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太子宴群臣


    章和三十年九月,太子側妃誕下一對龍鳳胎,太子喜不自禁,於東宮大擺筵席。


    近年太子與玉德妃不睦,雖有邪道挑撥,卻更是太子羽翼漸豐,章和帝心中自有打算,不曾插手幹預的緣故。這不是,明明再過一月,就是長宸公主的八歲生辰,雖公主年幼,按理不當興師動眾。但是公主有祥瑞之名,又有聖寵在身,每年生辰仍是各方慶賀。


    隻是畢竟是小輩,散生日不敢放肆。如今有東宮盛宴在前,隻怕往年裏讓永和宮風光無限的慶賀,要蒙上一層尷尬的陰影。若是太子的嫡子嫡女也就罷了,偏偏隻是側妃所誕,讓人不能不懷疑太子是趁著龍鳳胎的名頭,故意給玉德妃難堪。


    對這些於筋骨無礙的招惹,依現如今曲青青的心境,本該一笑而過,不以為意。隻是偏偏太子觸的是曲青青的逆鱗——將要離別的小女兒。所以,青青毫不猶豫地在原本的計劃上加上一個坑,讓東宮一派陪著自己好好哭一場。


    當然,此時的太子一係對曲青青即將實施的惡毒計劃渾然不知。也是,不過是你來我往慣例的撕x,我踩你一腳,你迴我一個巴掌就是了,誰能想到近些年脾氣越來越好的玉德妃這次竟被他們的小把戲撩到痛處,給自己招來滅頂之災呢……


    這日,長宸公主生日宴,宮人們忙碌了數十日,永和宮此時自然處處極盡奢華。正紅掛綢不敢用,五彩線還是可以裝飾得殿內喜氣洋洋。金玉成樹,蘭草似珠,滿室暖香,目及盡寶。太後、皇後、珍淑妃等身為長輩,隻是遣了宮人提前送上賀禮,不管出於好意還是惡意,都不出席。


    其餘後宮諸人、宗親命婦,大多以送自家嫡女來賀公主芳辰的名義,早早到了。那個別沒來的,可不是淡泊名利不屑於討好奉承她玉德妃,而是肚子不爭氣,沒能生下個嫡女——男女有別,沒有皇帝、皇妃的暗示,誰也不敢隨隨便便把自家兒子和公主湊作堆。至於說庶女,那還是別說了。


    雖永和宮年年都是如此陣仗,終歸是少了許多新意,但這般聖眷優厚、張揚肆意就足以令人嫉恨得雙目血紅了。


    隻是,祥瑞嘛,誰都隻能忍著。


    近午時,忽然傳來宮人的喧嘩聲——眾人不及責怪,便也驚唿出聲——竟是空中驟然烏雲密布,黑壓壓恍若暗夜。


    恰逢公主生辰吉日,出此變故,玉德妃仍是一派淡然,隻淡淡吩咐道:“掌燈。”


    說也奇怪,本是滿心驚惶的永和宮宮人,竟真的被這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安撫,冷汗還在額頭,倒是腳步不停地、四平八穩地開始立燭點燈。漸漸穩定的滿室暖黃,讓命婦們不自覺安定下來,或悄悄隱在暗處,打定主意萬事不冒頭;或錦帕拭額,眼珠急轉思量借此意外自己能得到什麽好處。


    反應最快的,卻是中書令家的嫡孫女,現年不過六歲的王二姑娘,不知何時湊到玉德妃跟前,嬌聲軟語地道:“臣女往日裏最是怕這樣的雷雨天氣,今日有娘娘光輝滿堂,心裏竟格外鎮靜,母親再不能笑我膽小了!“


    小女兒甜美的嬌笑在安靜的宮室內很是引人注目,中書令夫人不動聲色,目光裏卻流露出滿意的神色。王二姑娘的生母壓了壓自己翹起的嘴角,對玉德妃福了一禮,道:“小女年幼,禮數不周,望娘娘恕罪。”


    其他夫人們心裏撇了撇嘴——年方六歲,一句話又是天真可愛,又自然而然地今日的天氣說成“平日裏雷雨天氣”,如此聰慧可人,娘娘喜愛還來不及,怎會怪罪?一方麵鄙視王家人的虛偽,一方麵卻不由得羨慕王家由此好女,日後必然前程可期。


    不過三五年,晉王便要選妃,時光易逝,由不得大家不早做準備。


    果然,即使是高冷如玉德妃,當此情景,也微微一笑,容色傾國,柔聲道:“好個可人兒,不若長留本宮身邊,免得再受雷雨驚擾?”


    這話玉德妃笑著說,眾人也就笑著聽,因不知人家皇妃娘娘到底是個什麽打算,並不敢隨意接話。倒是十六衛上將軍夫人,玉德妃的嫡親嫂子,打趣道:“娘娘膝下有長宸公主這樣的皎皎之月還不滿足,竟打起別家碧玉的注意!”


    曲青青心裏挺滿意自家這嫂子總是關鍵時候特別靠譜,也笑道:“本宮可比不過夫人,誰不知道自陛下賜婚,您可是見天兒地往徐府裏送東西!”


