而後賞罰同算。隻是這場仗若是耗時間太長,勞民傷財……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這西戎是如何裏應外合衝出去的!真他娘的西戎有這般厲害?”常廷昭惡狠狠道,竟是忍不住暴了粗。原本這計劃十分周詳,天時地利與人和,還以為十拿九穩,結果反倒自個損失了近兩千,著實令人慪氣,被皇上懲罰也是活該。  趙清河拍怕他的手,“莫用著急,若是那士兵被救了迴來,就會明白。到時候既能讓皇上那邊莫要太責怪,也能知曉哪裏沒做好。”  常廷昭未能耽擱多久便得離開,命人送來補血補氣之物。  三日之後,那受傷的士兵竟是奇跡的挺了過去!雖然仍然虛弱卻也能說話,將當時情形說得明白。  根據這位受傷的士兵迴憶,那日他們守在那關卡,突然從山上下來四個老百姓。聲稱為了躲避西戎人所以進了山裏,哪曉得媳婦兒難產,如今隻能火急火燎下山跑去尋大夫。當時是四個人,一個孕婦,一個老婦人,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個老頭。西戎人與大佑人的長相差別略大,而且有口音,可這四人全然大佑人的模樣和口音,讓陸將軍並未懷疑。  而且查看的時候,陸將軍甚至還親自摸上了那婦人的肚子,確實能感受到有動靜。人命關天,陸將軍一時心軟便是將婦人放了出去。保險起見,還讓那兩位男子留了下來,派了四個士兵送他們去就醫,而且還指了一條小道讓他們行走,而這條小道也成了他們的索命路。  “這些西戎人真是狡詐!”諸葛如忍不住啐了一口,這樣的餿主意也能想得出來,關鍵是他們是怎麽尋的這些人演這場戲?!  陸將軍一直就有愛民如子的美譽。不似其他官兵,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危難之時不肯發兵。陸將軍隻要一有消息便是會召集士兵去救助,讓不少百姓幸免於難。沒想到這次會因為一時心軟著了道,最終喪了命。  國公爺冷然道:“西戎這次早就有侵入大佑之意,才會準備得這般周詳,隻怕這場仗比預計的更加艱難。”  原本以為西戎是因為天災缺糧才會燒殺擄掠,如今看來並非這般簡單,這次野心比從前大得多,想要吞噬大佑。☆、第74章  趙清河查看受傷的馬匹,因為陸將軍求救太遲,援軍到達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有利地形,與西戎拚殺之時損傷不少。  “師父,你看看這馬,我原以為是按揭風,可治了兩日並無效果,怕是診錯了。”周路領著趙清河來到一匹馬麵前。  那馬被關在暗室,感受到有人靠近先得十分驚恐,焦躁不安的到處蹭擦。  趙清河連忙緩聲道:“馬兄弟,我是獸醫,來給你瞧病來的。”  趙清河聲音很低柔,見那馬兒動靜小些才慢慢靠近,並不停用輕柔的語調與它打招唿,這才讓那馬兒的情緒平穩了些。  趙清河借助微弱的光,看到那馬兒皮緊腰硬,伸頭直頸,口內流涎,牙關緊閉,耳豎尾直,唿吸急促。馬背上還背著用布袋裝著的炒熱的醋醪糟,這是按揭風的發汗之法。  趙清河檢查了一番,“之前你是配了什麽藥?”  周路連忙道:“第一日我瞧著病情尚且輕,隻是皮緊腰硬,就配了辣椒蒂四兩,棉籽半斤和臭蒲根兩斤,並給他背上醋醪糟。第二日看他不僅沒好轉反而牙關發緊水草遲細,就給配了追風散,結果依然不見好轉,我怕診錯耽誤了時辰,因此叫您過來瞧瞧。”  趙清河點了點頭,又查看一番道:“仔細查看這匹馬是否有傷口,我覺得更像是破傷風。”  周路疑惑道:“那日陸將軍亡的時候這匹馬並未在戰場,這幾日也不曾出去,不應受傷才是。”  “破傷風發病慢,若是細小傷口更是如此。你仔細瞧瞧馬蹄,狹縫細中最是容易瞧不清楚。”  周路將那馬眼睛蒙住,提著燈仔細查看那馬兒,果然看到馬蹄上有一處細小的傷口,應是被荊棘所刺,若是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周路連忙嚷道:“師父,果然有傷口!”  趙清河不悅道:“小聲些,莫要驚了馬。”  周路連忙噤聲,兩人出去說話。  周路道:“師父,即為破傷風我下千金散,而這馬唿吸迫促,減僵蠶、金蠍。烏蛇,加天竺黃、款冬花、杏仁和枇杷葉,可行?”  趙清河斟酌片刻,道:“嗯。記得將這馬腰部栓腰繩,係於梁上,防止臥倒難起。還有這大冬天實在太冷,去領些炭火來給他取暖,給他鋪上衣被,莫要讓它受寒。”  旁邊守著的兵士聽到這話笑了起來,“這馬兒都快成人了,還給燒炭火蓋被子。”  趙清河也笑道:“如今可不就如此,誰讓咱們的馬精貴。要是咱們的軍馬有西戎這般多,那就不用愁了,怕是還有馬肉吃。”  兵士連連擺手,“自己的馬再多也下不了嘴,不過若是吃西戎的馬那味道可就美得不得了。趙大夫,聽聞你那馬肉火鍋美味得很,不知啥時候也能嚐一嚐。”  趙清河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所以將士們都喜歡與他玩笑。這士兵也與趙清河混熟,因此也半玩笑的討食。  趙清河笑道:“這火鍋倒是容易,馬肉火鍋可就難了。透露你一個消息,就要過年了,將軍打算又來一次麻辣火鍋宴……”  話剛落兵士直接歡唿起來,麻辣火鍋成本高,平日很難有機會吃上。出征的時候那味道還在嘴邊呢,每每想起口水就忍不住的流,沒想到這麽快又能吃上了。  可沒一會兵士又蔫了下來,“哎,隻怕這次吃得也不香,仗都沒打贏呢,若是那日真能把西戎困死,就算吃青草也比現在吃火鍋強。”  趙清河拍了拍那兵士的肩膀,“有的是機會,咱們可不能氣餒,吃完火鍋紅紅火火的必是能將西戎打得找不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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