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少時真的是杠精本杠了,笑吟吟:“能把沉魚落雁用到自己身上,你好意思教我成語?”  在他旁邊的陳虛衝上去就要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別說了。”  虞青蓮姣好美豔的容顏瞬間扭曲,她豁然起身,豔豔石榴裙拂過青碧忘川水,抽出鞭子。  怒吼:“裴禦之!你給我再說一遍!”  赤鞭落地的瞬間,忘川水驚起駭浪。  裴景打開陳虛的手,想叫她認清現實,還是被人搶了先。  老好人悟生慣例出來當和事佬。“別鬧了,先過了這忘川河再說吧,都還沒進鬼城呢。”  裴景笑看了悟生一眼,懶洋洋道:“行,你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畢竟悟生可不像另三人那麽手欠,天天明裏暗裏招惹他。  淩空過忘川。  行在空中,一直不說話的鳳矜突然道:“問天試你就那麽有把握?”  裴景偏頭。年輕的鳳帝正挑眉望著他,暗金色的眼中警惕打量。  鳳矜其人,爭強好勝不是一朝一夕了,從一開始就喜歡和他爭高下。裴景眨了下眼,微微笑:“一般般吧,拿個第一還是不成問題的。”  鳳矜輕蔑一笑:“口氣倒不小。”  裴景:“畢竟我對你的實力還是有自信的。”  鳳矜磨牙:“……你什麽意思。”  裴景在鬼城前迴頭,黑發飛揚,白衣清逸,少年笑起來,盡是自信意氣。  他嘴很欠的:“我說你一天到晚跟我比有意思嗎,能不能認清差距了弟弟——好好修行,先爭取個天下第二吧。”  說完趕緊跑,就怕鳳矜這小肚雞腸和虞青蓮一樣,突然發飆跟他打起來。單挑裴景是不怕他的,關鍵是這裏看他不爽的人太多了,就怕到時變成群毆,他找誰說理去。  跑到前麵和陳虛並肩,裴景暗暗迴頭。  鳳矜果然氣得臉發白,肩膀上那隻小紅鳥都炸毛了,還好他跑得快。  陳虛真是服了他,在旁邊說風涼話:“你那麽放肆,就不怕他們三人聯合起來揍你一頓。”  裴景很自信:“不怕,我一打三沒問題。”  陳虛歎息說:“鳳矜遇見你真是倒了大黴。”  裴景扯嘴:“說的好像是我先招惹他一樣。”  陳虛:“人家是妖族新帝,自幼養尊處優,性子傲慢一點也正常。”  裴景:“這就是他天天找我茬的理由嗎?”  陳虛操碎了心:“你不都報複迴來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裴景懶洋洋笑:“你怎麽盡幫他說話,我看鳳矜這小子就是缺少磨難,一路順風順水的。我幫妖族鍛煉鍛煉他們的新帝,也是在做好事。再有,他這傲慢又自負的脾氣,真不像個帝王。”  陳虛:“那像什麽。”  裴景:“像個弟弟。”  陳虛:“……”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重遊故地,風物猶存,當初幾人一起過此河的場景曆曆在目。  金色僧袍、白綾覆眼,悟生大部分時間嘴噙笑意,一手持杖,聽著他們鬧;  虞青蓮把鞭子纏在光潔白皙的手臂上,腳係金鈴鐺,走起路來是一道叮鈴作響紅色的風;  寂無端裹在青色衣袍裏,渾身散發陰沉之氣,像個鬱鬱不得誌的人間書生;  鳳矜如個富貴閑人,一身懶骨,打扮得花枝招展,肩膀上的那隻鳥永遠昏昏欲睡。  而陳虛在他身邊,滿臉憂心忡忡,不知操心個啥。  自忘川河上禦劍而來,裴景若有所思地往下看一眼。  碧水湯湯,如歲月奔流。  他不由笑道:“也不知道天閣裏麵那群人說的是真是假。這幾人都在我閉關的日子裏都偷偷修煉,進步如飛?”  他突然就又想起了《誅劍》原書中的設定。  這本書還沒完結,很多暗線都沒出來。因為是以主角季無憂的視角,所以對裴禦之的描述不多,但書裏麵,裴禦之和天下無傑中的另四人好像沒什麽聯係,甚至經天院都沒被提到——最後裴禦之落到那樣狼狽卑微的地步,也沒見有誰出手相助。  裴景道:“要是我拯救主角失敗,季無憂還是黑化了,真被殺上門來,估計也就隻有悟生會來救我了。”想了想,又說:“不對,虞青蓮欠我一個人情,這女人恩怨分明得很,也會來。寂無端這小子有把柄在我手裏,威脅一下,也能叫到。至於鳳矜,雖然他是個弟弟但我覺得他舍不得我死,畢竟我是他的人生導師。”  裴景很不要臉地分析一下後,數著指頭:“可以啊,那麽多人都在,說不定我就不用死的那麽慘了。”  不對。  細迴想一下原書的內容,裴景搖搖頭,哭笑不得:“真按劇情發展,季無憂也有化神的修為了,喊他們過來那是貨真價實地送五殺,還是別了吧。”  裴景斂了笑意:“看來還是感化主角合理一點。”  就等一個主角出現吧。  過忘川河,他往鬼城走去。  