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女人冷笑一聲,“就這麽走了?當我是空氣嗎。”

    錦毛熊轉過身來,臉色陰沉,但表情很無奈,“你找了我幾年?”

    “五年。”

    錦毛熊苦笑一下,“花五年的時間,跋山涉水,費盡唇舌,找一個已經心死的人,值得嗎?”

    醜女人反詰,“用五年的時間,整天價切菜點火,麵對油鹽醬醋,有意思嗎?你為什麽能忍得下去,你為了躲我,你認為隻要躲開我,做什麽都無怨言。而我正相反,我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找到你,我到過大海的邊緣,到過最高山峰的頂端,就是為了找到你,隻要找到你,我做什麽都值得。”

    錦毛熊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們都為了一個終極目的,我隱得心甘情願,你找得無怨無悔。那麽,找到我,你想怎麽樣?”

    醜女人說:“我給你兩條路選擇,第一個,我不為難你,你跺下一隻手,給我蒸熟煮爛,放到我麵前,我們所有的恩怨一筆勾削。第二個,你跟我迴去,你可以無情,我不能無義,畢竟我們夫妻一場。”

    眾人這才明白了兩人的關係,敢情醜女人是萬裏尋夫,這兩個條件換了誰也得選第二個。

    錦毛熊伸開自己的手掌,放在眼前看著,眾人不覺一愣,難道他要選第一個?

    錦毛熊對自己的手掌說:“這隻手五年前淨砍別人的手了,難道如今輪到自己了?不,我不能失去這隻手。”

    醜女人得意地說:“那就跟我迴去,共享天倫之樂。”

    錦毛熊說:“砍掉一隻手,隻不過失去一隻手掌,我依然還是錦毛熊,但跟你迴去,我就整個人都失去了,身體,靈魂,自由,還有哪一樣屬於我?那樣錦毛熊就真正地消失了,我決不會跟你迴去。”

    醜女人一陣失望,聲音也現出一縷悲傷,“你忘了拜堂的時候怎麽對我說的?”

    錦毛熊說:“我沒忘,我當時說的是愛你到天荒地老,永不變心,除非門前的石獅子流血,地上的牛在天上飛。可那不是我的話,是台詞,你明白嗎?是台詞,我必須飾演一個新郎。我到現在依然有三大恨,在我胸中永遠無法消除。第一恨那個透露給我消息的那個兔崽子,他說你們嚴府金山銀海,遍地珠寶,說你父親嚴世瓊是個靠偶然挖出寶藏富起來的土財主,是個窩囊廢,去了就和拿自家的東西一樣,後來我才知道你父親是個隱居的大盜,比我還有名的大盜,我若知道的話,打死我我也不會惹你家的。第二我恨自己走錯了路,竟然摸到你的閨房,我見屋裏流蘇寶帳,清香滿室,床上還有個女人,我一時色心大發,不能自已。第三,我恨老天爺,為什麽那晚就沒有月亮。我爬到你身上,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哪知周圍有十雙眼睛在看著我,不,是十一雙,你也沒被我點昏,你用功力卸去了我的力道,假裝昏迷不醒。事後我才得知,我剛一進府就被發覺了,當時你的父親,兩個哥哥同時發現了我,他們正準備捉拿的時候,卻發現我向你的閨房摸去,於是他們才保持了沉默,同時暗中聯絡了你的母親,三個姐姐,兩個姐夫,一個嫂子,一共十個人,在窗外看著我的一舉一動。他們當時正發愁你嫁不出去,我的來到讓他們看到了一線希望,我心滿意足地從你身上下來,你還裝作不省人事,我剛一出去,就幾乎沒有一點困難地被你們捉住,畢竟你們是十個人,而且埋伏好了,我當時就奇怪,既然你們府上有準備,為什麽允許我糟蹋了你。你的父母哥哥姐姐們逼了我半夜,把刑具擺在我跟前,我錦毛熊也算個響當當的男子漢,但是看到那形形色色的刑具,說實話,我心裏真的有些發毛,有的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我承認,他們隻是逼我,沒有用刑,隻是讓我娶我,因為我占有了你。我本不想這個時候成家,我還想要那種天馬行空,來去自如的大盜生涯。他們一直逼我到天明,我轉念一想,算了,自己身陷囹圄,靠自己的力量是脫不了身的,而且確實把你玷汙了,反正早晚也要找個女人,你們家道富有,我不虧,所以我認了,我見過你的姐姐,雖不是姿色出眾,但也對得起女人這兩個字,姐妹之間,總不會差距太大吧,我就應允下來。於是從地獄到天堂,我沐浴更衣,被請到客廳,找來裁縫,就在府上為我量身裁製新衣,同時分送喜帖,買辦酒肉,一天的時間,萬事俱備,第二天正式成親。我一直到這時還沒見過你的模樣,那天強暴你的時候天太黑,隻知你是個女人,我拐彎抹角地提出要見你一麵,被人告知新婚前三天不準互相見麵,否則不吉利。我就是在揣測不安中與你拜了堂成了親,入了洞房之後,我摘下你的蓋頭,我當時的感受你肯定不知,我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我腦海裏冒出兩個字,報應。我自知罪孽深重,隻是想不到上天會用這樣的方式報應我。當時也並不是萬念俱灰,我還抱著一線希望,古代曆史中有很多皇後都是貌醜有德,我幻想著你雖不是蕙質,也許有一顆蘭心,誰知我的這個幻想一夜之間就被你粉碎了。你貪婪,粗野,幼稚,殘忍,隻知有己不知有人。你動不動就向你父母訴苦,換來的是你們全府上下對我的淩辱和折磨。我覺得府裏分成了兩派,一是你們全府上下,一個是我,我成了你們不肯納入也不肯鬆嘴的一個局外人,你們怕我逃跑,對我百般控製,就差拿鐵鏈把我鎖起來了,悲哀的是我的武功在你們嚴家錯骨掌麵前不值一哂。你不用仆婢,卻要我鋪床疊被,為你打水洗腳,我想做什麽都要事先告知你,就連上廁所也得對你說一聲。你想聽的時候,就逼我說話,沒話也要找話,你想撒氣的時候,我就得任你打罵,你逼我裝扮各種動物,給你表演,還逼我吃春藥。我錦毛熊第一次覺得活得太熊了。我簡直成了傀儡,成了嚴府的行屍走肉,我再不逃出去,我不被你折磨死,也要自殺了。你說,我能迴去嗎,不管你們嚴府是誰的天堂,但它確確實實是我錦毛熊的地獄,我經受不起你們的第二次折磨了,夫人,如果事情的起因是我對你冒犯在前,那麽這兩個月的煉獄生活我們基本上已經扯平了,你放過我吧。”

