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不知,隻以為門庭若市必是賺大發了,否則趙清河怎會跟個小少爺似的,那穿戴那花銷,真真讓人眼饞。卻不知趙老漢兩口子這是自個吃糠咽菜,每日起早貪黑才摳出幾個錢給趙清河花費。就這還被趙清河嫌棄,覺得給太少,純屬打發叫花子,對趙老漢兩口子冷言冷語,除了要錢壓根不會歸家。 打點費是一年一次的收,如今是年初,趙老漢早就把這打點費交了,所以才鬧得身無分文,得賣酒坊籌錢。 趙老漢原本想著酒坊賣掉不怕,隻要有榷酒他可以在家裏繼續釀酒,然後挑到渡口販賣。他這些年也混了個臉熟,隻要酒好就不怕賣不掉,沒想到竟然被趙老二騙走。他們如今根本沒有銀錢再交一次,這幾日正犯愁著呢。 趙清河一直混混沌沌的,前身又無太多酒坊的記憶,所以完全不知曉趙家正麵臨著什麽樣的困境。為了給趙清河補身子,每日雞鴨魚肉一直不斷,把老兩口最後那點銀子也給折騰沒了。 今日趙老二兩口子的來意是想讓趙老漢為他們釀酒,趙老漢釀的酒小有名氣,這渡口不止一家酒坊,競爭頗為激烈,若想多賺錢還真得趙老漢出山。原想著這一家子如今走投無路,他們隻要一開口,這趙老漢必定是感恩戴德的為他們效勞,這釀酒不難可想釀好酒還是得找有經驗的人,否則就是有了方子也不一定能釀出好酒來。結果這趙老漢竟因為被騙之事犯渾,就是不肯答應。 既然叫不動人,那就拿到釀酒方子。世上能人這麽多,有了方子還怕釀不出好酒來?不過是麻煩了點罷了。 趙老漢心中憋氣,一口氣差點沒能喘上來。趙清河見狀,趕緊上前扶住趙老漢,為他撫背順氣,又掐他穴位,“爹,別生氣,來跟我吸氣,唿氣……” 趙老漢跟著做了幾迴,漲紅的臉這才漸漸恢複正常。慌了神的張氏這才微微平靜下來,抹著淚道:“老頭子,你可得悠著點,要是你去了,我們這家就真的垮啦。” 趙老漢恨恨道:“我死不了。” 趙老漢也曾風光過,如今到了晚年竟到這般田地,實在是造物弄人。 趙老二和王氏卻是意外,這趙清河從前不是最看不起自個老爹老娘嗎,自打上學堂之後,莫說孝順連爹娘都不叫了,更別提親近,隻恨不得永遠不用迴這個家。這是整個翠山村都知道的事,王氏還曾用他做例子訓斥自個的兒女,要是誰這麽沒良心,她直接撕了喂狗。 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可趙老二深信狗改不了吃屎,對著趙清河道:“清河,你勸勸你爹,現在可不是置氣的時候。你爹現在沒了酒坊和榷酒,怎麽維持一家三口的生計?怎麽供你讀書供你花銷?你家裏隻剩下兩畝薄田,能湊個口糧都不易,別這不識好人心擰著。咱們總歸都是一家人,我還能害你們不成?這做人可不能糊塗啊。” 趙清河詫異,瑣碎的記憶裏他們家不止這些田地才是,每年還需要雇人去種。他們家釀酒可都是用的自家地裏長的糧食,怎麽就剩下兩畝薄田了? 趙老漢和張氏神色黯然,直把頭扭過去不願看趙清河。趙清河瞬間明了,原身還真是個敗家子。 趙清河臉上帶笑,“二叔,這釀酒方子可以給你,不過得拿東西換。” ☆、第3章 趙老二暗地譏笑,果然是不通庶務的敗家子,完全不知道這釀酒方子代表著什麽,除非山窮水盡實在過不下去誰會把壓箱底的家傳秘方拿出來兜賣。 趙老漢和張氏瞪大了眼,眼底裏盡是失望。趙老漢蹲在角落搖頭長歎,“孽子!孽子!這是要把我們家給敗了啊。” 張氏也抹著淚哀求,“兒啊,這是咱們家的命根子啊,不能賣啊。” 兩老竟隻是唉聲歎氣,無一人上前阻攔更別提怒罵抽打。 趙清河看兩人反應,更是體會到敗家子都是爹娘縱,到了這時候都不敢對他這個兒子說一句重話。趙清河暗暗歎氣,遇上這樣的父母不知好運還是不幸。 “我要求不高,隻需用我家酒坊還有從前的田地以及一千兩交換即可。”趙清河說得十分輕鬆,好似是個不聞窗外事的書生一般。 原身記憶雖然瑣碎卻也讓趙清河大概能測算出這世的物價,趙老漢的酒好卻也隻是比一般的酒好些,麵向的顧客群都是些有些許積蓄的平民,恐怕連進入高級些的酒店的資格都沒有,這個價碼絕對是獅子大開口。 趙老二一聽差點吐血,果然是敗家子,壓根不知道銀錢多難掙,一個破方子也好意思開這麽大的口!他要有這些銀子,他這輩子直接躺著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苦苦鑽營!趙老二毫不懷疑趙清河是逗弄他,完全以為他是什麽都不懂所以胡亂喊價。 “我說大侄子,不是叔叔說你,你以為那破方子是玉液瓊釀啊,不過是別其人釀造的稍順口些罷了。要說釀酒不就那迴事,沒什麽差別。看在親戚的麵上才給你幾個錢意思意思,你說的這個價不是尋我開心嗎?” “我也是看在親戚的份上才收你一千兩,否則我就開口一萬兩了。”趙清河一副愛買不買,不買拉倒,我多的是下家的天真模樣,直把趙老二想揪住他的腦袋敲打,這腦子是裝的是屎呢。 