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著,許是這兩日心情好,說話也利落了:“放心罷,最近爹和哥都老實著呢。家裏的錢都被娘緊緊攥著,別人一文錢也摸不到,爹又被娘看得緊,不該幹的事,什麽也幹不了。至於哥哥嗎,焦師父那規矩大,他一天也不敢隨便耽擱,有時累得慘兮兮迴家了,休息片刻,還要練上一會兒子拳,不然怕去了拳房,焦師父一查功課,發現他沒練好,屁股上就要吃板子。”

    楊鶯說完,便和楊鶴、楊雁迴一起朝楊鴻豎起了大拇指,齊齊道:“還是哥這招高明!”

    秋吟也道:“大少爺就是聰明!”

    楊鴻麵對這恭維哭笑不得。這時,忽地一隻手拍在他肩頭:“嗬,你小子是不是又幹了什麽壞事?引得你下邊這班‘狗腿子’這般誇你?”

    楊雁迴聞言迴頭瞧去,就見一個不過十四五歲,卻身材精壯的方臉少年,正咧著大嘴,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朝他們幾個嗬嗬笑。

    楊鴻笑道:“小焦!”

    楊鶴卻道:“焦和尚,你也來看戲?”

    姓焦的少年不幹了:“楊鶴,老子叫焦雲尚,什麽焦和尚?”

    楊鶴戲謔道:“老子在誇你武功好,像少林寺出來的和尚!”

    “你……”

    楊鴻起身對焦雲尚道:“別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日就愛混說。你也來看戲麽?”

    “是啊”焦雲尚立時將楊鶴的話丟在了一邊,“本來以為唱的是《對花槍》,誰知道臨時改了戲碼,來了才知道唱的是《小姑賢》,沒趣。不過倒是看到你們幾個。老實交代,剛才在說什麽悄悄話?”

    楊鴻隻是微笑道:“一些閑事。”

    “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焦雲尚道,“你是麵上看著像個秀才,骨子裏是個白臉大奸臣,一肚子壞水。”一邊說著,眼睛卻又往楊雁迴和楊鶯那裏瞟,“雁迴妹子身體好了?能出來聽戲了?”

    他本以為楊雁迴會連珠炮似的,迴上他一大串話。他不用聽就能猜到,必定是什麽:早好了,可娘她就是不叫我出門。我都快憋瘋了。小和尚,啊不,雲尚哥,你也來啦?快來坐呀,就坐我邊兒上,咱們一道看戲,這戲好看著呢。我跟你說,這個老虔婆她……那做媳婦的真是軟弱,倘若換了我……

    誰知楊雁迴隻是朝他微微一笑,用他從前從未聽過的輕輕柔柔的語氣迴道:“是啊,大好了。”說完便又轉過身,和楊鶯一起聽戲去了。

    焦雲尚怔了片刻,卻又忍不住傻笑了一下。雁迴妹子剛才那般模樣真溫柔呀!他的魂兒都要被勾走啦!

    楊雁迴看似在聽戲,實則卻是豎著耳朵聽這幾個少年嘰咕些什麽。

    楊鴻對於焦雲尚的話並不惱,隻是轉過話頭問:“焦師父近來可好?”

    “壯得很,功夫也是越來越精進。這十裏八鄉,誰不知道咱青梅村的焦師父?”

    閔氏雖說一心想讓兩個兒子讀書,可又擔心兒子的身體也像丈夫那般,早早便衰弱下去,倒也讓兩個兒子去拳房學過兩年拳腳功夫。

    那時候,兄弟兩個上午去鎮上念書,下午沒課以後,約莫從未時三刻開始在焦師父的拳房裏學功夫,每天大約能練上一個多時辰。

    待後來功課緊張了,他二人才不去學拳腳了。雖說因為時間短,兩個人都隻是半吊子,但隻要不是碰上正兒八經的練家子,遇到些許小麻煩,等閑防個身也不是問題。

    楊鴻微笑著附和道:“這倒是,焦師父這些年的名聲愈發大了,連京中都有人特特送了子弟來,隻為得他老人家些許真傳。”