鬼城前立著兩座浮雕,牛頭馬麵相,浮雕下守在城門口的是兩個凡人。通身一黑,百無聊賴。畢竟守在這裏,幾個月不見一個生麵孔,再怎麽也提不起興趣來了。  兩小兒興致怏怏,瞎交談著。  右邊的人道:“我最近聽聞一個消息,城主好像卯足了勁在給少主張羅婚事呢。”  左邊的人瞪眼:“啥子?婚事?”  右邊的人唏噓:“對啊,真是奇了怪了,元嬰期的大佬們想法都那麽詭異的嗎。少主剛破金丹大圓滿,差一線元嬰,這個時候不是應該以修行為重嗎,怎麽城主就瞎操心起少主的婚事來了呢。”  左邊的人遲疑了一會兒,默默道:“你,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偏門的修行方法。”  右邊的人一愣,和他對眼,兩人都從對方視線裏看出一絲古怪。  齊齊驚道:”雙修?!“  左邊的人摸摸下巴,慢慢道:“我覺得很有可能,金丹到元嬰是一道分水嶺,不知道天下多少修士夭折於此,少主應該是遇到了瓶頸,唯有雙修能解。”  越想越有道理,兩人一掃原先的疲倦,已經開始皇帝不急太監急。細數著天下女修,看誰能那麽幸運當上鬼蜮的少主夫人了。  “我覺得我們鬼域陰長老的大女兒就不錯。”  “你能不能把眼光放長遠一點。論女修,瀛洲好看的多得是,扶桑仙子知道不?和我們少主簡直是天造地設,天榜第五天榜第四,實力相當,郎才女貌!”  這位修士很明顯是虞青蓮的愛慕者,說到扶桑仙子,瞬間口若懸河:“我曾有幸見過扶桑仙子一眼,她從忘川河那邊走過來,紅衣輕紗,金鈴鐺,朱唇貝齒,眉眼含情,天底下再無這般絕色的人了。”  “要是她能當上鬼域少夫人,我死都願意了。”  這時,一道青年含笑的清朗的聲音傳來:“你這話說給你們少主聽,說不定他真會讓你先死一遭。”寂無端和虞青蓮在一起,那瀛洲和鬼域兩邊怕是都不得安生了。  “誰?”兩名弟子嚇了一跳,轉過頭望去。  卻見一人,從鬼域常年不見天日的青灰色暗影裏走。  雪衣無塵,風姿冷峻。玉冠黑發,瞳仁若點漆。此時唇角帶著一點冷淡笑意,身形筆直,像一把出鞘的劍,立於天地間,明亮而奪目。  左邊的修士剛說天底下再無這般絕色的人,現在就有一點臉疼了。  他愣愣看著眼前的雪衣劍修很久,被旁邊的人掐了一把才迴神,盡職盡責道:“仙人,入鬼城是需要通行證的。”  裴景一笑:“我知道。”  把從寂無端身上坑來的玉佩,舉起來給兩個人看,“現在可以進去了吧。”  兩人隻覺得這玉佩有幾分奇怪,不像普通的通信證。但那上麵的字和氣息又確確實實是鬼域的。撓撓頭,還是把裴景放進去,目送裴景背影消失後。兩人還在困惑。  “你怎麽感覺他那玉佩有幾分熟悉啊。”  “我也覺得。”  突然靈光一現,兩人同時轉頭,眼睛裏全是震驚,喊出聲來:“少主?!”  那玉佩和少主常年帶在身上的一模一樣!  能和少主扯上關係,白衣,持劍,風光霽月。  兩人說不出話來,心裏卻都掠過一個名字。  一個傳說裏的人。  雲霄。  裴禦之。  *  一路暢行無阻入了鬼城的主殿。  寂無端的喜好非常古怪,喜好骷髏,喜好黑暗。主殿四壁掛滿青色鬼火,映出站在正殿中央的青年眉眼更加陰鬱。  灰色錦袍,書生扮相,他瘦的有些異於常人,視線冷幽幽的。  外人對他的描述,多半敬畏摻著恐懼。畢竟一指令枯骨化灰,此般情景想想都叫人心寒。  裴景一進殿,四顧望了望,不由感歎:“你這詭異品味還真是百年不變。”  寂無端唇色蒼白,看起來病怏怏的,聞言嘲弄道:“你這招人嫌的性子也沒見得改。”  裴景道:“這話就過分了,我是來給你送好東西的。”  寂無端信他才有鬼,蒼白消瘦的手拿著一盞青燈,衣袍曳在地上,往宮殿裏走。  裴景想起城門口那兩個小弟子的對話,頗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聽說你爹現在正在四處為你張羅婚事?”  寂無端腳步一頓、神色一僵,說:“關你什麽事。”  裴景道:“怎麽不關我的事,你大典的那天,說不定還要邀請我呢。”  寂無端冷笑:“嗬。”  裴景知道他應該是有點不好意思了。寂無端這小子外表看起來陰沉病態,但是骨子裏卻跟個愣頭青似的,特別純情。  入了一間宮室,在一方案桌前對立而坐。白骨頭顱做成筆筒,裏麵擺放著各種珍貴毛筆。寂無端長得像是個人間書生,興趣愛好也差不多,琴棋書畫詩酒花,一股儒生氣。  裴景順著道侶的話題,打趣道:“你可有心儀的女修?”  寂無端臉上有幾分不自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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