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一起出行,但是我就沒見過他幾次,聽說還獨上無妄峰,我築基期的時候可不敢那麽狂,不簡單啊這小子。”  裴景扯了扯嘴角。  她邊分析還不忘嘲諷一頓:“我就說你當年一劍淩霜無妄峰靠的是運氣吧,元嬰大圓滿的修士,縱使你劍意至臻,也難以對付,這迴你進去不就是光挨打了?——可楚君譽這小子非但救你一命,還得到那麽多消息。你說,他會不會隱藏了自己的身份,實際上是個修為奇高的大能。”  裴景:“迴去之後,我把他交給師尊吧。”  虞青蓮鑽研一件事的時候,就抽不出神,繼續摸下巴:“不對啊,若真是這樣,他潛入你雲霄是幹嘛?盜取你們雲霄劍法,得了吧,那破爛心法都爛大街了,稍微有點渠道就行,我都能背一點。複仇?一年了,聽你說的,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他有沒有明確表示自己恨一個人。”  虞青蓮的話點醒了他。  “……有。”  虞青蓮偏頭:“誰。”  裴景指了指自己:“我。”  虞青蓮:“嗯?”  “我是以張一鳴的身份在他身邊呆著的,他多次跟我坦白,他不喜歡裴禦之。”  虞青蓮不厚道地笑出聲來:“可以的,有眼光。”  她擺擺手:“算了,這是你們雲霄內部的事,我看楚君譽也不像什麽奸邪之人,由著你自己去處理吧。”  她輕飄飄地放下。  裴景卻是一時半會還在執著。  兩人走一段夜路,都不說話。鄉間陌上田蛙爭鳴,螢火星星,狂風暴雨來臨前,一片夜色靜好。  虞青蓮自得清閑,修長的手指扶花扶草扶螢火,紗裙飄飄,美人無雙。  她折一根枝,枝頭盈盈的花。  忽聽旁邊少年悶悶的聲音傳來。  “你說一個人對著天地日月許諾要保護你,會是什麽意思。”  虞青蓮搖了搖手裏的花,腕上的鈴鐺發出清脆聲響。  “你這半夜跟我暢談心事,是又被哪個女修纏上了?”  她道:“這個嘛,要分場合,也要分人。她平時是個怎樣的人?”  真是有一堆可以吐槽的。  裴景:“又孤僻又冷漠,行事古怪,說話很毒。”  虞青蓮呆了呆:”還有這樣的?”  她又恨鐵不成鋼歎息:“你能不能對一個女修溫柔點,不過要真像你說的這種性格,會對你許下那麽美好的約定,她應該是真心的很喜歡你了。”  裴景:“???如果不是女修呢?”  虞青蓮笑起來,意味深長:“一生守護,星河為證?我不信這世間有這樣的知交之情。也不信那樣性子的人說出這句話,是把你當朋友,肯定是其他的更為重要的關係。”  她又道:“我們和你關係也不算差,你敢不敢現在對著天地日月說一句保護我一輩子?”  裴景:“……”  虞青蓮想了想,搖頭:“算了,想想都膩歪。”  她下結論:“承認吧,就是愛慕之情了。”  少女嘖嘖兩聲:“我在瀛洲聽得比較多的,是你和鳳矜之間如何相愛相殺的事,很多人以為你是斷袖。當然我不那麽認為,因為你和鳳矜的關係,真的純粹就是撕架。我本來以為你不近女色是因為眼光有病,畢竟天天說我醜,全天下的女修誰還能入你眼,現在嗎,我倒是有幾分懷疑其他原因了。”  裴景抽扯嘴角:“我覺得你醜,請你不要扯到天下其他女修。”  虞青蓮笑彎了眼,眸光瀲灩,格外動人。  “那麽多投懷送抱的,暗送秋波的事,你不問我,那男人一個許諾,你就來向我提問。裴禦之,你這是……栽了?”  裴景:……  他本來問虞青蓮,就是覺得女人對人的情感動機會敏銳一點,她可能會有所見解。  現在算是見識到了女人的可怕。  他就說了一句話,她已經把來龍去脈乃至今後發展都想完了。第41章 祈福  虞青蓮細細觀察了一下裴景的表情, 頓時笑得美眸彎彎:“別害羞, 告訴我是哪個倒黴蛋。”  “滾, 沒有。”  裴景都不想理她。  虞青蓮說:“嘖,真稀奇。我還以為就你這人嫌狗憎的性子,要孤獨一生來著。”  裴景跟她聊不下去了:“再見。”  虞青蓮噗嗤笑出聲, 攔住他:“別走別走。再聊會兒啊。”  褐衣少年走兩步, 想到什麽, 還是不甘心地慢慢退了迴來,估計是賊心不死依舊想聽聽她的高見吧。但是虞青蓮下一句話, 馬上讓他決定這輩子再也不找這個女人聊天。  “其實你不說, 我也知道那個人是誰。”  裴景:“……你又知道了??”  虞青蓮垂眸, 手指撥弄花瓣,笑容意味深長:“我們認識也有幾百年吧, 你發現沒, 其實你根本就不會轉移話題,某些事情上,思想也直得像隻有一根筋。談論一件事,就隻會一直圍繞這件事。譬如剛才, 我們正在討論楚君譽呢, 還沒討論出結果, 你突然拋給我這麽一問題,你說我猜不猜得到。”  裴景:“……”  虞青蓮笑起來:“別否認了, 主人公肯定就是楚君譽嘛。”  裴景:“……”他真是作死找她聊天。  