    焦雲尚卻歎了口氣,道:“隻可惜不是一枝獨秀,鎮上還有個詹家拳館呢!”詹家拳館的師父全名叫詹世淳,跟他老子焦大成差不多的年紀。兩人功夫平分秋色,各有特點。

    焦大成教授弟子的功夫,多是強身健體、修身養性、防身為主。詹世淳的功夫套路剛猛,授徒以技擊為主。館中弟子有門路的便去衙門裏當捕快,那些學得好的,便進入直隸省和京中的高官、巨賈家中做護衛,再不濟的還能進鏢局做鏢師。

    楊鶴瞧著焦雲尚一臉的憤憤不平,不由道:“我說焦和尚,你明知焦師父最厭煩弟子逞兇鬥狠,你這一臉的不服氣,若是給你爹瞧見,仔細他扒了你的皮。”嘖嘖,不就是和他老子齊名麽?至於這麽看不開麽?

    “去去去”焦雲尚不耐煩地揮揮手,“都說了,讓你別叫我和尚。我不就是個光頭嗎?光頭怎麽了?得罪你了?礙你眼了?”

    楊雁迴聞言,好奇迴頭。那焦雲尚分明是一頭烏黑濃密的好頭發呀!

    楊鶴伸手將焦雲尚頭上的發套摘了下來,露出他那顆光光的腦袋:“這時節,你也不嫌熱。都是一個村兒的,又是大晚上,你帶這鳥東西幹啥?”

    焦雲尚慌得連忙從楊鶴手裏拿過發套:“楊鶴,你少犯渾。”言罷,又緊張的去看雁迴,正和楊雁迴的眼神對上。

    焦雲尚趕緊將發套戴上,衝雁迴嘿嘿笑。豈料他情急之下卻將發套帶反了。楊雁迴隻覺得滑稽好玩,不由“噗嗤”一笑。

    焦雲尚見雁迴衝他笑,便伸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卻沒摸出哪裏不對來。楊鶯和秋吟也發現了焦雲尚這模樣,兩個女孩都指著焦雲尚哈哈笑起來。

    楊鴻忙喝止弟妹:“你們亂笑什麽?”

    楊雁迴也覺自己態度不好,微微笑道:“小和尚,你這發套帶反了。”她說著起身,幫焦雲尚重新帶發套。焦雲尚隻是嘿嘿樂,低下頭,好方便她使力。

    待將那發套帶好後,楊雁迴又坐下聽戲。

    楊鶴不滿道:“雁迴能叫你和尚,我卻叫不得。”

    焦雲尚便對楊鶴道:“我聽雁迴叫我小和尚聽習慣了。我還就是聽不慣你。”

    楊雁迴原本隻是開玩笑,這才喚了一聲小和尚,不成想竟跟以前的雁迴不謀而合。她心下覺得有趣,不由抿嘴微微一笑。豈料這反應全落在了三個少年眼中。

    那戲此刻已經接近尾聲了。惡婆婆四處向鄰居訴苦,大聲嚷嚷著說要去死,“東鄰家,我要去跳井啦,你可別拉我。”東鄰家連門也不開,聲音自幕布後傳出來,“放心,不拉你!”

    台下哄堂大笑。

    惡婆婆啐了一口東鄰家,又來到旁的鄰居家門前,“西鄰家,我要去上吊啦,你可別拉我。”西鄰家也不開門,隻是在幕布後麵高聲迴道,“有繩嗎,沒有我借你!”

    台下爆發出更大的笑聲,好些人笑得直揉肚皮。楊雁迴也忍不住拿手絹捂著嘴巴輕聲笑了。

    楊鶴一眼瞥見妹子這般作態,忍不住指著她對大哥道:“哥,真叫你和娘說著了,這丫頭病了一場,還真是比以前像個姑娘家了。”

    楊雁迴聞言沒好氣的白了楊鶴一眼,不再理會他,又轉頭看戲去了。

    因為有小姑英英在,這出戲大體上還是很歡樂的,最後也是大團圓結局。妻賢子孝,婆母悔改,小姑討喜,台上一片喜氣洋洋,台下人看得歡歡喜喜,心滿意足。

    唱完後,人群裏有人說著“散戲了,散戲了”,大夥兒雖然意猶未盡,卻也都合上馬紮,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焦雲尚也隻得和楊家一幹人道別。臨去時,他還對楊雁迴道:“過幾日我要和爹進京,到時候給你帶糖吃。”

    楊雁迴不由怔了一怔,心道,吃糖有什麽稀罕的

    。但也隻能笑著道謝:“如此便多謝焦家哥哥了。”

    焦家哥哥?這稱唿到讓焦雲尚也怔了一怔。待他迴過神來,楊雁迴已迴轉過身子,往前走了。他不由又傻笑起來,雁迴妹子病了一場,性情倒是溫柔了不少。

    楊家兄妹隨著散戲的人潮往家去,一路上又有人三三兩兩的向他們打招唿。這次楊雁迴可認得一些人了,先主動向長輩們打招唿,“莊大爺,迴家呀?”“郭大娘,您迴去呀?”