    眾人一聽這話,就知玉德妃是有所決定,隻不知是和王家早有默契,還是今日順勢而為。王家女人自然喜不自勝,偏這事兒暫時不能拿到明麵兒上來說,隻得按捺,和夫人們一起玩笑起來。


    正當此時,殿外傳來宮人的宣告,卻是章和帝要幸永和宮,想來是要親為公主慶生。


    這也是慣例,是以眾人並不慌亂,永和宮人更是駕輕就熟地布置好早早準備上的屏風等物供外命婦們安置。玉德妃一麵率眾嬪妃出迎,一麵讓貼身侍女綺年去後殿喚公主出來。


    章和帝一手牽著夏侯任,走進永和宮,另一手牽過曲青青的手,捏了捏。


    按計劃,他應該等長宸謝了眾人的禮,永和宮開宴再露麵。卻是程元珍稟報——永和宮上空突然聚起烏雲。身為一個皇帝,章和帝自然知道這等異兆會讓人心不穩,前朝後宮都起留言波瀾,特別長宸還身負祥瑞之名。心係曲青青,哪裏還能坐得住,連忙趕了過來。


    還好,永和宮還是一派鎮靜,甚至歡聲笑語,十分祥和。


    對於這樣的事,當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好。


    但是,不等章和帝這口氣鬆下去,隨著長宸公主露麵,空中異象竟像是油鍋煮水,眼看著炸了起來!


    仿佛要把靈魂都震碎的驚雷讓許多人驚唿出聲,忽而一陣妖風吹滅滿室燈燭,更有不堪者委頓於地,形容狼狽。便是最老於世故的人,此刻也再興不起任何鬼魅心思,隻餘驚惶。


    章和帝握緊曲青青的手,看著自己的長宸公主,目露猶疑,眸色暗沉。


    長宸公主夏侯重,在滿宮人各色眼神的注目下,對著玉德妃三跪九叩後腳步不亂地走出殿外。


    即使帝妃俱在,此時此景也壓不住眾人的竊竊私語。


    曲青青不管那麽許多,掙脫章和帝的手,隨女兒急奔出門。章和帝無奈,放心不下曲青青,隻能示意程元珍守著晉王,並控製住永和宮所有人,也步出殿外。心裏卻憂慮——即使自己是皇帝,這滿宮裏無數重臣妻女,也不是能簡單打殺滅口了事的。可以想見,今日過後,曲青青母子三人必將成為眾矢之的,就算勉強保住性命,再想有從前的尊榮,也是不可能的了。


    “無論如何,朕總能護得青青母子無恙。”章和帝心裏暗下決心。


    出得大殿,空中異象更是讓人觸目驚心,不敢多看。


    天爺發怒,不同凡響,烏龍翻滾處風雨如晦,閃電行過時四方碎裂。章和帝畢竟有龍氣護體,尚能站立,曲青青雖盜得無數大慶朝氣運,終歸命格平凡,被築基期的天劫壓得喘不過氣來。


    小鳳凰心知此番事端會給自家娘平添無數煩惱,即使心中萬般不舍,終究不敢再拖遝,遲則生變。隻見她盤腿就地而坐,五心向天,頭頂突然出現鳳凰虛影,直衝雲霄。雲中烏龍就像被挑釁而發怒似的,裹挾著電閃雷鳴,濃黑的光柱朝公主壓下,似乎要將她立比斃於此。


    章和帝以及殿中少數膽大夫人見此情景,不由驚唿出聲。卻也在心裏思量——這般景象固然怪異,但公主確實更像是祥瑞而非妖孽。


    鳳凰與烏龍鬥得難分難解,旁人看得久了,竟覺心悸,連忙收迴目光。


    正當此時,一道士打扮的男子直衝而來——好大膽,居然擅闖後宮。這還不算,這狂徒見君上不告罪,遇妃嬪不避讓,縱然正遭遇無法理解的神異事件,章和帝還是分出三分心神來震驚憤怒,由此也可見這老皇帝心理素質還是相當不錯的。


    待得人近了,章和帝認出——這不是太子府上那個徐騙子嗎?本想留他一命來磨礪太子,或者留著日後清算太子的把柄,既然人非要去死,自己一代寬宏明君,倒不好強求。


    徐仙長急奔而來,上下尊卑、律法禮數都拋諸腦後,手持利刃就要行刺公主。


    玉德妃身為人母,即使被連番變故打得茫然失措,到底不能讓人傷了自己骨肉,飛身去擋,一觸之下,肩膀手臂鮮血淋漓。


    血色刺激了章和帝,立刻暫且擱置公主那邊的怪象,連聲叫來侍衛,要把這狂徒抓住,千刀萬剮。


    徐仙長或許有神通,卻是雙拳難敵四手,不一會兒就被活捉,披頭散發、鼻青臉腫好不狼狽。


    這時,太子帶著東宮眾人趕來,見此情形也是摸不著頭腦——先是天現異象,再是徐仙長口唿妖孽直闖後宮,太子長這麽大,才發現自己生活的世界越來越玄幻了。


    但是,浸淫政鬥宮鬥多年,利益當先已經形成本能。


    身邊心腹行刺,和東宮賓客救駕,選哪個根本不用多想。


    不管這次的事件到底怎麽迴事,就算是神仙打架,太子也要先占據有利形勢。於是連忙對章和帝行禮賠罪,又道:“徐仙長衝撞聖駕,罪無可恕,隻是他一心為著除去父皇身邊妖孽,兒臣以為還是應當聽他分說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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