虞青蓮被他從小氣到大, 難得看到他現在吃癟的樣子, 饒有興趣多欣賞了會兒。  最後,她下結論:“可以,栽就栽了吧,畢竟論長相氣質,楚君譽都甩你一條街,修為可能還比你高,我覺得不虧。”  裴景:“……你仿佛在逗我笑。”  虞青蓮哈哈哈笑出聲。  裴景沒笑,她先笑了。  這天是真的聊不下去了。  裴景禦劍落荒而逃。  他沒有迴村長的家,而是半夜找到收留悟生的那戶人家,直接從二樓窗戶口跳進去。悟生剛結束打坐,見他那麽急匆匆趕來,哭笑不得:“你這是怎麽了。”  裴景還沉浸在剛剛一言難盡的氛圍裏,說:“虞青蓮這個女人太恐怖了。”  悟生微愣,畢竟一直都是其他三人吐槽裴景,難得會有反過來的一天,頓時笑道:“她怎麽你了?”  裴景:“她有毒,讓我很沒麵子。”  悟生:“……”  裴景甩甩頭,爭取把剛剛的事忘記,和悟生商量明天祈福的事。  悟生此行來的目的已經完成,剩下的不過是陪他們罷了,皺了下眉:“其實我比較擔心的是那些村民。”  裴景:“不用擔心,我有辦法的。”  悟生太了解他了:“殺人家神,毀人家廟,打完就跑?”  裴景無話可說。  祈福日的當天,各家各戶都起的很早。村長家天還沒亮,裴景就聽到了下樓的腳步聲,他本就不用睡,也跟著起來,看到村長在燒香。桌子上擺著一盤麵團,一盤花生,三炷香。阿茹跪在蒲團上,一個接著一個磕頭,磕到額頭都青了,她爺爺依舊在旁邊麵無表情看著。聲音滄桑:“繼續。”  阿茹的哥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沾水在桌上畫畫。  裴景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天還沒亮,終有燭火照明,煙緩緩升起,映在布滿溝壑的村長的臉上,有幾分曆經世事的麻木。“祈福日是文曲星出來的日子,叫她先拜拜,惹惱了神明就該受罰,不然到時候後果更慘。”  裴景細細觀察他的表情,又看看阿茹,小姑娘很乖巧,不喊疼,都不知道跪了多久。  “神都是積功德的,懲罰一次已經夠了,沒必要這樣吧。”  村長道:“你不是想去看看祈福是怎樣的嗎,麵具我給你準備好了,跟我走吧,讓她在這裏跪著。”  裴景:“???”  出門前裴景往後看了一眼,阿茹跪在地上磕頭,她的哥哥在旁邊用水畫畫,像個小孩子一樣。神情呆滯,唇角繃緊,卻在煙霧繚繞裏,顯現出一種冷漠和殘忍。  天光欲曉,山林深處霧很重。  村長慣例用拐杖邊走邊探,裴景在後麵細細打量著麵具,青麵獠牙,像是惡鬼一樣。摸在手裏,冰涼粗糙。  “你就這麽混進去吧。”  裴景:“我記得第一天你可是還想著把我們驅逐的。”  村長道:“做做樣子而已,你不是還要借文曲星的力量治好阿茹的眼睛嗎。”  裴景愣了愣,笑起來:“也是,雖然我拖了這麽久,但你要相信我。”  村長迴看他一眼,然後轉過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聲音很沉,敲擊在人心頭。  走在田間,村拐杖一個洞一個洞,插在泥地上。  裴景笑道:“村長你有什麽囑咐就盡管拜托我,雖然我不一定做到,但是吧,說出來總是有個依靠。”  村長皮笑肉不笑:“是嗎。”  他也不打算隱瞞。  聲音沙啞:“從阿茹出事後,我就一直被睡好過,總是胡思亂想。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我身為阿茹的爺爺不可能不清楚,她和她哥哥兩個自小關係就好,甚至心有靈犀。能讓她半夜不聽話跑出去見哥哥隻會是她哥哥,出了事啊。”  裴景認真聽著。  “我在這村裏活了幾十年,祖上也出過兩三個叔伯被文曲星選中,選中之後,出去便再也沒有消息。死前迴來,隻有三四十歲。村裏人都說正常,因為狀元廟裏的文曲星看起來就很虛弱,讀書人榮華富貴享盡了,命短點又如何呢。老了人反而清醒……什麽讀書人命短,那榮華富貴是不是真的都還不一定。”  裴景不由想起了雲中城那位掌櫃,跟他們介紹狀元村時,也說過的,越老越覺得那文曲星長得邪門——對於邪靈之事,往往孩童和老人看的清晰,大概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返璞歸真,半步入土,塵歸塵,土歸土。怎樣來,怎樣走。  村長慢慢說:“我留下你,不光是因為阿茹,能治好阿茹的病,且在狀元村裏都安安穩穩過了那麽久。你應該都是修士吧。”  裴景:“老人家好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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