    一個男人把話說到這種地步,這情形夠可憐的了,滿店的客人都用可憐的目光看著他,不是親耳聽到,誰會相信大盜錦毛熊會有這樣的辛酸事。

    醜女人又是一陣狂笑,“我們嚴家從來是寧讓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我發過誓,你若背叛我,我要砍下你的兩隻手,今天我隻要你一隻,已經是念我們夫妻一場,開了大恩,我給你放個死話,隻有這兩條路,沒有第三條。”

    錦毛熊突然眼中兇光畢露,菜刀對磁著醜女人一指,“你不要逼人太甚,我錦毛熊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蛋,在你們嚴府,上上下下都是你們的人,我沒有勝算,如今你隻身遠來,我錦毛熊還怕你不成,你真把我當成溫順的病貓了麽。”

    醜女人拍了兩下手掌,“好,你終於敢跟我叫板了,我們嚴家並不是女權至上,也不是男權至上,而是嚴權至上,嚴家的男人個個都是皇帝,女人個個都是公主,容不得別人藐視,你說出這樣的話,我告訴你,這就不是一隻手掌能解決的問題了。”

    醜女人說著從容地走向錦毛熊的菜刀,隨著距離的拉近,錦毛熊的刀不禁抖動起來,汗珠順著麵頰滾落下來。但他仍然發著狠,咬著牙,仇視著醜女人。

    醜女人走到離菜刀半尺遠的地方停下,問:“你是砍我還是砍你的手,現在升到了兩隻。”

    “反正都是死。”絕望化成了力量和膽氣,錦毛熊一招普通的力劈天靈,當頭砍下。可是這一下用出了全力。

    錦毛熊以前慣用的兵器是一把單刀,刃薄背厚,重五十三斤,招勢威猛剛勁,兩個月的嚴府俯首生活淘去了些許男人的雄風,五年的隱居,為了不留珠絲,他埋刀洗手,不露武功,專事烹飪,又消磨了他的大盜本性,這一招的威力已經大減,但是仍是金風唿嘯,離著最近的客人都感到麵上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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