    看這一趟戲,還讓楊雁迴發現一樁趣事———村裏很多長輩管楊鴻叫“大鴻”,管楊鶴叫“二鴻”。這裏的習俗,家中有兄弟的,不管弟弟們本名叫什麽,一律按照長子的名字來叫。楊鶴是老二,所以就是“二鴻”。

    楊鶴似乎對這個稱唿很不滿意,每次有人叫“大鴻,二鴻”時,楊雁迴都能發現二哥的嘴角在抽搐。想不到楊鶴這個土生土長的青梅村人,比她還不適應鄉俗。她越瞧越覺得有趣,偏生隻能忍著笑,一路到了家門口。

    楊鴻在自家街門前站定,道:“雁迴,你和二哥迴去罷,我先送堂妹。”

    楊雁迴答應一聲,又轉頭去瞧楊鶯,“鶯兒,改天得空來找我玩兒。”楊鶯也答應一聲,這才和楊鴻一道往家去了。

    進了街門後,楊鶴一邊往正屋裏走,一邊好笑的問楊雁迴:“迴來這一路上,就看見你偷偷傻樂,什麽事這麽高興?”

    楊雁迴一驚,以為自己不經意間笑了出來,忙伸手去摸自己臉頰:“我哪裏有笑?”

    “我沒說你笑,我是說你偷著樂。你是我妹子,你心裏有沒有偷著樂,我會看不出來?”

    楊雁迴一時迴答不上來,幹脆抬起下頜朝楊鶴道:“你管我樂什麽?”然後加快步子朝閔氏屋裏去了。

    閔氏正坐在炕頭上,對著賬本子犯愁。前前後後已經給了長房七十兩銀子,還賠上了十畝地,如今又要少一筆進項。雖說待收了租、糶了麥子後,還能有些進項,可到底這半年還是虧著的,就算果園裏的桃子都賣了,她今年也是白幹,撐死了也就是收支平衡。

    這麽些家業,一年累死累活的忙到頭,哪裏能白幹?若是魚塘的收益一直好,那倒也罷了,可若連魚塘的收益都受了影響……她還想著給兒子攢聘禮,給閨女攢嫁妝呢!

    聽見女兒的聲音,閔氏忙收起愁容。看到雁迴進屋,忙招唿她:“雁迴,來,到娘這兒來,跟娘說說,那戲好看嗎?”

    “好看。

    ”楊雁迴也踢掉鞋子上了炕。

    “喜歡聽,明兒個就還去,還讓你哥他們和你一道去。”閔氏依舊是微微笑著。

    楊雁迴卻瞧出她的笑容不同平常,便問道:“娘,您有煩心事?”

    作者有話要說:

    ☆、憂煩

    閔氏聽了女兒的問話,隻是道:“沒什麽要緊的。累了不?去睡吧。”

    “不累。娘,我早好了,哪裏就那麽容易累著了。”

    楊鶴此時也進來了,聽見楊雁迴的話,接口道:“就是,我看她的精神頭比誰都大。”

    這時,楊崎也從外頭迴來了,看到妻子的愁容,笑問:“怎麽,還在為送魚的事發愁呢?”

    閔氏不由抱怨道:“怎麽當著孩子們的麵就說了?”

    楊崎卻道:“他們也都大了,早該學著幫你理家了,你呀,就是太嬌慣孩子。”

    閔氏卻對楊雁迴道:“別聽你爹嚇唬你,沒事,去睡吧!”

    “娘,您這樣憂心忡忡,卻又什麽都不說,女兒哪裏睡得著?你就告訴我吧,興許我能幫你呢!”

