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河依然無所謂道:“我確實不是什麽華佗再世,我還想安安穩穩再活五百年呢,可不想像他死於非命。” 老農直接噎住了,氣惱道:“你是大夫還是說書的,怎麽耍嘴皮子這般溜,這看病行不行啊!” 趙清河一派天真,“原來大夫不可以嘴皮子溜,我從前還真不知道,多謝大叔賜教。” 趙清河還當場鞠躬作揖,直把老農氣得夠嗆。 老農順了半天的氣才想起今日是要來幹什麽的,將身邊的豬踢到跟前,“你快來瞧我這豬是得了什麽病,說得比唱的好聽,隻怕浪得虛名。” 說話十分不客氣,讓周路幾個氣憤不已。 趙清河卻並未理會他,轉向幾位徒弟,“你們方才看診,以為是何病?” 呂雙元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個保持平靜,“這豬體溫高熱,精神倦怠,食欲廢絕,口渴貪飲,糞便幹結,尿短熾熱,唿吸迫促,咳嗽不止,看症狀應為感染了風寒。” 這時候盧可卻皺著眉頭疑惑道:“可感染風寒脈象應為脈浮數或者脈浮緊,可不知為何我方才診斷為脈細數,讓我們覺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趙清河聽聞之後便是上前去查看,想要細細把脈,那老農卻嘚啵嘚啵說個不停,“昨夜翻北風,我家豬圈給掀沒了,今天就這模樣了,應該就是感染風寒了吧,大夫趕緊開藥吧。” 趙清河並未搭理,繼續查看,還低頭去傾聽,隻聽那咳嗽氣喘似拉鋸聲。趙清河不有微微皺眉,翻過那頭豬,發現耳、頸及其腹側皮膚出現紅斑,用指一壓,並不退色,於是又將那豬的嘴掰開想瞧清楚。 老農又那嘰嘰喳喳起來,“哎喲,還被吹是神醫呢,怎麽瞧病比徒弟還慢,你到底行不行啊?不過是個風寒,咋還瞧個半天,快點開藥吧,我家裏邊還有好多活要幹呢。” 周路實在聽不下去了,直接嗆道:“到底是你是大夫還是我們是大夫,你若是這般著急就尋別人看去!” 老農也怒了起來,“你這是什麽話了,你們看不好還不讓我說了?還什麽獸醫博士竟是連風寒都看不了,連徒弟都不如,也好意思頂著這個頭銜,早早迴家吃奶去,省得在這禍害。” 這下就連盧可都氣得眼睛發紅,侯哥兒直想把這老農打出去,被魏遠誌攔住了。 趙清河卻依然不動聲色,仿若那些嘲諷並未說的是他一般,直勾勾的盯著那老農,“你真是農夫?” 老農不明所以,心裏暗歎這趙清河倒是好脾氣,這節骨眼了也不生氣還問他這亂七八糟的問題,“我家世代都是農人,家裏頭窮家當就這一頭豬,還想著以後生小豬發大財,若是治壞了就是斷了我家的生路!” 趙清河又上下打量他,問道:“你這頭豬之前可有何異樣?” 老農不耐煩道:“我都說了幾百遍了,昨日翻北風把我家豬圈頂蓋吹飛了,我家窮房子破爛,頂不得用。然後又下了點雨,然後這豬一著涼,今日就這樣了。趕緊下藥吧,我還得迴去幹活呢。” “你家有多少田地?” 老農差點沒暴跳起來,“你是給我家豬瞧病呢,問這麽多做什麽!” 趙清河笑道:“問清楚才好給你家的豬治病。” 老農卻沒上當,“這是什麽道理,我從來沒聽誰說過治病還要問家裏有幾畝田地的。” 趙清河聳肩,一臉囂張,“所以我能開膛破肚救治病患,其他人卻不能,你不就是衝著這個才非要找我瞧病的嗎。” 老農撇撇嘴,無法隻能老實交代,“沒多少也就是幾畝田地吧。” 趙清河又問,“這幾日在秋收,今年收成可好?” 這家夥怎麽這麽煩!老農恨得牙癢癢卻老實迴答道:“還成,跟往年差不多。” 趙清河聽此沒再問,直接道:“這豬得了重病,今晚得在這留宿治療,明日你再過來領吧。” 