王氏脾氣暴憋不住直接蹦了起來,聲音尖利,“真是想錢想瘋了,這麽個破方子也敢開這麽個口,給你們一錢銀子都是抬舉!” 趙清河攤手閑閑道:“那嬸嬸就去找一錢銀子的方子吧,看看到底是賣得滿堂彩還是糟蹋糧食連豬都不吃。” 這一句戳中了趙老二和王氏的軟肋,渡口隻是來往船隻臨時停留的地方,而且不過是小渡口,很多大船過而不停,所以小街繁華程度有限。隻不過原本此處隻是一個偏僻落後的小村子,所以較之從前繁華了不少,卻還不成氣候。 酒坊又地處偏僻,適合的生意並不多。若是沒有趙老漢的手藝,不開酒坊,還真不好說收益如何。來往船隻雖然隻是停頓片刻,可船上的船工消息都是互通的,他們又沒錢打點,若是酒不好生意很快就會落下來,渡口邊可不止一家酒坊。 趙老二和王氏都是鄉下土生土長的,從前連飯都吃不飽哪裏餘糧釀酒,因此根本不懂如何釀酒。趙老漢這門手藝都是從前外出幹活在酒坊裏學的,然後自個琢磨了這麽多年才有了現在的獨家方子。 趙老二隻驚了一會很快鎮定,裝模作樣的搖頭歎息,“我本念在親戚份上才幫你們一把,既然如此我也就沒什麽可以顧及的了。當初賣酒坊的時候契約上可是包括了釀酒方子,你們若是不從我們隻能公堂上見。” 趙老漢一聽這話直接從角落蹦了起來,手顫抖的指著趙老二,“你這畜生!騙了我榷酒和那麽東西不算,竟然還想霸占我的方子!你,你,我跟你拚了!” 趙老漢四處尋趁手的武器,怒氣衝衝要幹架的模樣。 王氏龐大的體積往前一跨,一個頂兩,“怎麽著,還想打人?打吧打吧到時候把你這房子一起賠進去,白紙黑字上都寫著,我們是走到哪都有理!” 趙清河知道趙老漢識字,就算當時定契約再匆忙,也不大可能完全沒看就簽了。兩家人關係一直不好,趙老漢不會這麽掉以輕心。而且之前拿走榷酒時候沒討要,現在才來,那麽很大可能就是在契約上玩了文字遊戲,欺負他們不懂行。 趙清河想到此,無賴道:“沒有我方才說的條件我們是絕對不會拿出方子的,你們想到衙門上告那就盡管去。我們大不了就是失去一個方子,就算是以後不能繼續釀造這方子上的內容,可我們要是在釀造過程中多添一碗水那也是新方子。 而擊鼓鳴冤者先打二十大板,過公堂如同雁過拔毛,我們家反正是啥都沒有大不了幾個板子的事。可你們用十兩就拿到這麽多東西,嘖嘖,雖說公堂上的大人是不會眼紅,可公堂上還站著這麽多皂隸,這些人可不會不稀罕這點小錢,到時候就不知你們可否全身而退了。” 古往今來平民都不喜歡進公堂,不管有理沒理最後都要被刮一層皮。果然趙老二和王氏臉色大變,之前能如此順利那是因為趙老漢和張氏憨厚不曉事很容易被唬住,一提起要上公堂馬上就害怕了,立馬乖乖的把東西呈上。 趙老二和王氏有些動搖,趙清河又添了把火,“你們手上的契約究竟如何也就騙騙我爹娘沒讀過幾天書的,我好說歹說在縣城的學堂裏混了這些年,這種小把戲糊弄不了我。別的不說,魚死網破還是容易的。反正我們家啥都沒了,也不在乎多一個方子。” 這一句直接讓兩人蔫了,所謂做賊心虛,他們兩人又不識幾個字,契約也不是他們定的,誰知道有什麽漏洞。別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到手的東西都給吐出來。別說過公堂,就是告到裏正那,也得刮一層皮,誰不眼紅十兩銀子就拿到這麽多東西?最關鍵是這趙清河是個不好相與的,可不似他爹娘那樣實誠,又讀過幾天書,不要臉不要皮還不要命的,這種人最是難纏。 趙清河見兩人這模樣,更是老神在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趙老二和王氏又恐嚇了幾句,見趙清河越發無賴油鹽不進,隻能氣悶離去。臨走時趙老二不忘恐嚇道:“我今日是看在都是親戚份上才開了這個價,若是以後你們過不下去想再尋我,哼,可就沒這麽好說話了!你們可別忘了,沒有榷酒資格不可釀酒販酒,我看你們一家三口怎麽過下去!” 趙老漢和張氏原本見折騰了他們一早上的兩人終於離去還覺高興,一聽到這話又滿麵愁雲。釀販酒是他們家唯一生計,如今沒有了,今後可怎麽辦啊? 家中隻有兩畝薄田,連他們的嚼用都不夠。他們老兩口年紀大了,就算出去找活,也不一定能找到。 趙清河見狀連忙道:“爹娘,你們不用擔心,我會撐起這個家的。你們辛勞了大半輩子,不用再操勞。” 趙老漢和張氏聽到這話當場抹淚,他們家的娃兒經過這遭終於長大懂事了,也知道為家裏著想了。這麽多年,終於盼來啦! 之前老兩口因為被騙心中堵著一口濁氣,如今全都順暢了。隻要兒子和他們不離心,知道想著他們,不管費多少錢都是值得的。 老兩口內心激動,可冷靜下來卻無人相信趙清河真的能撐起這個家。趙清河從前就是個筷子掉了都不會撿起來的主,哪知道維持生計如何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