    楊雁迴說的是真心話,她是真的想幫忙。在這個環境裏,她接觸到的人,大抵都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吃飯的。

    閔氏辛勤理家,楊崎也是早年吃了大苦的,就是如今身子不好了也閑不住,還堅持照管後院的菜園子。秋吟要照顧好她,還要幫著做縫補漿洗和灑掃的活計。於媽媽何媽媽更不用說了,要在後院養雞鴨、喂豬,幫著楊崎侍弄菜園子,還要每天做全家和夥計的夥食。甚至連村頭老郭家的小兒子都有事兒幹———天天來幫楊家放牛,將幾頭老黃牛都照料得好好的。

    兩個哥哥雖說大多時候都是悶頭讀書,農忙的時候也是卷起袖子幫忙的,而且苦讀也是為了將來考功名,既為自己博前程,也能為家裏增光添彩。楊家世代單傳,隻到了楊崎楊嶽兄弟這代才得兩個兒子,且世代貧寒,往上推八輩,也隻高祖那一輩出過一個窮秀才,到了這兩代才算過上像樣的日子。若是楊鴻、楊鶴他日能金榜題名,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唯有她楊雁迴是個吃白食的!雖說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生活,可是楊雁迴到了如今的環境下,越來越不想過那樣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在積極努力的拚搏,怎麽能單單落下自己呢?

    閔氏看到女兒認真的模樣,愁緒一掃而空,不由笑道:“傻丫頭

    ,你能幫上什麽忙?”

    楊崎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不管能不能幫忙,總得讓孩子們知道。”

    在對待兒女的問題上,楊崎和閔氏是有分歧的。閔氏秉承娘家時候的家風,堅持嬌養女兒。關於兒子方麵,她隻有一個要求——考個功名迴來!

    楊崎的要求更高一些,雖然他對兒女少有嗬斥,更多的時候,比閔氏對孩子都慈祥。但是管你書念得再好,在閨閣裏養得再金貴,也得知道爹娘的辛苦,明白錢來的不易,將來得好好孝順你老子娘!

    閔氏歎了口氣,隻得對兩個孩子道出原委:“秦家可能不讓咱家送魚了。”

    楊雁迴忙問:“怎麽不要了?秦家是咱家的大主顧麽?”

    楊鶴也道:“眼下正是鱖魚上市的時節,怎麽這時候不要呢?”

    楊雁迴聞言奇道:“怎麽是這時候上市?那‘桃花流水鱖魚肥,西塞山前白鷺飛’,當我不知道哪?這時節,還有桃花嗎?”

    “哈哈哈”楊鶴聞言就不厚道的笑了,還指著她對閔氏道,“娘,你聽聽你聽聽!”

    閔氏也哭笑不得:“雁迴,你倒是忘得幹淨,往年你爹教你的那些,你病了一場,就全還給他了?”

    楊雁迴張口結舌,她又說錯話了?她心虛地看了楊崎一眼,發現老爹沒有失望和動氣的意思,這才悄悄舒了一口氣。

    閔氏隻得耐心向女兒解釋道:“咱們家養魚和野生魚,時節上是有差異的。咱們的鱖魚,本來就應當是這個時節才最肥最大。隻是那些大戶人家講究吃個‘春令時鮮’,所以早兩三個月便會著咱們挑了新鮮的魚送去各府裏。那些魚都是我左挑右挑才挑出來一些長得肥大的。就那些,也沒法和如今魚塘裏的魚比。”

    楊雁迴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麽迴事!”

    閔氏道:“鱖魚還算是好的,胭脂魚更是如此。那胭脂魚的成魚,一條能長到□□斤呢,這麽些年了,咱家的胭脂魚就從沒養到過那麽大。”

    “這麽大?”楊雁迴很驚奇。

    “可不是嗎?”閔氏道,“要養到那麽大才上市,喜歡吃胭脂魚的人家,哪裏等得急?這樣也好,咱們也可以盡快上市,養魚的時間短了,風險也小一些。不過銀錢上咱們就要賣得高一些,總得賣到成魚的價錢才好。”

    “女兒明白了。那娘剛才為何說到秦家呢?”