老農直接瞪大了眼,“什麽?!你這大夫真是了不得,不過是個普通的風寒竟是這般麻煩,莫非想要把我這頭豬給貪了去?大家聽聽啊,這什麽破大夫,治不好我家的豬就算了,還想宰了吃肉。” 老農大聲吼,頓時引來更多的人圍觀,直把青園門口擠得滿滿當當。趙清河卻是不著急,慢悠悠的命當歸去拿消毒水,“全青園都要消毒一遍,包括人也得撒一遍藥粉,這豬得了出血性敗血病,屬於急性傳染病,十分危險。” 趙清河話一落,老農的直接消了音,瞪大眼道:“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這豬的病還能讓人也得了病不成?” 趙清河笑道:“你可知鼠疫?鼠疫雖是老鼠身上帶的病,可也是能讓人沒了性命。” 老農吞咽了一下口水,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你,你說我這豬也得了那玩意?” 趙清河眨眼,“我說了嗎?不用怕,雖然遭點罪,卻是很好醫治的,放血吃藥即可。” 老農直接白了臉,聲音都發了顫,“你是哄我的對不對?我這豬不過是感染了風寒,哪有你說的這般玄乎?” 趙清河笑了起來,“是不是感染風寒你應是最清楚,若我沒說錯,這豬很並非是昨日得了病,且你來之前還灌了藥,讓這豬的咽喉瞧著沒有之前那般腫脹。” 老農直接瞪大了眼,“你,你如何得知……” 老農想收迴話已經來不及,恨恨道:“就算如此又如何?” 趙清河冷哼,“你若是真心疼你家的豬為何故意隱瞞病情?莫非是想要故意我治錯了不成?我倒是奇了怪了,不管哪個大夫也不會打包票自己不會失手,律法可沒有規定非要大夫賠償。 難道為了讓我治錯治死,寧可死了自個家裏最寶貝的豬?你還自稱是農人,現在早已過了秋收你竟是不知道?還有你這手連個老繭都沒有,一看就是從未曾做過農活的,還自稱世代皆為農人,你好意思嘛你!” 趙清河這麽一說圍觀的人都覺得蹊蹺不已,再次打量這老農越發覺得不像是那農人。這人雖然生得粗,可一瞧就是平日極少幹活的,哪有農家漢子的模樣,倒是像個在城裏無所事事的閑漢。 老農梗著脖子爭辯,“我家不用我幹活怎麽的,不行啊?” 趙清河依然笑笑,“行啊,誰說不行的?隻是莫要頂著這名頭,否則全大佑的農人非跟你急,平白敗壞他們的名聲。還有,你若是有這功夫,還不趕緊消毒,真想一身病疫嗎?我猜你可不僅僅跟這頭病豬待在一起,還有其他不少吧?應該還有死了的,嘖嘖……” 老農被趙清河的怪笑惹得毛骨悚然,趕緊問那當歸要消毒的東西,趙清河道:“這可是要花錢的,銀錢帶夠了嗎?” 老農雖然懷疑,可又害怕,隻能妥協,“少不了你的銀子!” 趙清河滿意的點頭,又開了一副藥讓當歸迅速去熬製,端給這老農,“喏,把這副藥灌下,明日過來領你的豬。家裏若是還有病豬趕緊處理掉,莫要離近了,別人都恨不得永遠不得病,你倒是好,偏喜歡跟病體在一起,嫌棄活太長不痛快想早點歇菜啊。” 老農之前已經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現在看到這黑黝黝的藥,什麽都忘了端起來就要往嘴裏吞,可剛放到嘴邊又停了下,“你不會想害我吧?” 趙清河白了他一眼,“我傻了啊,在我的院子裏,在眾目睽睽之下害你,我可沒嫌棄自個的命太長。” 而此時包括趙清河也拿著同樣黑黝黝的藥水灌入腹中,當歸還振振有詞道:“終於不用死了。” 老農這時候哪還會猶豫,直接端著碗就灌進腹中,天啊!怎麽這麽苦!正想吐出來,趙清河幽幽道:“這病若是不趕緊吃藥,隻怕晚矣,還好來得及時否則熬藥的時間都沒有了。” 老農哪裏還敢吐出來,直接憋著吞了下去,一碗藥水下去,整個人臉都綠了。