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卿:“為什麽?” 顏木溫柔無比的聲音裏有種順理成章的理直氣壯:“因為我剛剛來到這裏,已經花費了大半修為和精氣,我也需要補充力量啊。顏堅白不是最好的選擇麽?” 談卿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來到這裏,不是意外?” 顏木直直的盯著談卿,像是看不夠似的從頭到腳一遍又一遍。 一直看的談卿毛骨悚然,齜了齜牙:“既然不是意外,那你是找到方法才到這裏來的?為什麽,怎麽做到的?” 顏木的視線依舊死死的鎖在談卿身上。 半晌後。 他輕輕笑了笑:“不能說啊,這是我和天道的約定。卿卿,我是來找你的。” 找個屁。 自從碰到了顏木,就沒有什麽好事。 談卿皺緊眉:“是你主動找上賀輝的?” “是呢。 顏木慢慢朝談卿的方向走了過來,悠然的道,“不止賀輝,還有他那個侄孫——是叫賀堯吧?談卿,雖然顏堅白是個蠢貨,但他有一條想法我很讚同。你看,人類有什麽好?人類如此貪婪。” 談卿沒理會顏木的話,重新問道:“宴會上所有的杯子都事先檢查過,所以賀明鈺那杯酒裏的毒是你放的?” 顏木看了看談卿:“你要為了他跟我生氣麽?” 談卿歪了下腦袋:“你不太值得生氣叭。” 顏木:“……” 顏木像是想笑,卻沒能笑出來。 他頓了頓,開口道:“是賀堯。賀輝告訴賀堯那傻子隻是普通的安眠藥加瀉藥,賀堯就自己去了。嘖,這智商可真不適合當明星。” 談卿像是信了,又像是沒信,狐疑的看了看顏木。 顏木已經走到了談卿麵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撫摸談卿側臉的弧度:“我是想賀明鈺死,趕緊死,立刻去死。但我不會親手殺了他,卿卿,我可不想你恨我。” 談卿:“……” 談卿被噎的一時間語塞片刻,扭過頭,突然蹦出了一句:“你這麽有理,以前在山上難道是叫常有理嗎?” 顏木:“……不是。” 談卿:“哦,那談嘰嘰總是你偷走的吧?” 顏木:“是。” 談卿側過身:“為什麽,找死麽?” 顏木溫柔的露出了一個笑來,幽聲道:“因為我想看看你的孩子啊,卿卿,我想看看你給那個人類生的孩子。可惜這小崽子一點都不像你……既沒有你的聰明,也沒有你的狠戾,像個不折不扣的人類。” 談卿:“……” 也許是因為麵對故人,又實在猜不出對方的身份,談卿總覺得有些難以施展。 上去弄死吧? 萬一打死了友軍,那在這裏豈不是很尷尬。 談卿琢磨來琢磨去。 還沒琢磨出到底怎麽辦的時候。 幾盞忽明忽暗的閃爍燈在夜色中無聲的亮著,從腦袋頂上一點點移動了過來。 在沉沉無邊的夜色中,顯得微弱的燈光隱隱約約勾勒出一架直升飛機的模樣。 又過了幾秒。 飛機移動到談卿和顏木的中心位置。 一束明亮的直射燈打通了寂靜的黑色,直直從飛機上垂直照射下來。 舷窗拉開。 賀明鈺的身形出現在了艙門位置。 夜風颯颯,吹亂了他平日裏總是一絲不苟的穿著和頭發。 賀明鈺的神情裏有著顯而易見的擔憂和匆忙。 他從艙門內朝下看,似乎看得不太真切,便放大了聲音:“談卿。聽到我說話了麽?” 談卿:“……” 哦豁。 當場抓獲。 談卿還沒來得及迴答賀明鈺。 就見對麵的顏木似笑非笑的抬起頭,看了看頭頂上懸著的直升飛機。 接著重新轉開視線,望向談卿。 用一種極度挑事兒的口氣,一字一頓,聲音清亮的道:“卿卿,他有哪裏好?比起鳳凰,他也差太遠了。”第一百零四章 直升飛機帶起的噪音在寂靜的夜空裏來迴環繞, 一時之間談卿也不知道賀明鈺有沒有聽清 但無論賀明鈺有沒有聽清。 談卿都很不喜歡別人跟他提到鳳凰。 有什麽可提的? 要不是那隻蠢鳥非得自己大包大攬,講什麽因果循環,求什麽報應不爽,還說讓他以後好好做妖—— 死都死了。 陰魂不散。 談卿原本就因為已經殺了賀輝而顯得有些煩躁的心情被顏木再次撬動開來,連看向顏木的視線都帶了幾分醞著血腥味的殺意。 妖畢竟是妖。 就算再怎麽小心謹慎, 再怎麽拘束嚴謹。 一旦沾了血, 舔了血, 難免有幾分心神微蕩。 血是甜的。 就算賀輝那種已經年過半百的歲數, 又擁有一顆髒的不能再髒的心髒的人類——也有著腥甜的血的氣味。 談卿臉頰上原本沾著的血已經在前來尋找小崽子的路上被他匆匆忙忙的抹的一幹二淨。 現在突然想起, 談卿甚至有些後悔當時沒再喝兩口。 血與肉。 陰暗與汙穢。 數次雷劫和不見天日。 或許。 大妖本就不該妄想渡劫飛升。 偏偏鳳凰總要在夢迴時分告訴他妖與神之間隻有善惡的交界。 真是騙子。 談卿眉眼一斂,目光幽沉的掃在了站在對麵的顏木身上:“看在都是同類, 你修煉不易的份上。我給過你好幾次機會了。問你最後一次——你是誰?” 原本極淡的殺意在空氣中慢慢叫囂升騰,漸漸變得濃烈開來。 大妖的感官能力遠遠要比普通人類強出太多。 談卿勃然陰沉的臉和他躍然紙上的兇意幾乎毫無遮擋的全數被顏木接受過去。 顏木卻笑了笑, 看著談卿,輕聲道:“你不會記得我的。” “談卿, 你永遠不會記得我。” 顏木慢慢的用一種近乎寂寥的聲音:“你記得那個小姑娘淡紫色的裙子, 記得你身邊每個夥伴的生辰, 甚至連你養的老母雞孵雞蛋你都能記住小雞仔的破殼日……但你從來不會記住我。” 談卿:“……” 不是。 談卿尋思著自己應該也沒這麽健忘吧。 這得是多沒存在感,既能做到這麽了解他的情況,又能毫無遺留痕跡的。 談卿撓了兩下下巴,又多看了顏木一眼。 雖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麽有這種感覺,但談卿還是能感到顏木身上的妖氣……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像是來自自己。 但談卿仔細迴想了好幾遍, 卻無論如何都對自己曾幾何時送過哪隻小妖怪修為或者妖丹毫無記憶。 身為大妖, 這種情況實在少見又危險。 談卿收迴視線, 歪了歪頭,像是已經做出了決定:“你的修為是不錯,但憑你現在……應該也打不過我,你如果真的不說自己是誰,我會殺掉你的。” 顏木勾唇笑了:“當著賀明鈺的麵?卿卿,你不怕嚇到他麽?” 談卿:“……” 像是要印證顏木說的絲毫沒錯。 還沒等這句話的話音落下,頭頂懸空徘徊了好幾分鍾的直升機終於找準了一個合適的位置。 懸梯從直升機上放了下來。 賀明鈺的身影便出現在懸梯另一端的盡頭。 由於距離的關係,近看起來高大挺拔的身姿此時遠遠看去竟顯得分外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