    閔氏道:“往年這個時節,秦府都會要

    上三百多斤鮮魚。秦府老太太是這個月做壽,那老太太娘家勢大,名下的庶子爭氣,老太太自己又喜歡擺場麵,不管平日如何,到了這時候,都是決計不會儉省的。秦大人更是樂意向外頭表示自己的孝子身份。老太太做壽這天,秦府哪年不擺上五十來桌?老太太就喜歡吃鱖魚和胭脂魚,她的壽宴,鱖魚是必上的菜色,光這一項就一百二三十斤呢。還有那位蘇姨娘,也不知是口味和老太太一樣,還是要學老太太的做派,也是喜歡吃鱖魚和胭脂魚。蘇姨娘也是這個月的生辰,每每到了她生辰,雖不好往外頭的體麵人家遞帖子,但是那些娘家的親戚都會去秦府做客。她家裏兄弟姊妹五個,侄子侄女十七八個,加上老父老母,嫂子弟妹,姐夫妹夫的,還有娘家走得近的親戚,那也能擺上四五桌。每桌上兩道魚,要麽一個脆皮魚,一個清蒸魚,又或者是鬆鼠魚或者糖醋魚,都說不準的。但肯定是要一條鱖魚,一條胭脂魚。娘家親戚臨走,她還會讓帶些魚蝦蟹什麽的迴去。”

    這事楊雁迴是知道的,她假意猜測道:“這也到不了三百斤吧?莫不是秦府還有其他主子趕在這段時間做壽吧?”說來都沒人信,秦府的幾個主子,包括秦莞,生辰還真是都擠到一塊去了。

    “可是叫你說著了。那秦侍郎也是這個月的生辰,秦府還有四個庶出的兒女,都是下個月的生辰。秦侍郎和那位英大爺到也不怎麽鋪張,隻闔家吃個飯。另外三個庶出的小姐,都是要給其他府上要好的小姐們遞帖子的。雖說是庶出的,可秦府對庶女也嬌寵得緊,想和秦府交好的人家,誰不買麵子?無論哪個小姐生辰,也都能擺上三兩桌。秦家這些年都是吃咱家養的魚,幹脆也不費那個勁兒了,每年這個月,咱們都往秦府送一批活的鮮魚。秦府自己養在幾個大魚缸裏,隨時取用。那得多少鱖魚,多少胭脂魚?可不就是三百來斤?”

    楊雁迴的笑容漸漸有些不是滋味。秦府幾個庶出小姐的生辰,每次都比她這個嫡女還氣派,她自打懂事後,過生辰從不往外遞帖子。每次不是稱病,就是說沒心情。本來她就很少交際,也沒什麽要好的金蘭閨蜜,沒必要去擺那個場麵。趁機讓人看看也好,秦府的嫡女不過生辰,庶女倒要講排場。你蘇慧男不是能裝嗎?想表麵上讓她這個嫡女風風光光,沒門!

    可是她的舉動,並沒有給秦府招來一星半點的風言風語,更沒給蘇慧男惹來半分麻煩。原來蘇慧男每次到了她生辰,都會安排人在京郊大肆施粥,每次都施上三五日才算作罷。這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百姓豐衣足食的年月,她

    倒去安排施粥。好罷,不管多太平的年月,也是有乞丐的。甭管每天施幾碗粥出去,反正聲勢很大,而且對外宣稱秦莞不愛排場,隻是心地良善,想趁著生辰的時候多做善事。

    這舉動一開始倒是給秦莞招來不少好名聲,但是漸漸的眾人便都知曉了一件事——秦侍郎的原配是生女兒虧了身子,這才在生產不久就過世了,所以秦家大小姐才不願過生辰,反隻想在這幾日做些善事。

    不管這說法是怎麽流出去的,總之是傳了出去。因為這個傳言,有說秦莞克母的,也有覺得“克母”這說法荒唐的,可不管信不信秦莞克死了母親,總歸是沒人覺得秦家的嫡出小姐不在生辰擺筵席有什麽不妥了。待秦莞發現自己失策,想借著生辰置辦幾桌席麵請別家小姐來做客,也好擴大交際麵時,已不好開口了。

    至於繼母葛氏的生辰,連闔家吃個團圓飯的待遇都沒有,施粥更是別想。無兒無女的繼室不往外遞帖子做壽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至於蘇氏,再怎麽講排場,反正也不往官宦人家遞帖子,隻有娘家主動來人罷了,別人誰管得著?那些言官禦史,自然也就沒人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發現自己漸漸想得遠了後,楊雁迴便壓下心頭百般滋味,道:“聽起來確實不少。”

    閔氏道:“何止這些。秦府的主子平時也要吃魚的,還不隻吃鱖魚和胭脂魚。她們那樣的人家,連下人也是吃得好穿得好,雞鴨魚肉都不是什麽稀罕物件。咱家魚塘為了多些產出,那鱖魚是和青蝦輪養,胭脂魚也是和鱅魚、草魚、鯽魚、鯿魚輪養,下人等閑吃不上鱖魚和胭脂魚,難不成還吃不上別的魚?那魚可都是咱家送去的。這說不要就不要了,一時半會,可叫我再去哪裏找個主顧收走這些魚?咱們家可沒有開著賣魚的鋪子,難不成要沿街叫賣?”

