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祁良秦頭靠在椅背上,麵朝被雨水模糊的車窗:“我……不會迴頭的。”嚴柏宗一個急刹車,轉身去抓祁良秦,卻見祁良秦已經沒有知覺。他鬆了手,坐正了身體。車燈照亮了前麵的地麵,滿是細碎雨花,雨刷劃過玻璃,嚴柏宗麵無表情,要發動車子的時候,卻驀然看見祁良秦的左手,緊緊抓著自己衣服的一角。他伸出手來,想要拽開他的手,卻在幾乎要接觸到祁良秦手背的時候停在了半空,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任由他去了。嚴柏宗從迴憶中迴過神來,陽光照著他眼前的祁良秦。也不知道嚴媛跟他說了什麽,他突然笑了出來,笑容燦爛,洋溢著他即便是年輕時候也沒有的溫暖。第35章嚴柏宗身上沒有這種溫暖。他是嚴家長子,嚴老太太張秋萍生下他的時候,正是家裏最忙的時候。那時候嚴家的公司剛剛步入正軌,張秋萍和婆婆不睦,不願意婆婆過來照顧。考慮到諸多因素,她一度想打掉這個孩子。張秋萍是女強人,沒當母親之前,她更是個心硬的女人。但是嚴先生不同意,他們倆有這第一個孩子很不容易,當時張秋萍已經二十九歲,嚴先生已經三十三。但是懷孕那時候張秋萍也沒閑著,挺著大肚子臨盆前一周還在上班。但孩子生下來之後,卻出奇地健康,照張秋萍的話來說:“果真像我張秋萍的孩子。”產後休息不到一個月,張秋萍就又去公司上班了,孩子交給保姆來帶。嚴柏宗生下來到兩歲這中間兩年,她抱孩子的次數都數的清,直到懷上老二嚴鬆偉之後,公司穩定了,張秋萍才對孩子上了心。但是她發現嚴柏宗跟她有些距離。她懷了第二胎之後,母性不知道怎麽迴事一下子泛濫了,女人的溫柔漸漸地浮現在她身上,她才發覺自己對大兒子的愧疚。她試圖和大兒子親近,但不得其法,嚴柏宗對她反倒還不如和保姆關係好。緊接著就是老二的出生,她自然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嚴鬆偉的身上。雖然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但其實她是在嚴鬆偉的身上,才體會到孩子的可愛。嚴柏宗是不可愛的。他從小就不可愛,兩三歲的孩子,大家都誇他懂事,但是沒人誇他可愛。他不善言談,也不愛玩,張秋萍一度帶他去看心理醫生,懷疑她的大兒子是不是有自閉傾向。但是大家都誇嚴家老二可愛,白白淨淨的又愛笑,嚴鬆偉從小就愛笑,剛會說話那會還老結巴,卻因此顯得更加可愛。張秋萍抱著自己的二兒子,簡直覺得心都要化了。相比較而言,嚴柏宗跟她就有些生疏,出於女人的妒忌心理,在嚴柏宗四歲的時候,她還把和嚴柏宗關係比她更像母子的保姆給開除了。她曾試圖把兩個兒子一樣看待,但後來她就放棄了。嚴柏宗早熟,如果要強行寵溺這樣一個孩子,也是很累人的,而且出力可能還不討好。比如她買了兩樣禮物迴來,嚴鬆偉就會大跳大叫,還會撒嬌似的撲到她懷裏親她,但嚴柏宗就呆呆愣愣的,很冷靜,然後說一聲:“謝謝媽媽。”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但嚴柏宗沒有,一開始張秋萍還覺得自己虧欠了大兒子,後來或許是慢慢習慣了,那份愧疚的心也淡了。老公安慰她說:“每個孩子都有每個孩子的性子,要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那不也挺嚇人。”張秋萍抱著二兒子,看著角落裏玩圍棋的嚴柏宗,歎了一口氣。然後她又生了老三,看的更寶貝,他們夫婦倆是把嚴媛當成真正的千金小姐來培養的。隨著年紀的增長,老大開始愛跟著父親,但是老二還是愛黏著她,有時候還會跟自己的小妹妹爭風吃醋。張秋萍雖然頭疼,可還是得意的。孩子跟自己親,這是母親的驕傲。嚴柏宗則跟著父親去學騎馬,學打球,學釣魚,愈發有長子的樣子了。或許是長大了的緣故,嚴柏宗也變的貼心起來,她收到的第一份來自於子女的生日禮物,就是嚴柏宗送的。她感到很欣慰,覺得嚴柏宗身為她長子,穩重也是好的,雖然不如剩下兩個小的與她親近,但子女各有不同,是好事。嚴柏宗也有他好的地方,他從小就顯示出驚人的聰慧和早熟,從小學到大學,幾乎都是全校拔尖的人物,該拿的獎一個不落,德智體一項不缺。嚴柏宗是嚴家的榮光。嚴先生生病的時候,嚴柏宗正上初中,拖了幾個月,終於還是在那年的冬天去世了,也是很巧,去世的那天,正好是嚴柏宗的生日,嚴先生臨死之前還托人買了生日禮物,張秋萍還定了一個大蛋糕,準備一家人在醫院裏給大兒子過生日。最後生日蛋糕也沒吃成,被遺忘在角落裏。十四歲的嚴柏宗站在父親的遺體前默默流眼淚,也不像他弟弟妹妹那樣嚎啕大哭。他從小就是安靜的,很懂事。張秋萍中年喪夫,悲痛的幾乎爬不起來,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嚴柏宗跟著一個叔父在忙活,甚至都看不到他悲傷的時候。