走出青園的時候,人都是飄忽的。 當歸見人遠去,捂著嘴偷笑,“趙大人,那碗藥下了這麽多黃連,這下真是有苦說不出了。” 魏遠誌卻有些擔憂道:“咱們這麽哄他,會不會對師父您的名聲有損?” 原本幾個幸災樂禍的人此時都安靜下來,都擔憂不已。 趙清河笑了起來,不以為然,“他故意找茬,我還不能反擊不成?況且我那藥確實可以瀉火解毒,我沒什麽可懼怕的。而且……算了,不說那些,我們趕緊瞧瞧這豬吧,再晚了可是真的要死了。” 呂雙元看那豬不解道:“師父,這豬並非是風寒?方才你說這是什麽敗血症?” 趙清河解釋道:“出血性敗血病,其實就是鎖喉風。” 幾人頓時恍然大悟,呂雙元連連道:“怪不得,怪不得我總覺得怪怪的,原來是鎖喉風。” 外表的症狀與不少病例相似,而喉嚨腫脹是與其他病症區分的關鍵之一,偏偏那人竟是提前灌入了暫時消腫的藥物,讓他們一時被迷惑。這鎖喉風必須要趕緊治療,若是以為是普通風寒,沒多久就會因為耽誤治療而窒息死去。 “這個人好歹毒的心!他這是要故意害師父呢!”如今大家哪裏還不明白,侯哥兒直接跳起來恨恨道。 周路更是咬牙切齒,“我就說一個普通的農人哪裏會這般囂張,就算是刁民,卻也不敢輕易與牧馬監作對,原來竟是別有用心。” 魏遠誌則不解道:“他這般到底是為何呢?就算治錯咱們也不用賠給他豬,哪怕賠他之前也賠了一隻,已經抵掉了,這也不上算啊。” 趙清河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卻不想讓幾位徒弟煩惱,便是道:“不管到底為什麽,這豬是無辜的。咱們治好明日還給他,以後見到這人繞道便是。” 鎖喉風並不難治,隻要摸清症狀,及時對症下藥即可。趙清河直接交給幾個徒弟處理,自個迴到後院。 “當歸,你出去買些點心吧,多買些,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趙清河掏出錢遞給當歸。當歸樂嗬嗬的接過,一蹦一跳的跑了。 趙清河見他走遠,拿起個哨子吹了起來,沒多久一個衣著普通,瞧著毫不打眼的人竄了進來。 常廷昭晚上出現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意,一來就捏了趙清河的翹=臀一把,“老婆大人,你真是太稱我心了。” 趙清河拍掉他的手,心裏雖然猜到了七=八分,卻依然明知故問道:“什麽事這麽高興?” “今日你那事做得棒極了!這下就算一下子端掉那幾個老匹夫,這藥材之事也隻能由你經手了。”常廷昭狠狠親了他一口,摟著他一下就滾到了床上。 趙清河眼睛亮亮的,“抓到後頭的人了?” 常廷昭眼中散過一絲冰冷,“這幾個老匹夫越發喪心病狂,如今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原來今日那老農離去之後,趙清河召來常廷昭派在潛伏他身邊聽他行事的暗衛,讓他跟蹤那老農。原本隻想著這頭豬被困在他這,那後頭之人必是還會有後招,會再去尋那老農,提前知道有何陰謀也好防範。 趙清河沒想到幕後之人竟然是心狠手辣的,這老農之前在趙清河這喝了一碗藥,那人竟是想趁機將老農毒死,然後賴在趙清河的頭上。結果竟是直接被趙清河派來的人捉拿,若是僅僅有後招想再從牧畜上使壞,就算抓住也不能如何,可這想要害人命就不同了。 拔出蘿卜帶出泥,就算有皇後撐腰也難以護住,而皇後也必是不會為了這麽個人物在皇帝麵前落了掛。皇上又不是蠢的,哪裏不清楚其中門道,皇後現在撇開關係還來不及呢。