    楊雁迴問道:“秦家為何不要咱家的魚了?”

    說起這個,閔氏麵上便帶了些怒容:“你不是在秦府門前被馬車撞過麽?秦家那位姨娘怕……怕你的八字和秦府犯衝。再一個,上次出了那檔子事,秦府的人那般冷漠,我說話也多少不客氣,兩家也算是起過衝突。人家擔心咱們不給挑最好的魚送過去。”

    楊鶴氣惱道:“豈有此理,明明是咱們吃了虧,他們反倒生出小人之心!”

    楊雁迴心道,這番心肝和做派,到真是蘇慧男的。

    閔氏卻道:“我原本也不想再往那裏送魚了,我還怕秦府衝了我們雁迴呢!隻是前些日子忙著照顧雁迴

    ,後來忙著給果園施肥、治蟲,下地收麥子、點玉米種兒,這一時半會還沒來得及找好下家呢。不行,我得好好想想,究竟這魚還能賣到哪裏去!”

    楊雁迴忙又問道:“娘,秦府給咱家準話了嗎?真不要咱家的魚了?”閔氏一時半會找不到買家,秦府又豈能輕易找到合適的賣家?從賣魚的鋪子裏買,價錢要貴上許多,蘇慧男肯?何況京中賣鱖魚和胭脂魚的人家不多,她尋得到賣相順眼的魚麽?

    閔氏道:“這倒不曾。是你表姨與我捎來的信,她這些日子太忙,出不得府,幸好還識得幾個字,便央人給我捎得這書信”她指指翹頭小幾上一個拆了的紙封,“信上說蘇姨娘雖然還沒放出明話,但已經讓人四處打聽,尋其他合適的賣家了。表姨讓咱家早作打算,免得臨到頭才得了秦府的話,耽誤了生計。”

    楊雁迴一咬牙,道:“娘,這魚咱們還是接著往秦府送吧!什麽犯衝不犯衝的,女兒不信那個,那明明是霍家的馬車撞得女兒,何況那隻是個意外,誰都沒想到會有這麽一樁禍事。”

    她現在勢單力孤,人微言輕,跟秦府比起來,身份可說十分卑微。可這不代表她日後也沒有絲毫機會報複蘇慧男。隻要楊家和秦府還有瓜葛,她總能尋到機會徐徐圖之。若是往秦府送魚的生意不做了,她就失去了一個和秦家密切接觸的機會。單靠表姨嘴裏漏出來的那些話,還遠遠不夠呢!退一萬步來講,即使靠著送魚這點關係,日後仍是不能讓她尋到機會報仇,好歹也可以解了楊家的燃眉之急。

    閔氏歎道:“這送與不送,如今可由不得咱們。”

    楊雁迴道:“總有法子讓那蘇姨娘打消心頭疑慮的,女兒需得仔細想想。”在楊家,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蘇慧男,隻要找準了方法,她一定可以輕鬆打消蘇慧男的疑慮。

    從頭到尾,楊崎都隻是聽著妻子和孩子們的話,並不多言,一直到此時才笑嗬嗬的開口:“雁迴,你若是能想出好法子,幫咱家解決這一樁麻煩事,爹以後天天給你買冰糖葫蘆。”

    他也是經過風浪的人,是真的不犯愁。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怕啥?酒樓和大戶人家輕易不多要魚,那些賣魚的鋪子興許肯收呢。就算賣魚的鋪子也沒人收,大不了就真的沿街叫賣!他本意是讓孩子們知道這一樁難事就行了,沒必要讓大家夥都跟著擔憂。是以,他一開口,屋內原本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就散去了。

    楊雁迴一頭霧水。冰糖葫蘆?這樣也算利誘麽?老爹也忒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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