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張秋萍對自己的大兒子開始重新看待,把他當成了家裏的男人來看待,也從不幹涉他的選擇。大學的時候,嚴柏宗為了父親沒有完成的夙願去當了兵,她其實是反對的,當兵對他們家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還不如多讀點書,多學點文化知識。但是她也沒說什麽,她對這個大兒子既有一種微妙的陌生感,又有信任感。不像老二,一天不看著她就不放心,不知道他會闖出什麽禍事來。老大她就不用擔心,嚴柏宗的人生一直在軌道上很安穩地走,她從不懷疑他會偏離了軌道。果不其然,他退伍之後進入公司上班,和匹配的沈家結親,工作上出色,人品貴重,是他們嚴家的門麵,極大地給她長了臉。張秋萍年紀也大了,便退居二線,如今這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她就想著過過舒坦日子,享享兒孫的福。也可能是老的緣故,人的心開始越來越軟。張秋萍再迴首往事的時候,那份愧疚心便漸漸又浮現出來。人生下來本性大都是相似的吧。不管是善還是惡,小時候都有童心,但她的大兒子似乎沒有。這其中和她身為人母的缺失脫不了幹係。她的大兒子,好像從小到大都沒有開懷大笑、天真無邪的時候。她覺得她的大兒子有些可憐,很辛苦。這也是她越來越不喜歡沈訸的原因之一。嚴柏宗太正經嚴肅,一直緊繃著,太累了,他需要溫柔女兒鄉,他是鋼一樣堅硬冰冷,需要有人將他化為繞指柔。但是沈訸性子同樣清冷,她缺少她希望自己的兒媳婦有的溫柔火熱。尤其是想到這大兒媳婦還是當初自己給大兒子選的,她心裏就更不舒服。人性都是自私的,她看到大兒子不幸福的婚姻生活,會愧疚,但她想要逃避這種愧疚,所以就把這份愧疚,轉為了對沈訸的厭惡。為什麽身為女人,沈訸卻沒有一點女人的柔順呢,去撫慰她大兒子的心?與大兒子相反,老二卻太沉溺於女人的溫柔裏,叫她頭疼。兩個兒子,一個像是參透色相的和尚一樣清心寡欲,一個就像是上輩子打了一輩子光棍似的饑渴,每天換著衣服似的換女朋友。要是老大的媳婦能跟老二的換換就好了。她後來看著相貌柔順的祁良秦的時候,心裏總是這麽想。這小秦一看就是內裏火熱騷氣的東西,勾搭得她二兒子做出和男人結婚這等叫她生氣的事,但還算老實本分,這種人該給她大兒子,一準融化了他冰山一樣的心。沈訸那種就該給她二兒子,嚴鬆偉缺少個能約束管教他的人,最好是個男人婆。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也實在叫人無奈。嚴柏宗就像是一棵鬆柏樹,一生長在清冷鬆柏林裏,形態剛直,氣味苦澀淒冷,祁良秦是嬌嫩野花,豔麗溫柔,自有火熱顏色。人類的戀愛,很多時候都不是找與自己相同的人,而是在找互補,語文好找數學好的,沉默寡言的找活潑開朗的,貧窮的找有錢的,個子矮的找個子高的,陰冷的找溫暖的,柔弱的找剛強的,迷戀於那些擁有自己想要卻沒有的東西的人,這樣合二為一,然後在一起久了,變得越來越像,浸染了對方的氣味,慢慢擁有了自己以前沒有擁有的特質,最後終於變得完整。祁良秦或許平庸無奇,但身上有光和熱,情的光,欲的熱,一旦靠得近了,眼睛看得到他的光,身體感受到他的熱。但對於清冷慣了的嚴柏宗來說,這光太亮,這熱有些燙人,他不適應,從而排斥。如果祁良秦的光和熱收斂一點,大概才會讓他舒服,但是眼下肆無忌憚勾引他的祁良秦,他並不喜歡,他甚至懊惱於自己的一時心軟。所以當他聽嚴鬆偉說在他不在的時候,嚴鬆偉把他從前的筆記給了祁良秦的時候,有些不高興。在看見祁良秦連他的內褲都不放過之後,他就覺得無論他的什麽東西到了祁良秦的手裏,他都變相地被祁良秦給強了。他想把筆記本拿迴來,但隔著窗看到在那裏認真看書的祁良秦,他總是會產生一種錯覺。或者說是一種迷茫,這是那個恬不知恥的男人麽。他坐在窗前看筆記,時不時地提起筆抄寫一會,低垂的眉眼帶著年輕的朝氣,骨架勻稱的肩膀在白色t恤下有一種很清淨的氣韻。他覺得祁良秦拿來他的筆跡,不是為了褻瀆的,他讀的很認真,學習的時候也很認真。再看看他弟弟嚴鬆偉,像是個馬大哈,什麽都不知道。要戳穿祁良秦,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比誰都清楚,並不是戳穿了祁良秦,把他攆走,嚴家就清淨歡喜。而是正相反,可能會給他和嚴鬆偉的兄弟情分產生不可磨滅的傷害,即便他沒有什麽錯,也會是兩敗俱傷的結果。所以他一直隱忍。“那幾本筆記,你讓小祁留著吧,他既然需要,”嚴柏宗對嚴鬆偉說:“不用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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