太子還未被拉下馬,若是皇後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以後六皇子更是沒了機會。 趙清河聽罷不由皺緊眉頭,真是利欲熏心的老頭子!若這次害他不成,隻怕後邊便不是想要借用醫鬧而是直接想害他的性命了。 “這次能幹掉幾個?” 常廷昭冷笑道:“廖應淮是逃不過了,大刑伺候一番必是會供出同夥。關會就算不進去,這牧馬監也待不得,已經不足畏懼。被舍棄的卒子,不消我們動手,這處境也會艱難。” 趙清河十分滿意,“還有兩位獸醫博士不知是何人品?平日似乎極少見到,他們會不會插手這些事?” “另外兩個倒無妨,從前隻是跟從,並非主謀,不過我會派人盯著的,你無需在意他們。” 趙清河並沒有什麽擔憂的,他相信常廷昭能把事情處理好,保護好他。他隻需適時出手,為他分擔即可。 趙清河尋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靠在常廷昭胸口,“還未有要出征的消息嗎?” 常廷昭搖頭,“朝中爭吵得厲害,隻怕沒有那麽快。況且現在我這支騎兵比起西戎還略遜一籌,也不易出兵。” 趙清河暫時放下心來,若是可以他真的不希望常廷昭用命去爭這個功勞,“這般也好,多準備些時日才有必勝的把握。正好這段時日我也可以研究些玩意,哎,若我知道要穿越到這裏,應該學習如何製藥!別的不說,把青黴素研究出來就可以解決很多事了。” 前世最反感就是動不動就用抗生素,可真的到了沒有抗生素的世界裏,才知道這樣的藥物是多麽的珍貴美妙。他倒是看過青黴素的曆史,可是讓他發明這玩意,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常廷昭親吻他的眉頭,“莫要想這麽多,你現在就做得很好。若你什麽都會了,還要我做什麽?” 趙清河笑了起來,“你負責在家中貌美如花。” 常廷昭摸摸自己的臉,“甭說,我還是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難得一見的俏郎君,這事我做得。” 第二日一大早當歸就火急火燎的敲門,“趙大人,趙大人!” 趙清河不耐煩的睜開眼,全身腰酸背痛的,昨晚又荒唐了一夜。身邊床鋪已空,常廷昭早已離去。 趙清河邊打著哈欠,一邊開門道:“什麽事啊?這麽大早的。” 當歸一看到他就吼道:“出大事啦!” 趙清河掏掏耳朵,這當歸人小聲音倒是挺大,懶洋洋問道:“什麽大事啊?” 當歸兩眼都透著興奮,“您知道我今兒出去打聽到了什麽消息嗎?” 趙清河搖頭。 當歸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廖大人被刑部抓起來了!” 趙清河失笑,“別人被抓起來有什麽好笑的。” 當歸抬高下巴,“當然好笑了,原來昨天那老農是假的,故意拿個病豬想要誤導您,讓您治死了以後好毀了您的名聲。而後邊的指使人竟是廖博士!這就算了,昨天竟然還想殺人滅口然後誣陷到您頭上,可老天有眼不僅沒讓他得逞,還把他給抓起來了,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趙清河雖是早已得知,卻依然做出一副驚奇的樣子。 當歸以為他也十分意外,十分得意賣弄自己的情報。據說他名下的徒弟剛開始還連夜去給他求情,哪曉得知了真相之後全都反過來唾棄他。這樣歹毒之人如何會有什麽高明醫術,真真是誤人子弟! 趙清河拍拍他的腦袋,“好了,瞧你這幸災樂禍的模樣,這種人不必記在心上,該幹什麽幹什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