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掌門這話倒不是全然的胡言亂語。  畢竟青籬是修魔者,他殺了修真界這麽多大能,不管起因是什麽,修真界定是不會輕饒了他。定天宗作為修真界領袖、暮千崖作為如今修真界中修為最高者,對此定是不會袖手旁觀。  青籬之後將要麵對的是整個修真界的追殺。  孫掌門原本以為他這樣說會看到青籬驚慌猶豫的表情,卻沒想到聽了他的話,青籬竟隻是笑了笑。  男人抬手挽了個劍花,笑著看向身旁,道:“哦,是嗎?師尊你會嗎?”  什、什麽?  孫掌門被青籬這行為弄得整個人一驚,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卻見青籬一旁的那半扇方才一直關著的門也緩緩被推開。  剛才青籬出現時,隻開了他那側的半扇門,另半扇一直關著。  是以中年男人原本根本沒想過……那門後麵竟也站了個人!  在孫掌門愈發驚懼、不可置信的眼裏,另半扇門緩緩打開,一個穿著白衣、手提銀色長劍的男人正站在門後。  男人緩緩抬起頭,夜間昏暗的月光下,男人的容貌緩緩露出。  “暮、暮千崖!”看清男人的容貌,孫掌門一下瞪大了眼睛,瞳孔緊縮,整個人她敢置信般地站了起來“你、你們……!”  不怪他如此驚慌,他之前一直以為這樣事情之前青籬一人所為,還想著隻青籬一人的話他傾盡全力、再加靈陣的幫助,未嚐沒有逃脫的可能。  誰曾想暮千崖竟也在這裏!他竟也參與了!  誰能想到修真界的鎮派大佬竟會與黃泉穀穀主聯手殘害修真界的修士?!  孫掌門驚慌至極,他伸手指著暮千崖和青籬,指間不停地在兩人間激動,嘴唇顫抖不已,似乎是想說什麽。  可惜他還未說出口,便覺眼前突然流光一閃。  這流光的速度實在太快,讓孫掌門毫無還手之力。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流光沒入自己身體。  孫掌門緩緩倒下。  死不瞑目的眼裏還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第94章 現實世界  黃泉穀。  後山。  暮千崖站在一旁, 看著青籬拿著酒壇在後山一千零五座墓前都倒了一杯酒。  黃泉穀穀主用的酒, 自然是最上等的酒,酒香濃烈, 暮千崖站在一旁, 也能聞到濃烈的酒香, 酒香彌漫了整座後山。  青籬敬酒時表情很是冷靜,他甚至是有些麵無表情的,他也不說什麽話,隻是一路沉默地為每座墓都敬上一杯酒。  黃泉穀的後山有一千零五座墳, 埋葬了當年持劍峰的一千零五位弟子。  甚至包括當年的青籬自己。  “五百年了,當年的仇終於報了。”給每座墓前都倒了酒之後,青籬提著已經空了的酒壇走出墓群, 站在後山前看著山頭的一堆墓碑,“他們終於可以瞑目了。”  當年血洗持劍峰的二十一位兇手都已俯首, 當年持劍峰上的一千零四位弟子為生命抱住了他們敬愛的大師兄的性命,而如今青籬能為他們和當年的自己做的, 隻有殺了當初殺害他們的兇手。  暮千崖一直沒有說話, 他隻是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青籬做這些事情。  直到青籬提著空酒壇走到他身旁,暮千崖才看著青籬有些遲疑地安慰道:“嗯, 五百年了, 想必他們早已重新投胎入世。如今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結局,了了他們的因果。”  修真界中的人隕落後隻要不曾被滅了元神, 便可以如凡人般重新轉世投胎。當初持劍峰上的上千弟子修為都不高, 俱沒有修到元嬰期, 因此並無元神可打碎。  如今五百年過去,這些弟子們想必都已經重新投胎入世,因著上輩子便是修士的緣故,這些弟子轉世後想必都有不錯的資質,如今青籬又殺了當初殺害他們的兇手,算是了結了他們前世的因果,往後這些前持劍峰弟子修煉的道路,就全靠他們自己了,但想必並不會如何艱辛,至少能達到他們前世的境界。  暮千崖這麽與青籬說,是想安慰青籬,他看出青籬現在心情不大好,所以想寬寬他的心。  青籬卻沒有接他的話。  紅衣男子沉默著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看了許久,半晌後終於一垂眸。  纖長濃密的睫毛瞬間將青籬眼中的思緒遮了個幹淨,讓人看不清分毫。  下一秒,青籬卻是一翻手。  他手中原本提著的空酒壇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玄色的鐵劍。  青籬抬起眼,舉起手,提起手中的玄鐵劍,將其指向了暮千崖。  劍鋒相對。  暮千崖在青籬剛舉起鐵劍時楞了一下,隨即卻是放鬆下來。  他看著眼前舉劍對著自己的青籬,眼裏竟是漸漸漫起一種如釋重負般的笑意來,就像是早就知道了這般結局,而如今又終於等到了似的。  暮千崖抬眼看向站在自己對麵的青籬。  紅衣的男子身形修長、麵容俊美,眼角眉梢之間俱是一股淩厲的劍意。  這是他的徒兒。  是他親自從凡間帶迴來的徒兒。  他教他心法、教他劍招、甚至教他讀書寫字。  他那樣用心地親自教導他。  他還記得他剛在小世界中撿到他時青籬的模樣。  穿著藍色布衣的少年眉目精致,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暖陽,眼角眉梢都帶著光,就像是一塊璞玉,雖未經雕琢,但那隱隱反射出來的光,卻能讓天下所有人都為之注目。  那時的青籬尚且年少,眉目稚嫩,眼神柔和。  青籬總會笑著從身後抱住暮千崖,暮千崖迴首,總能看到少年眼中溫柔而依戀的光,柔軟得像是三月初升的太陽。  他把他當做寶貝,用心嗬護著他長大。  不願意讓他受一點一滴的風吹雨淋。  而如今,當年這個依戀他的少年終於長大了。  他終於完全長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眉目俊美、眼神淩厲。  他提劍對著他,眼裏滿是一片血色的劍影刀光。  再沒有當初一絲一毫的溫柔留戀。  青籬手中的玄鐵劍還是暮千崖做熟悉的那把。  他自然熟悉,這把玄鐵劍是當初暮千崖在青籬修煉到築基期時親自去尋來送與他的,不僅是世間難得的神兵利器,還與青籬的靈根極為契合,可以說是世間僅此一把。  暮千崖當初為了尋這把劍,不知跑了多少秘境寶地、見了多少鑄劍高手,才終於為青籬尋來這一把寶劍。  後來青籬身亡、寶劍也斷成兩截,又是暮千崖尋來了奇珍異寶,讓這寶劍在青籬複活的過程中融入了青籬的體內,讓它的功效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  而如今,青籬正拿著這把寶劍對著他。  以劍鋒直指的姿勢。  暮千崖楞了一下,隨即卻是笑起來。  他看著青籬道:“你果然想殺我。”  語氣篤定,甚至還帶著點一如當年的寵溺。  “也是,當年害死持劍峰其他弟子的二十一位兇手都已經俯首,”暮千崖道,語氣甚至是平靜的,“但對於你來說,當年那個侮辱你害死你的兇手……卻還站在你眼前。”  你自然不會饒了他。  所以你必定想殺了我。  畢竟我……也是當年的兇手之一。  對於青籬來說,五百年前的持劍峰,兇手從來不是二十一位,而是……二十二位。  青籬想殺自己,這一點暮千崖從來都知道。  在他醒來在屋內看到青籬時,在青籬邀請自己去殺那二十一人時,甚至是更早的時候……在五百年前,青籬握著鐵劍,一點一點地刺進自己胸膛的時候。  那一刻青籬眼中的恨意幾乎凝固成實質。  暮千崖後來迴想起那一日的記憶,記憶裏最深刻的,除了那日持劍峰上漫山遍野的屍體以及滿地的鮮血之外,便是青籬。  他記得,當一開始自己伸手給青籬結了捆仙索之後,伸手將已經毫無抵抗之力的青籬往地上按去時,藍衣少年眼中的那種屈辱和驚慌。  他顯然從來沒想到過自己一直以來敬愛的師尊竟是對自己抱著這樣的心思、更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遭到這樣的對待。  青籬害怕得渾身都在抖。  他是真的害怕。  暮千崖後來迴想起來,都能想到那時自己伸手去接青籬衣服時手下肌膚的那種顫栗到幾乎快要崩潰的觸感……暮千崖有時都不能理解自己走火入魔時竟有這般的鐵石心腸,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舍得繼續下去。  青籬這人生性要強得很,他從來不願意哭。  當他被小世界中所有人追殺時他不會哭、當他修煉時忍受雷火焚身的痛楚時他不會哭,可那天……青籬分明一直在哭。  青籬受了重傷、失了修為,根本反抗不了修為本就比他高深不少的暮千崖絲毫。  暮千崖想對他做什麽他都得受著、暮千崖要讓他如何他都得隨他,不過是……多過分、多屈辱的事情。  周圍一片血紅,剛才舍命救了他性命師弟師妹們的屍體的眼睛還在身旁死不瞑目地睜著,青籬卻隻能這樣,絲毫不能反抗地被按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感受何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那日豔紅的血色幾乎將青籬逼瘋。  青籬哭到最後甚至開始笑,他手裏攥著自己破碎的衣服、看著自己手上玄黑的鎖鏈,笑到尾音都是破碎的。  暮千崖那時在青籬上方看著他,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如何看著青籬眼中的那份懵懂是如何一點點地被崩潰和絕望代替,到了最後又是怎麽一步步變成癲狂。  少年眼裏溫柔的光一點一點地、一點一點地變成了血紅色。  走火入魔、走火入魔,青籬確實是硬生生地被他侮辱到……走火入魔。  青籬甚至在後來開始笑著抓著他的手問他“舒不舒服”。  眼中血色幾乎猙獰到能溢出來。  然後在最後,青籬伸手抓著暮千崖的那柄銀色的劍,就著暮千崖還手握著劍的姿勢,一點一點地將劍身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青籬顯然是不想死的,可他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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